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京城這麼久，小秋很少出府。
畢竟家裡有些牛鬼蛇神，不是特殊情況，她可不放心讓瑤娘一個人在家。
不過今兒正好盛家人也都出府了，小秋打算出去轉轉，順便瞧一瞧家中京城的鋪子。
對於京城，小秋便是有過一世的記憶，也是全然陌生的。
那會兒她哪裡能還出府逛逛？出個院子都要低聲下氣地懇求，久而久之，小秋連出院子都不去想了。
「少夫人，青竹大哥說，京城有一家酒樓很是出名，叫什麼……春風樓，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咱們也去嘗嘗好不好？」
綉寶忽閃著眼睛，小秋有時候覺得她跟小冬還挺像的。
「那中午，就去春風樓。」
在城中略逛了逛，京城不愧是皇都，比起倉州來要熱鬧得多，時不時還能見到異族的人，穿著別緻的衣衫行走。
國朝海納百川，由此可見。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小秋讓其風驅車去了春風樓，不曾想酒樓門口已是車水馬龍。
「少夫人稍等，我去問問可還有位置了。」
其雨跳下車進去，很快又出來，「少夫人可以下車了，店家給您準備了一個雅間。」
綉珍綉寶扶著小秋下車，走進春風樓，裡面早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一個小二立刻恭恭敬敬地過來，「蘇夫人，雅間在樓上，小的這就帶你去。」
「慢著！你這小哥實在可惡，方才跟我說的分明是已經沒有雅間了，這會兒怎麼又有了？」
一個小丫頭衝過來攔住了小二的去路，叉著腰厲聲指責。
「這位姑娘，本店今兒生意太好，確實已經沒了雅間，給這位夫人的雅間，也是我們掌柜吩咐的。」
「豈有此理，既然有雅間，為何不給我家姑娘？你們分明是看人下菜，春風樓到底還想不想開了！」
小二始終保持著微笑，「自然是想的，只是這事兒吧，還真不能講究先來後到，雅間是掌柜自己預留的，他願意給誰，是掌柜的權利不是？」
「你……」
小秋在那兒站了一會兒，騷亂已經引得有人注意過來。
「若是不方便的話，我們去別的地方也無妨，免得讓人為難。」
她跟綉珍吩咐，小二卻耳朵靈敏的聽見，立刻陪著笑臉，「蘇夫人說的哪裡的話，再怎麼樣都不為難的，若是沒能招待好蘇夫人，那小的真是該死了。」
他居然都不去管來找茬的人，直接繞過去，「蘇夫人請。」
春風樓的人都這樣表示，小秋便跟著上了樓，方才的丫頭還要過來理論，被其風其雨盡職盡責地擋住。
「你們欺負人！」
其風呵呵一笑，懶得理她，又沒有強佔了她們的位置，不過是掌柜願意把自己的雅間讓出來給少夫人，何談欺負？
就算少夫人沒來春風樓，那雅間也是不會落到她們頭上的。
小丫頭氣呼呼地回去了主子的身邊，將事情添油加醋地這麼一說。
「你可聽清楚了，小二喊的確實是『蘇夫人』？」
「聽得清清楚楚，誰知道是哪裡來的夫人，看穿著打扮還沒有姑娘貴氣，春風樓的人都瞎了眼了。」
「好了，京城裡，能被春風樓看重的『蘇夫人』，恐怕就只有一個，真是……很巧呢。」
帘子垂下，馬車緩慢遠去。
蘇夫人？她倒是真想看一看，這位蘇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
春風樓的雅間相當清雅，靠著窗邊，視野極為開闊。
小二也很是機敏伶俐，茶水點心一點兒不耽擱地送上來，卻也不會貿然說話，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等著。
小秋點了一些春風樓的招牌菜，等菜上來了，她每樣都嘗了幾口。
「確實不錯，樣樣都當得起招牌。」
只她們幾個人，小秋讓大家都坐下來一起吃。
綉珍綉寶也習慣了，少夫人待她們是極好的，因此也不推脫，一頓飯吃得格外滿足。
休息的時候，小秋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車馬，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然，她目光掃見了一個人影，小秋眉頭皺起來，又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只是她也沒了再憑欄眺望的心情，讓綉珍去結賬。
綉珍很快回來，「少夫人，春風樓說……不收咱們的銀子。」
「這是為何？」
綉珍心性沉穩，這會兒卻也滿臉困擾，「說是少夫人肯光臨春風樓，是春風樓的榮幸，往後只要少夫人來，都不收銀子。」
蔣小秋：「……」
自然又是看在蘇如卿的面子上。
她輕輕嘆氣，「再去一次，就說若是真的不收銀子的話，那下次我也不敢來了。」
綉珍又去了一趟，總算是結了賬。
「走吧，該去鋪子里看看了。」
……
小秋出了門，正要上馬車的時候，耳邊遠遠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我說你個窮書生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前幾日寫一封信才五文，今日就漲到十文了？算了，我去找別人去。」
「五文就五文，我寫就是了。」
小秋停下動作，轉過身去，在街角，看到了一小小的，替人寫信的攤子。
一個穿著青色粗布衣衫，佝僂著腰肢的男子，就坐在攤子後面。
自己剛剛，果然沒有看錯？
小秋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確認那人真的就是蔣明遠，一個她已經都快不記得了的人。
也虧她還能認得出來，如今的蔣明遠，跟小秋久遠記憶里的樣子，天差地別。
同樣是地處京城，前世蔣明遠意氣風發，野心勃勃，來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混跡於一眾文人學子當中，並且很有所成。
可此刻，他手裡拿著筆，頭埋得極低，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寫著五文一封的書信。
等信寫好的時候，等著的人已經不耐煩了，「也沒多少事情，怎麼寫那麼久？」
蔣明遠抬起頭，臉上露出些許討好的笑容，「我還幫你潤了色，您看，能不能多給兩文？」
「誰讓你多此一舉的？」
那人搶過書信，一臉的不痛快，往攤子上扔了幾文錢，有一枚，還掉落到了地上滾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