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可以讓你爹回去了，順便幫我帶個好。」

  「…那不是我爹…」薩爾開口辯解，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雷納德撇撇嘴，把他的腳踝凍在甲板上，以免被浪捲走。

  除了王錦那種變態，正常人吹了銅哨之後都是這種反應。

  當然，薩爾直接失去意識還是因為烈陽太過恐怖。

  呼啦！

  翅膀揮動的聲音在身後不遠處響起，雷納德收回思緒。

  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天知道福肯能抱著船飛起來，稍有不慎就會被他追上。

  「這貨也太生猛了…不愧是全家祭天換來的。」

  壯漢冷笑著推動操縱杆，戰爭烏鴉號的推進器再次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它整個從水面上飛了起來。

  像是打水漂的石頭那樣，瘋狂跳動著。

  阿麗莎在介紹的時候就說過了，這艘船能飛。

  「一…二…三！」

  雷納德估算著距離，猛然把操縱杆扳回。

  推力瞬間消失，戰爭烏鴉號在空中停頓半秒之後猛然墜落，將海面砸出巨大的凹陷。

  緊接著，它被重新涌回的海水拋向空中。

  「走！」

  雷納德再次開啟推進器，整艘船硬生生在空中挪出了十幾米。

  福肯揮動的巨爪終究沒能抓住這隻小船。

  而它越過的，那看似空無一物的海面上。

  特化鬼吹燈猛然熄滅，重型破冰船的猙獰輪廓在暴風雨中浮現而出。

  「哈哈！吃我一船！」阿麗莎的歡呼聲中，撞角仿佛直刺的重劍。

  嘭！轟——

  飛行荷蘭人號的側翼毫無防備地吃滿了這一擊，木板四處亂飛，龍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熔岩般的花紋在船身上亮起，又被那充斥著譏笑的暴風雨毫不留情地撲滅。

  轟！！！！

  這艘縱橫幽海幾百年的幽靈船，從中間折斷了。

  「吼！！！」福肯仰起頭，發出了令人窒息的哀嚎。

  「跑跑跑…」阿麗莎沒有半點猶豫，她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動作都沒做出來，便開始了自己最擅長的行動。

  逃！

  飛行荷蘭人折斷到沉沒的這段時間，福肯相當於沒有任何束縛。

  這隻巨大而莊嚴，仿佛恐懼本身的惡魔…

  以王錦一伙人的力量，幾乎沒辦法戰勝。

  所以——

  「咳咳。」王錦拿著大喇叭，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

  緊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將計劃推向了第二階段。

  「毛絨絨神教打過來了！！來人啊！！救命啊！！！」

  「門口有他們的邪神眷屬！！開炮！！快開炮！！」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便劃破夜空，探照燈毫不留情地捕捉到了目標。

  海岸線部署完畢的上百門對船重炮同時瞄準了福肯。

  暴風雨將能見度壓到了最低，沒人能認出這種形態的福肯到底是誰。

  而最能夠證明他身份的海盜船，正從斷裂的地方高高拱起，向著海中沉沒。

  轟轟轟轟！！！

  炮火齊鳴，無數朵燦爛的大麗花在福肯身上綻放。

  「媽的！」福肯·伯格怒罵一聲。

  他得活下去，必須活下去，幽靈船還有救…

  前提是這群畜生別再繼續開火了！

  「給我上！殺了這群狗娘養的！！」

  伴隨著福肯的命令，無數惡魔化的水手仿佛即將失去巢穴的野獸般，紅著眼睛沖向海岸線。

  殺戮一觸即發，哀嚎聲與槍響傳來，冷冽者騎士團憤怒地衝鋒。

  血流成河。

  「福肯！該死的…他沖這麼前幹什麼！」粉蝰咬著牙轉動舵柄，拼命從炮火覆蓋的範圍中逃脫。

  中計了！

  阿麗莎那個臭娘們兒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冷冽者幫忙做到這種程度？

  要不要賭

  等等。

  粉蝰眯起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年輕俊美的臉。

  阿麗莎的大副，也是最近幽海上聲名鵲起的白船船長，那傢伙狡猾又危險…

  眼前的景象或許是圈套。

  引誘自己鑽進去的圈套。

  粉蝰深呼吸著，雙手抱住腦袋，揉亂頭髮。

  過去救援福肯顯然來不及了，奇克也不知道跟飛行荷蘭人號一起沉到了什麼地方。

  不管冷冽者是跟阿麗莎合作，還是單純被蒙在鼓裡當槍使…

  這時候去觸他們的霉頭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粉蝰牙關緊咬，下了判斷。

  逃。

  弄死阿麗莎固然重要，可這時候拿命去死磕就是送死。

  趕緊走…趁著那群冷冽者還沒發現自己…

  伴隨著粉蝰的念頭，無數咒文在船上亮起，空想之鄉號調轉船頭，全速前進。

  「篤——」

  悠長的口哨聲在空氣中響起。

  嘭！

  有什麼看不見，摸不到，卻又切實存在的東西，在粉蝰面前一閃而過。

  啪嗒。

  半縷頭髮掉落在地，她猛然僵住。

  「…理察·佛斯特？」

  遠處那艘小獨木舟上的身影沒有回應她，而是伸出兩隻手，在脖頸側方做了個拉小提琴的動作。

  口哨聲依舊沒有停止，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來回晃動著，空氣中那無形之物跳動的越來越歡快。

