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離開手術室，來到行政樓。

鄭院長說道：“領導，我去叫張院長。”

“一起去吧。”

推開張院長辦公室門，就見張院長趴在桌上，幾張報紙亂七八糟地散在桌上。

職業敏感性發作，鄭院長一個箭步到了辦公桌前，隨即聽到平穩的鼾聲，不禁鬆了口氣。

鄭院長回頭徵詢地看着幾位領導，爲首者將食指豎在脣前，轉身輕手輕腳地離開。

俄頃，辦公室門輕輕關上，張院長兀自酣睡，對於有人來過一無所知。

衆人來到鄭院長的辦公室，各自落座。

爲首領導年紀並不是很大，嘆息道：“張老鞠躬盡瘁幾十年，爲一院做出巨大貢獻。記得我初見他時，還是滿頭黑髮精神抖擻，如今已是白髮蒼蒼。”

旁邊有人說道：“年紀大了嗜睡，可能跟神經系統功能下降有關。要防止有腦供血不足、阿爾茨海默病。”

鄭院長點頭：“等他醒了，我就拉着他去做全面檢查。”

季英泰姨父也在旁邊，見大領導對張院長評價如此之高，心中暗驚。

他被老太婆一番哭鬧，絞盡腦汁想了好幾套方案，每一套都比李處的直接下場硬碰高明。

他覺得一定能把鄭院長給搞下臺，並取締王磊團隊與一院的合作。

但現在他猶豫了。

舉報信剛剛出現不久，李處藉着負責紀檢的便利剛剛來過，大領導就親自帶隊過來，難道跟這些沒有關係嗎？

大領導話風一轉：“剛纔大家都看到了，滿室白衣，靜聽指導，令人震撼！一院的學習風氣真是濃郁，風清氣正，不愧是江南省第一醫院。”

鄭院長謙虛了幾句，大領導再次轉變話題，嚴肅而不失輕鬆地說道：

“還有王磊，他的徒弟都已經揚名D國，他本人更是得到各國專家一致認同，這樣的年輕人，是我們醫學界的希望啊。”

“並且他沒有敝帚自珍，而是將技術關鍵無私傳授，這纔是我們‘傳幫帶’的優良傳統嘛。”

見大領導傾向極爲明確地定性，衆人紛紛對王磊表示讚賞，連季英泰的姨父也狠狠地誇了王磊幾句。

大領導瞥了他一眼，接着說道：

“還有人說王磊團隊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呵，我看了賬目，經濟條件好的，他們確實收費不低，但是經濟條件一般的，收費很低，甚至費用全免。”

“鄭院長還告訴我一件事，王磊的徒弟秦沛，在D國一臺手術萬歐起步，十萬歐的都做了兩臺。”

“如果這算吸血鬼的話，照我看，這樣的吸血鬼多多益善！”

大領導又看了季英泰姨父一眼，看得他背心上沁出冷汗，趕緊大聲說道：“領導說的是，吸外國有錢人的血，反哺Z國窮困老百姓，這樣的吸血鬼多多益善！”

他已經徹底確認了：大領導來一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因爲舉報信的事，特意來給鄭院長王磊他們撐腰的。

果然，大領導隨即給出又一個支持：“王磊有多項成果正在一院進行臨牀試驗？鄭院長，你們要盡心幫助，促使它在合規的條件下儘快完成。”

這哪用他關照，鄭院長和張院長恨不得一天問三遍。

見鄭院長答應，大領導又說道：“這是多中心試驗，鐘樓醫院、總醫院，還有外地幾家醫院也在搞。我會督促鐘樓和總醫院，你們三家要加強聯繫，一切爲了成果落地。”

鄭院長又是沒口子地答應，大領導問清楚試驗進展，這才滿意地率衆離開。

他是張偉的學長，兩人多有來往。此次王磊拋出AD特效藥、又得到各國專家一致肯定後，張偉特意關照他要幫助這個藥物儘快落地。

爲了讓他放在心上，張偉還暗示他吳建母親患有AD。

之前張院長主事的時候他就屢屢過問，現在鄭院長主事，他放心不下，藉着處理舉報信的事，再次督促。

他的行爲把季英泰姨父嚇着了，回程路上，一想起大領導對王磊的支持力度，他就悚然心驚。

他找了個理由請假回家，果然看到季英泰在家，正在廚房裡幫老太婆擇菜。

這廝一邊幹活，一邊還嘀嘀咕咕，攛掇老太婆幫自己吹枕邊風。

兩人一個背對着廚房門切菜，一個朝着對方的屁股喋喋不休，都沒注意門邊的老頭子。

老太婆發狠道：“死老頭敢不聽，老孃撓死他。老孃跟他離婚！”

季英泰讚道：“姨父忙得很，管不到家裡，表妹表弟能成才，全靠您一個人辛苦拉扯，他們的小孩也是您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姨父欠您太多了。”

老太婆聽得高興，得意道：“死老頭子最怕我說離婚，他要敢說這兩個字，倆孩子肯定饒不了他。他在單位也要受影響。”

“離婚！”

門外傳來低沉而飽含怒氣的聲音，兩人驚訝地回頭看去，季英泰暗叫不妙，緊張地叫了聲姨父，不由拿眼去看自家阿姨。

他相信阿姨能拿捏得住這老頭子。

老太婆一點也不慌張，高聲道：“好啊，你還會聽牆角了，還敢說離婚了，離就離！”

老頭子冷笑一聲：“那就好，你去把結婚證拿出來，我馬上寫離婚協議，今天就離。”

老太婆還沒反應過來，季英泰看出不妙，趕緊對自家阿姨連打眼色，求饒道：“姨父，我們是跟您開玩笑的，阿姨逗您玩呢，怎麼可能跟您離婚。”

老太婆吃了外甥無數個眼色，終於也明白過來，不敢繼續撒潑，開始求饒。

老頭子本來就是嚇唬她，臉上卻一點都沒鬆勁，直接把季英泰臭罵一頓，讓他趕緊滾蛋，以後別再來了。

季英泰哀求道：“姨父，那些舉報信真不是我弄的，我就是聽廳裡朋友告訴我舉報的事，才決定插一腳賭一把的。”

老頭子看他不象說謊，最終看在老太婆面子上，還是提點了幾句：

“我們大領導專門去了一院，高調錶揚了張鄭王，表揚了這個團隊合作模式，還特意關照要支持王磊的兩項臨牀試驗。”

“你好好想想這說明了什麼。”

“別以爲你沒直接出頭人家就不知道，想要混下去，就馬上找你們院長真誠認錯，我看那姓鄭的格局不小，看在我的面子上，可能會給你機會。”

“如果實在不行，就想辦法調走，別再惹事，老老實實混到退休。”

“不過你的名字肯定上了領導黑名單，就算我捨出老臉幫你調動，日子也肯定沒現在好過。”

季英泰灰溜溜地離開，思前想後，終於拉下臉，找到鄭院長，滿臉愧疚地道歉，又賭咒發誓那些舉報信跟他無關。

正如他姨父所料，鄭院長大氣地揮手：“過去的就算了，咱們齊心合力，把一院建設好。”

季英泰狠狠表了一番忠心，然後說幹就幹，立馬出去巡查醫院。

走到急診科附近，他想起賀主任，趕緊轉身走人。

然而賀主任找他很久了，哪裡是想躲就躲得掉的。

十幾分鍾後，賀主任終於聽到他回來的消息，立馬找了過去，將他堵在無人角落。

面對賀主任的哀求責問，季英泰淡漠地問道：“賀主任，我什麼時候讓你出頭做這種事了？”

賀主任瞪大了眼睛，世上竟有這般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