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庭院深深,芳草寂寂。宴大夫出去配藥去了,甄平和黎鋼也有公干不在家。靖王從地道進來的時候,就只有飛流在一邊剝桔子吃,一見他來,梅長蘇把飛流也打發了:“去玩吧。”
“嗯。”飛流點頭。
“多采點梅花回來。”
“嗯。”飛流飛上屋頂,轉眼不見蹤跡。
他們圍爐而坐,開始談正事,不到一盅茶的功夫。梅長蘇有些體力不支,咳嗽的間隔越來越短。靖王終于忍不住說:“蘇先生,我們還是改天吧。”
“不礙事。”梅長蘇一邊捂著胸口喘息一邊連連擺手。
“算了,還是改天吧。等蘇先生病好了我再來。”
“那好吧。”梅長蘇也實在不能了,只好同意。
梅長蘇送靖王到密道口,正要作揖道別。身體卻忽然晃了兩下。險些跌倒,幸爾手邊有門框可扶。
“蘇先生。"靖王瞪著一雙鹿眼不知所措。”蘇……“他先生二字還未出口,梅長蘇順著門框頹然倒地。
”飛流,飛流。"靖王呆立在一邊,叫了兩聲飛流無人應答。他突然覺得心慌,久經沙場的他,從來沒有如此心慌過。他伸出二指試了試梅長蘇的鼻息,松了一口氣。遲疑了一下,將梅長蘇橫抱在懷,走進內室,放倒在床上。
昏迷中的梅長蘇眉頭緊簇,雙目閉合,面白如紙,氣息微弱卻急促,好象隨時會斷氣的樣子。靖王手足無措地在屋內來回走動,兩個人以這種狀態獨處一室,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偷偷瞟一眼梅長蘇慘白的面色,讓他心痛不已。
梅長蘇閉著眼睛咳了兩聲,靖王忙輕聲喚“蘇先生”,叫了兩聲卻不見回應。只見胸部起伏,呼吸愈加困難。靖王想起自己小時候哮喘發作時母親讓他靠在懷中的情形,不顧身份,坐到床頭,將梅長蘇抱在懷中,低聲問道:“蘇先生,這樣可好些?”
“景琰。”梅長蘇虛弱地叫著。
“嗯?”靖王從未聽他哪此喚過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怕。”梅長蘇喃喃道。
靖王腦子嗡地一下,鹿眼瞪得跟銅鈴一樣,心在狂跳,他怕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么?”
梅長蘇卻再也沒有回答,只是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書桌上有一支冷梅,紅艷艷地正在凋零。一絲似有若無的暗香,隱隱地浸入呼吸中,懷中的身體如此瘦弱而冰涼,正象一支折損的病梅,如此孱弱又如此濃烈。靖王握住梅長蘇的冰涼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的身體,卻只是感到徹骨的寒意。他不禁萬分痛惜,不由自主地抱緊他,抱緊他。
“宗主。哦,殿下。”黎剛突然推門進來,見他們這副模樣,驚住了。
靖王象是被人撞破了奸情,慌忙松開緊抱的手臂,下了床,整理著衣袖道:“宴大夫回來沒有?”
“宗主怎么了?”
“剛才,暈倒了。”
黎剛忙過去查看,又是摸額頭,又是抓手,靖王眼睜睜看著,心里十分不快。忍不住說:“你去看看宴太夫回來沒有,這里有我。”
“這怎么使得。”黎剛不看眼色,還坐在梅長宗的床頭。
“有什么使不得的。”靖王幾乎是惱怒地說。
黎剛看了看靖王,心里納著悶,嘴上卻不好說什么,依言走了出去。
“我這是在干什么,我這是怎么了?”靖王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心慌意亂地來到床前,伸手去掖被角,不料梅長蘇從被里伸出手來,猛地抓住他的手,抓得死死的。
“別走!”梅長蘇閉著眼睛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靖王完全懵了,任他冰涼的手抓著自己的手,心怦怦地跳個不停。瞪著兩只鹿眼,只是癡癡地看著他。
“宴大夫來了。”門外傳來黎剛的聲音,和急促的腳步聲。
靖王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把梅長蘇的手按回被中。
雖是寒冬臘月,卻讓他出了一身汗。回到府中,也坐立不安。茶不思飯不想,只是在密室門口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梅長蘇抱在懷中的感覺卻一直在。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一想起黎剛碰他的梅長蘇,靖王就心里一陣陣難受。他忍不住叫進列戰英。
“殿下。”列戰英行禮道。
“去看看蘇先生病好了沒有。”
“是。”列戰英道,“還有什么吩咐。”
“沒了,就是去看看他。”
“也,不帶什么東西去嗎?”列戰英遲疑道。
“東西?”靖王突然想起蘇宅中的梅花,“去折幾技梅花送去吧。”
靖王撫摸著架上的朱弓,又想起年少時的情形,畫面切換到少年林殊和璟炎。
“你這次去東海,一定要給我帶一顆雞蛋大的珍珠給我當彈球玩。”
“哪有這么大的。”
“那就帶顆鴿子蛋大的。”
突然安靜下來,璟炎問:“你會想我嗎?”
林殊低頭淺笑:“廢話。”
璟炎熱烈地望著他的鮮嫩的嘴唇,一下親了下去。
林殊沒防備,完全懵圈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把他輕輕推開,卻并沒的生氣,只是眼神溫柔地望著他:“璟炎,你瘋了?”
璟炎灼熱地望著林殊湖水一樣清澈的眼睛:“是的,我瘋了。”
“瘋就瘋吧。”林殊垂下眼簾。
璟炎再一次撲上去,把林殊生呑活剝了。
正浮想聯翩,外面傳來腳步聲。
“殿下,我回來了。“列戰英進來稟報。
”他怎么樣了?“
”好多了,宴大夫已經給他行過針了。“
”那就好。“
“殿下又在想念少帥了。”
“今晚又要委曲你了。”靖王道。
“列某雖不及林少帥半分,能得殿下青睞,是三生之幸。”
原來,列戰英長得跟林殊有三分相似,一次醉后,靖王把他當林殊占為已有,此后列戰英一直是林殊的替身。靖王把對林殊的思念全部在列戰英的身上發泄。他寵幸列戰英已有十年之久了。
但是今晚,卻又與往日不同。擁著列戰英,靖王的腦子里卻想著梅長蘇。列戰英和他都是熱體,兩個人抱在一處,火熱不可當,蓋了被子就出汗,不蓋又著涼,但梅長蘇是涼體,靖王想,抱著應該剛剛好。他披上衣服,拖上鞋,打開了密道的門。
拉了好一會兒鈴,梅長蘇才來開門,手里舉著燭臺,身著白色睡袍,披著灰貂披風,頭發披散著,一臉倦容。
靖王忙道:“這么晚過來,打擾到先生了,對不住啊。”
“不礙事,我還沒睡著。”
“先生有不眠之癥嗎?”
“有,一晚能睡一二個時辰就算好了。”
“不眠之癥最勞乏,難怪先生容易生病。”
“這么晚過來,有什么要緊的事嗎?”梅長蘇放下燭臺問。
“也沒什么事。”靖王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梅長蘇看,隨口應道。
梅長蘇奇怪地看著他:“難道殿下也有不眠之癥。”
“只是今晚睡不著。”
“原來如此。”梅長蘇淡淡地說。
“先生這么怕冷,連個暖床之人也沒有嗎?”
梅長蘇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倒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們躺在一處聊聊天吧。”靖王不等梅長蘇反應,就自己拉開被子上了床。占了里床,拍拍外床,示意梅長蘇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