  《流浪者之歌》。

  「掉頭！開回去！就現在！！！」粉蝰怒吼著下令。

  她看到了理察身後那幾十條獨木舟，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樂器。

  樂團。

  曾經屬於黑船的樂團。

  空想之鄉號調轉船頭，躲在船長室，那真正的粉蝰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板上，冷汗迅速濕透衣服。

  這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在那種程度的覆蓋轟炸面前，空想鄉的一次齊射只會換來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的下場。

  與其這樣，倒不如去前方的戰線放手一搏。

  「全速！從轟炸區穿過去！」

  粉蝰咬了咬牙，迅速下了命令。

  她要救下福肯，再把不知道掉去哪裡的奇克撈回，

  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這種時候只有全心全意地合作才能活下來。

  「空想鄉·固守！！」

  站在船頭的粉蝰猛然揮刀，空想之鄉號閃爍起了光芒。

  那种放在岸邊的火炮完全不用考慮載重問題，想做多大口徑就做多大口徑。

  而她，要硬抗接下來的炮轟。

  加速…全速…

  粉蝰眯起眼睛，眸子縮成一點。

  別緊張…冷靜下來。

  穿過轟炸區是什麼？接舷戰嗎？面對那個很擅長接舷戰的大副？

  既然這樣…

  「把儲物倉那十五個活偶放出來！」粉蝰繼續下令。

  這是她的全部身家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這麼——

  嗯？

  粉蝰瞪大眼睛，環顧四周。

  炮聲突然消失了。

  福肯和他的船員也停下了動作，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海面。

  穿過暴風雨，規模巨大的船隊緩緩而來，他們掛著火槍與匕首的旗幟。

  最前方那道身影，

  是剛才不知道去了哪裡的奇克。

  面色陰鬱的他正輕輕俯下身，撫摸著那條剛幫他喊來了增援的靈界獵犬。

  奇克兩個跳躍落到了空想之鄉號上，對粉蝰點點頭，「我說過，在努克鎮的人才市場有朋友。」

  「…淦。」粉蝰深呼吸著，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你有增援為什麼不早說啊！」

  ——

  「噢…他還有這一手。」古德里安嘬了嘬牙花子。

  「奇克是幽海最強的賞金獵人，叫來增援不是很正常嗎？」王錦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

  「啊不，他很多年前就退出了，只掛著名當個私人僱傭兵。」

  「總之…挺蹊蹺的，他似乎看中了什麼。」古德里安頓了頓，故意拖著長音詢問，「紅霧上的冒險家先生，你有什麼頭緒嗎？」

  「哈。」王錦低聲笑笑。

  奇克怎麼想…他也只能猜個大概。

  現在比那更重要，需要優先考慮的東西是——

  奇克是怎麼做的。

  ——

  「奇克。」賞金獵人船隊上，獨眼的中年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罩，「這次結束，欠你的人情就還清了。」

  「嗯。」奇克面無表情地點頭。

  獨眼的中年人笑笑，揮手下令。

  「那麼，開炮吧。」

  轟！！！

  剛停歇下來的火炮聲再次響起，比原來更加劇烈，震耳欲聾。

  頭頂的烏雲之中傳來悶雷聲響，瓢潑大雨被狂風裹挾著落下，將潮濕的木屑沖入海水。

  無比激烈的交火。

  「福肯！快回來！抱著你的船回來！」粉蝰站在船頭怒吼，木頭擦著她的胳膊飛過，帶下了幾根手指。

  傷痕累累的巨大惡魔怒吼一聲脫離戰線，帶著即將沉沒的飛行荷蘭人號靠近粉蝰。

  「造物·活金。」粉蝰伸出手指，無數咒文從她指尖蔓延到幽靈船那開裂的龍骨上，將它粘合在一起。

  惡魔水手們拿著鍋碗瓢盆衝進船艙，迅速潑出積水，努力搶救著他們唯一的歸宿。

  「咳…」船長室中的粉蝰吐了口血，面色陰沉地抬起頭，看向遠處那依稀可見的白船。

  它似乎在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