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長一到，就雙手一背，嚴肅訓話——

“棲雲縣境內發生特大車禍，兩輛滿載大客車相撞，又引起連環撞擊，死傷者衆多。”

“大部分傷員傷情嚴重，不適合長途轉運。但棲雲縣技術實力差，搶救能力不足。”

“上級下令，市區各大醫院組織專家組，趕赴棲雲縣指導並參與搶救。”

“事關重大，你們代表一院的形象，更關係到上百生命的存亡，一定要膽大心細，全力以赴。”

張院長說得嚴肅，隊伍裡的主任大佬們表情認真，心裡卻不當回事。

不就是傷員多一點嘛，病情重一點嘛，我們從醫這麼多年，治療的病人以萬爲單位，什麼樣的傷員沒見過？

人多人少，傷輕傷重，一個個搶就是了。

年輕醫生們卻個個鬥志昂揚，全身充滿了力量。

聽聽，代表一院赴下級醫院指導搶救。

這啥意思？這是一院對我們實力的認可啊。

大佬們斜覷着年輕人的表情，心裡各自呵呵。

想多了孩子們，就你們這資格、這水平，也配代表一院指導人家？

出門帶孩子那是慣例，一方面得有人跟班、打雜、跑腿，一方面是讓你們長長見識。

王磊的表情最爲複雜。

就在張院長訓話的時候，他腦海內一聲鐘鳴，振聾發聵。

“鐺！”

“最新任務：拯救棲雲縣交通事故傷者。”

“該事故本應有40人死亡，57人重傷。”

“每減少10%死亡數，獎勵一次神級手術固化機會。”

“提示：基層更需要好醫生，今後只有在基層工作，才能獲得神級手術能力。”

神級手術固化機會！

這是王磊最期盼的東西。

但任務太難了！

減少10%死亡數，就是要把必死的4個人救活。

車禍傷情都很複雜，一個人所受的傷往往有好多種。

4個人，絕對需要4種以上手術方法，8種，12種都不奇怪。

就算王磊用盡訓練機會，把現有的一次神級手術機會也用掉，還是根本不夠。

最麻煩的是時間非常緊。

可能救活才一兩個，其餘的就死了。

這難度，比上次的傷寒任務大多了。

至於最後的提示，王磊覺得正合我意。

反正我準備從了學姐，還有比鄉衛生院更基層的地方嗎？

張院長接着說道：“李一山主任擔任專家組組長，擁有最後決策權。”

衆人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隊伍中各科主任醫師都有，個個都是省內權威，只有大外科主任鎮得住。

“出發。”

兩輛商務車、一輛移動手術車駛出停車場，直奔數十公里外的棲雲縣。

還沒見到病人，車上的氣氛很是歡快。

李一山安排好分組，以及各自任務後，衆人便一邊啃着麪包和礦泉水，一邊嘻嘻哈哈聊天。

王磊也被當成了話題。

傷寒還沒徹底結束，他這個剛剛被着重點名表揚的巡查員，讓年輕醫生們好奇不已。

聽說這就是張院長和李一山都器重的規培生王磊，還在傷寒爆發中有突出貢獻，極有可能得到上面的表彰，連大佬們也都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也就是多看幾眼而已。

從醫這麼多年，號稱青年才俊、名醫之姿的年輕人他們見過多了。

其中確實有成名成家的，但大多數最後都泯然衆人。

最主要的，他們自己就是名家，是才俊們奮鬥的目標。

幾十公里路，對於重傷員是天涯之遠，對於乘車疾馳的健康人來說，二十分鐘就到了。

棲雲縣內有兩家醫院，其中縣醫院最大，一大半傷員安排在這，由江南市一院、二院、鐘樓醫院聯合進駐。

車子還沒進醫院大門，王磊就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

老遠就有大隊交警維持秩序，街道上停着一些警車。

醫院門口拉着警戒線，不少人圍在附近，往醫院裡指指點點。

待進了醫院大門，更是看見空地上停滿了各種車，站滿了各種人。

一些明顯是送傷員的車上，不斷有人被擡下來。

小小的門診廳可能早已滿了，許多傷員直接被放在外面地上，一些醫護人員正圍着他們轉。

地上也放不了多少人，一些車上有人焦急地問：“我們車上的傷員放哪裡？”

李主任驚訝道：“不對啊，怎麼會有這麼多傷員？”

有兩家醫院分擔，就算縣醫院分得多點，也不至於亂成這樣。

一院的醫生們議論紛紛，正好車子已經被堵得開不動了，便一起下車。

王磊隨手逮住一個人問道：“怎麼這麼多人？”

“慘吶，二次事故，把救援的消防員都撞了。”

旁邊一個人補充道：“聽說剛好有輛消防車在附近，很快就趕到搶救，結果消防員剛下車一會，後面就撞上來了。”

王磊來不及跟他們多說，快步跟着大隊跑向傷員最多的地方。

跑了幾步，一股血腥味便撲入鼻翼。

越往前，血腥味就越濃。

對面縣醫院的醫生正在焦頭爛額，看到外面忽然來了大隊白大褂，趕緊過來接洽。

“市一院的老師嗎？太好了！”

那醫生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毫不避諱地告知困難：

“我們外科醫生少，水平低，CT等設備不夠，很多傷員無法準確診斷，甚至連判斷搶救次序都有困難。”

大型事故，對醫院的第一個考驗就是搶救次序。

有的人叫得很兇，看起來很慘烈，其實只是皮外傷，根本不需要搶救。

有的人很安靜，看起來沒事，其實卻是重型顱腦損傷，或者內臟大出血，慢一丟丟人就沒了。

醫生當然得先救人快沒的。

但這麼多人躺在那裡，每一個人都可能有多處損傷，每一處損傷都很複雜，極易誤診。

那你怎麼判斷他有沒有致命傷？

做CT？

對不起，排隊。

這麼多人需要做CT，排個一天一夜不爲過吧？

而且CT也不是萬能的，很多時候根本沒有用。

靠經驗慢慢檢查診斷？

對不起，你還沒查一半呢，人沒了。

縣醫院的醫生接着說道：“還有，我們只能處理小傷，大部分需要做的手術，我們不會做。”

這是下級醫院無論如何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不會就是不會。

明明開刀就能活，不開刀就得死，卻只能要麼轉院，要麼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

輕症還好，危急重症，往往就死在轉院路上。

王磊被安排的任務就是做手術，主要負責範圍是心胸外科傷情。

李一山極其信任他在心胸外科上的能力，甚至給他安了個心胸外小組組長的名頭，招來了一片側目。

但心胸外就來了兩個人，一個李一山，另一個是帶來做助手開眼界的小主治。

在這種事上，小主治基本可以不算人。

所以沒人能反對這個任命。

說話間，衆人已經跑到人羣中心。

環顧四處，王磊莫名想到一個錯誤的詞：屍橫遍野。

很多傷員躺在那一動不動，看起來，真就跟已經死亡一樣。

同時又有許多傷員淒厲慘叫，喊救命的聲音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