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馬延島。

  這座小到在地圖上幾乎看不見的島嶼，便是冷冽者的總部所在。

  往日的平靜被打破，伴隨著警報聲，無數船隻從周圍的島嶼駛來。

  法羅群島，冰島，社得蘭群島，冷冽者的高端戰力迅速內縮，嚴密的排查緊隨其後。

  這裡的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並不存在的聖戰上，並沒有發現幾位擦肩而過的不速之客。

  阿麗莎圍獵小隊。

  他們最近過得並不好。

  第一次遭遇戰中，被王錦當槍使的蓮拼了老命爆發力量，剛好引爆了空想之鄉號的彈藥庫，後續追來的飛行荷蘭人又被克薇薇她爹給捅了個窟窿。

  雖說當時白船這邊也損失慘重，可他們沒走多遠就遇到了鯨之港。

  不考慮人的死活…那裡其實是個不錯的落腳點。

  這時候的圍獵小隊正在北冰洋抓海豹充飢。

  意識到自己走錯的他們重新回頭，可那時候的白船被幽海鯨頂著前進，根本追不上。

  海盜們最講究的「強運」，並沒有站在他們這邊。

  晝夜不停的追趕後，那些原本跟他們一起的船隻終於不厭其煩，先後念叨著「來都來了」，「孩子還小」，「大過節的」之類的話，退出了這次追獵。

  「無恥！！」

  粉蝰用力蹦起來，拍了拍面前的桌子。

  她當然不在其中。

  被變成蘿莉的仇一定要報…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要把阿麗莎弄死。

  除此之外，不願意退出的還有奇克。

  他是粉蝰花大價錢雇的，當然，僅僅有錢並不能請到幽海第一賞金獵人。

  奇克是為亡妻而來，他想要的是不老泉，或者至少，讓粉蝰用鍊金術造出下位替代品。

  另一個不信邪的是福肯·伯格。

  他和阿麗莎倒沒什麼仇，動手完全因為曾經談過交易的冷冽者，

  準確來說，是因為蓮姐姐的失蹤。

  性格多疑的他覺得自己可能要被冷冽者背刺，於是先行一步背刺了冷冽者，想要把作為被囚之神代表的白船幹掉——就這麼簡單。

  「你的船好臭。」粉蝰捂著鼻子抱怨。

  「嘿…知足吧小妞，」福肯咧咧嘴，金牙反射著光芒，「我今天早上還特意刷了甲板呢。」

  「我再說一次！」粉蝰皺起眉頭，精緻的小皮鞋將船板敲打的砰砰作響，「我艾薩克，是純正的日耳曼爺們兒！」

  「再他媽瞎叫我把你腦袋轟下來！」

  「好的小妞。」福肯攤了攤手，綁在鬍子上的金環叮噹作響。

  「空想鄉！」粉蝰猛然揮手，不遠處那艘打著補丁的紫色戰艦開始顫動。

  「夠了。」

  當！

  鋼珠從二人中間飛過鑲嵌在柱子上，奇克靠住桅杆，抱著長弓閉目養神，「說正事。」

  「消息是準確的，阿麗莎一伙人在努克停了三天，單純的修整應該不會那麼久。」

  「你說他們在吸引我們過去？」福肯骯髒的手指敲打著桌子，「倒是不錯的想法，飛行荷蘭人沒辦法靠岸，只要幹掉小妞就行了。」

  「我覺得是圈套…」粉蝰的聲音從桌子底下傳來，「媽的！你非要把桌子弄這麼高嗎！？」

  她踮起腳尖，於是桌邊露出了半個腦袋。

  即使這樣，她依舊看不到地圖。

  每次遇到這種事，粉蝰都會在心裡把阿麗莎罵上幾個來回。

  「這還真是考慮不周，不過既然你是純爺們兒，」福肯指了指自己的膝蓋，「要一起坐嗎？」

  「…」

  短暫的沉默。

  嘭！

  粉蝰突然暴躁起來，她拍打著桌子，「奇克，你哪來的消息？」

  奇克含住手指用力一吹，悠長的哨音在空中迴蕩。

  片刻後，只有上半截身子的透明獵犬踩著空氣跑過來，吐出嘴裡的瓶子蹲在地上，對著奇克吐舌頭。

