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她才用厚布將葯鍋端下來，濾掉藥渣，倒出一碗湯藥。

「這是什麼？」

蘇如卿忽然出聲，小秋回頭看到他，立刻笑容燦爛起來，「剛好，省的我去找你讓葯涼了，稍微冷一下趕緊趁熱喝了。」

「這是給我的？」

蘇如卿有些奇怪，他需要喝什麼葯？

「我去找黃老開的，去除燥氣，清潤凝神，你們雖然不說，我也能看得出來如今情況緊迫，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充滿了壓迫感的氣氛影響到了每一個人，小秋只希望能照顧好蘇如卿，讓他能維持最好的狀態。

蘇如卿接過小秋手裡的碗，另一隻手捏著她的指尖輕揉了揉，「都燙紅了。」

「不燙，這哪裡就燙了。」

小秋不好意思地想將手收回去，蘇如卿卻捏著不放，略略吹了吹手裡的葯，面不改色地將湯藥喝下。

小秋在一旁看得羨慕，人跟人是真的很不同啊，蘇如卿怎麼就一點兒不怕苦呢？

蘇如卿將葯碗放下，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嗯，挺有效的。」

蔣小秋：「……」

又不是仙丹，這就有效了？

她笑起來，眉間淡淡的愁緒被沖淡，任由蘇如卿握著手，漫無目的地走動。

有蘇如卿在，下人們都悄無聲息地離開，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頭上便是夜空，星子閃爍明亮，像是灑滿了細碎的寶石，熠熠生輝。

「我很抱歉。」

蘇如卿忽然輕輕地開口，聲音裡帶著歉意，小秋停下腳步，不解地抬頭看他。

「我一直想讓你過上你希冀中的安寧日子，卻總是陷入這種境況里。」

「或許我不該插手國朝的這些事，不管誰做皇帝，我們都可以隱姓埋名，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住下……」

以蘇如卿的能耐，想要不被發現，也並不是做不到。

他對小秋期許了令人憧憬的未來，如今卻要讓她蜷縮在這種不毛之地，陪著他一塊兒沒有盡頭的等待，還要想法子能幫得上他。

蘇如卿心底真的很不是滋味。

小秋詫異的表情逐漸收起，嘴角又揚起了笑容。

「我們當然可以那樣做，可是我喜歡的，就是會憂國憂民的蘇如卿。」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看到旁邊有一塊石頭，立刻扶著蘇如卿站上去，這樣總算可以勉強跟蘇如卿平視了。

「從前我就知道，那會兒你是首輔，雖然很多人都怕你，可他們也都信服你，因為你為了國朝做了很多事。」

「我那會兒就覺得，你定然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蔣小秋眸子如同此刻在天上閃爍的星子，亮得嚇人。

「所以這才是你，雖然如今的境況確實不容樂觀，但你可以的對不對？你能夠想到辦法的對不對？」

小秋不是盲目地信任，因為是蘇如卿，她才會有這樣的自信。

蘇如卿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之前覺得只有幾分的把握，此刻卻忽然增添了信心。

他緩慢卻認真地點頭，「我可以。」

小秋有點頭暈，這樣的蘇如卿讓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站在石頭上墊著腳尖就撲了過去。

「天哪天哪天哪……」

她心裡彷彿有個小人在打滾，怎麼這麼帥氣不凡？怎麼這麼勾人心魄？

她到底要被蘇如卿迷住幾次才算到頭？

蘇如卿含笑接住小秋的身子，心裡的滿足幾乎快要溢出來，仗著天黑，他就抱著猛親，吻到小秋險些脫力都捨不得放手。

「我覺得我前生一定是個大善人。」

小秋暈暈乎乎地聽到蘇如卿有些傻氣的低喃，腦子不做主地忽然想起自己做的夢。

可沒準兒呢。

「我一定做了許多好事，如今才能遇到你。」

小秋翹著嘴角喜滋滋，頭埋在蘇如卿胸口蹭了蹭，她做的好事，一定比蘇如卿更多呢。

……

「王爺，以如今皇城中的情況，咱們或許再過不久就可以動手了。」

傅司年呈上消息，君無忌看了心情大喜，眸子里卻閃過一抹冷冽的慎重。

「此事絕不能有半分差池，你去安排，加強護衛，絕不能泄露一絲半點，如若不然，我便拿你們問罪！」

傅司年面不改色，表情異常沉穩，「王爺放心吧，我和文之定會死守嚴防，不放過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

傅司年在君無忌這裡的印象很好，交到他手中的事情，幾乎都能完美地完成。

有他這樣的保證，君無忌才稍稍安心，卻也不敢完全信任，在傅司年之後，又找了其餘人來，嚴密防範，以防萬一。

傅司年見到宋修文之後，臉上再找不到半點輕鬆的痕迹。

他聲音輕不可聞，「要開始動手了。」

宋修文表情毫無波瀾，「時機也差不多，不過你確定，能夠通知到蘇如卿？」

「我不確定，但這是我能為他做的。」

傅司年根本一點把握都沒有，卻也沒有任何猶豫。

宋修文抿抿嘴，臉上劃過一抹嫉妒，「他可真是好命，能讓你用命去賭。」

傅司年嘴角揚了揚，「這麼說的話，我也真是好命，能讓你捨命陪我。」

他們心裡都明白，動手之後，立刻就會暴露身份，君無忌那樣的人，必定會殺了他們泄憤。

沒有把握有救兵，沒有把握能逃走，他們可能能夠通知到蘇如卿，卻也有很大的幾率葬身於此。

「所以我想你離開，你不需要陪著我送命。」

傅司年真心實意覺得可惜，宋修文才華橫溢，往後若是他願意，必能成大器。

宋修文又忍不住了，壯著膽子用手覆上了傅司年的手背。

「司年，若是我們僥倖能夠活下來，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我不求你答應，只要一個機會。」

傅司年看著他眼裡閃動的卑微和祈求，忽然想起自己剛認識宋修文的時候，他的張揚和自信。

是因為自己，他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嗎？

傅司年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些心疼。

「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若是他們都能活下來，便是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