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季嬤嬤這麼個人的出現，唐嬤嬤和小秋之間的關係迅速融洽軟化。

唐嬤嬤雖然言行仍舊規規矩矩，只是臉上的表情，明顯跟方才不一樣了。

她先恭恭敬敬地問了小秋一些事情，想要看看她究竟對待人接物的禮數懂得多少。

結果一問之下唐嬤嬤很是吃驚，「你這是得過紅妝的指點吧？其實若只是后宅交往，這些便已經足夠了。」

小秋詫異，「這就……夠了嗎？」

她完全不知道啊，當初被季嬤嬤調教的時候，她是吃了大苦頭的，晚上睡覺都含著眼淚。

後來她還覺得，季嬤嬤教她的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可原來，都是有用的嗎？

唐嬤嬤含笑，「夠用了，紅妝的禮數教養，在我們當中是最出挑的，你學得很好。」

蔣小秋回憶起當初的血淚，眉間有著糾結，「季嬤嬤教人的時候，學不好是會用竹篾子打的。」

「……」

唐嬤嬤臉上立刻笑出了皺紋，眼睛里卻溢出光芒來，似是年輕了不少。

「她呀，就是這個性子，當初在宮裡，小宮女們也都很怕她，出了宮之後，竟然還是如此嗎？」

小秋點點頭，下意識地擼高了袖子，想讓唐嬤嬤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痕迹，隨後才想起來，那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小秋訕訕的想把袖子放下來，手腕卻被冷不丁地一把抓住。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卻見到唐嬤嬤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自己手肘內壁的一個暗紅色印記。

小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可能是我年幼的時候不小心弄的，留了痕迹怎麼也褪不掉，讓嬤嬤見笑了。」

「這是……傷痕？」

小秋趁著她鬆了手，趕緊放下袖子，「應該是吧，我也沒什麼印象，不過看起來像是的，小的時候還因為這個被人笑話過。」

小秋捋了捋耳邊的頭髮，不想多提，這痕迹著實不好看，歪歪扭扭的透著猙獰，不過好在是在不明顯的地方，衣服遮住也看不到。

原本想著能不能請飛塵配個藥膏試著淡化掉，結果飛塵試了不知道多少次，痕迹卻一點兒沒有褪色，小秋也就不管了。

蔣小秋抬頭，發現唐嬤嬤的表情有些凝滯，眼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樣。

「唐嬤嬤？」

小秋輕輕喚了一聲，唐嬤嬤猛然抬頭，「少夫人往後，最好不要讓任何人再看到你的傷痕。」

小秋眨了眨眼睛，又聽見她補充道，「那樣顯得不合禮數。」

「我知道了。」

蔣小秋不明所以，她當然不會隨便給別人看啊，又不是什麼好看的東西。

唐嬤嬤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紅妝若是教導過她，也用竹篾子懲罰過，那麼必然也看到了那個。

當年，去伺候過那位的，也就只有她們兩，紅妝，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

唐嬤嬤在蘇府沒待幾日，「少夫人並不需要我再多教導什麼，老婆子還是回去故里含飴弄孫吧。」

小秋心中不舍，給唐嬤嬤準備了不少禮，送她走的那日，小秋親自送到了門上。

唐嬤嬤再三道謝，「少夫人留步，我與少夫人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卻也知道少夫人是個率真的人，老身祝願少夫人往後能平平順順。」

「多謝嬤嬤。」

唐嬤嬤看了看蔣小秋恬然的面容，忍不住又再次叮囑，「少夫人可記住了，手臂上的痕迹不可給旁人瞧見。」

「嬤嬤的話我記住了。」

這幾日唐嬤嬤說了能有十遍不止，小秋想記不住都不成。

她的傷疤已經難看到了那種地步？

聽見小秋不厭其煩地應下，唐嬤嬤才上了馬車。

或許，也是她操心過度。

唐嬤嬤想起與蘇大人的密談，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那位大人是一早就知道的，如此便好。

有他護著，蘇少夫人大概真的能平平順順，但願如此吧……

……

唐嬤嬤走後，小秋一度做什麼都提不起興緻。

腦子裡的迷霧朦朦朧朧，發獃的時間變得多了起來。

「小秋姐，我們書院來了位新的先生。」

小冬興奮從書院回來，興奮地跟蔣小秋分享她的喜悅。

小秋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你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傅大哥會偶爾去書院任教。」

「不不不，不是傅先生，書院新來了一位宋先生，我們先生說，宋先生當得起博才多學，睿智機敏，隱隱能跟姐夫相提並論呢。」

蔣小秋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茶盞趕忙放下，怕自己一會兒手抖給摔碎了，很貴的呢。

「那……這位先生的名諱是？」

「先生姓宋，名修文。」

蔣小秋特別慶幸自己放下了茶盞，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終於來了嗎？

當年跟蘇如卿水火不容，卻同樣才華出眾，宋修文那會兒讓君寧蘇每每提起，都能氣得牙齒髮癢。

他也終於要嶄露頭角，繼續跟蘇如卿拼個你死我活？

蔣小秋腦仁一陣陣發疼，看著小冬兀自開心的笑臉，只能摸摸她的頭聊以自慰。

這丫頭喜歡厲害的人物，等到往後宋修文和蘇如卿正面對上，小冬大概要糾結了。

……

傅司年看著面前攔住他去路的人，溫潤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銳利。

「宋公子有何指教？」

宋修文眯著眼睛笑容和煦，「沒想到在這家書院里碰到司年兄，可真是緣分，司年兄不這麼認為嗎？」

「不這麼認為。」

傻子才相信他之前不知道自己會來這家書院！

「司年兄這麼說，可真是讓我傷心，我可是很高興能再見到司年兄呢。」

傅司年十分不明白，自己已經表現了如此明確的態度，對他也不假以辭色，宋修文那麼聰明的人，為何就彷彿看不懂一樣，總是笑眯眯的往自己身邊湊？

他是不是在算計著什麼陰險的事情？

傅司年並不喜以陰暗的想法揣測別人，但對於宋修文，他不得不如此。

「宋公子，你若是因為倉州一事心懷不甘，那咱們就憑本事見真章，只是你想從我這裡打探到什麼消息，那便抱歉，要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