  「努克市的人力市場有我的同伴。」奇克拔出木塞，倒出紙條讀了起來。

  「那伙人正在備戰，看來解放鯨之港讓他們有了贏過我們的信心…呵，拿著別人的成果欺騙自己嗎？不堪一擊。」

  「嗯…」粉蝰終於厭倦了不停踮腳，她叫過不遠處的水手，讓對方躺下之後踩在他的身上。

  被踩的水手一臉幸福。

  「我還以為你的靈界僕從會是獵鷹之類的。」粉蝰看著那半截小狗。

  「我喜歡狗。」奇克彎下腰，拍了拍獵犬的腦袋，「摸摸？」

  「…算了，這種可愛的東西不適合我。」粉蝰猶豫一下，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得到消息的不止你一個，我打聽了冷冽者那邊的動向，他們馬上要跟毛絨絨神教開戰了。」

  「…什麼？」奇克的眸子閃了閃。

  他想到了三天召開一次的紅霧集會。

  最近的集會消停了不少，沒有新成員，也沒有委託。

  不過參會者們還是樂意拿出時間給神先生講故事，培養好感的同時賺點金幣。

  在那位「冒險家」的故事中，鯨之港三偽神是因為「神先生」而死，阿麗莎只是運氣好路過而已。

  神先生剛吞併了三位偽神…就把手伸向了被囚之神嗎？

  哪怕是對祂來說，強行對抗一位根深蒂固的舊日或許也不容易…

  自己要不要做個順水人情，對冷冽者總部來上那麼一箭？

  雖說紅霧集會對自己幫助不大，但能在神先生…

  「喂！媽的，聽人說話啊！」粉蝰皺起眉頭，顯然對奇克這種說話到一半就走神的行為相當不滿。

  「喔喔…我們的洋娃娃小姐生氣了，哈哈哈哈…」福肯暢快地笑著。

  「你有完沒完？！」粉蝰咬牙切齒，拽過福肯的衣領照臉捶了兩拳。

  發現完全不痛不癢之後，福肯笑得更大聲了。

  「媽的…跟你們開作戰會議我真是瘋了，一群該死的海盜。」

  粉蝰從水手身上跳下來，氣沖沖地走向船邊，又望著船與船之間巨大的縫隙停了下來。

  「…奇克，送我回去。」

  「哦。」奇克隨手彈出鋼珠。

  嗖！

  「我淦你——」

  咚！

  被彈珠攜帶的巨大力量打飛起來的粉蝰，怒罵著落回了空想之鄉號。

  ——

  「這仨人是餓傻了嗎…」阿麗莎收回望遠鏡，面色複雜地嘀咕。

  有段時間不見怎麼突然多了幾分諧星氣質？難不成是彼此混熟了？

  誒！說不定真是！

  阿麗莎用拳頭捶了捶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從北冰洋一路漂回來，要是不學著苦中作樂，心理絕對會出問題的。

  話說…北冰洋啊…

  真可憐。

  「怎麼樣？」王錦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

  「差不多。」阿麗莎伸手在空中停留一陣，握住舵柄，「第一炮只要打中，飛行荷蘭人就沒有戰爭烏鴉快。」

  「連技巧都不需要，直線加速就好，老雷你沒問題吧？」

  「放心。」雷納德的對講機中傳來了沙沙聲。

  「那麼——」

  船頂的紅桃眯起眼睛，手裡那幾米長的狙擊槍緩緩鎖定了目標。

  槍膛中，由賢者之石雕刻而成的子彈亮起了猙獰紅光。

  天文狙擊槍·改，第一次投入使用。

  「擊落那顆垂死的星星吧。」紅桃輕聲誦念著狙擊槍上銘刻的咒文。

  轟！！！

  巨大的後坐力讓白船整個震顫起來，紅光撕碎寧靜的夜幕，流星般直墜而去。

  『先打傷速度最快的飛行荷蘭人，再由戰爭烏鴉號將他們引入戰圈。』

  這是最初步的計劃。

  萬事開頭難，後續能不能順利開展下去，就看第一步了。

  子彈出膛的瞬間，閉目養神的奇克猛然睜開眼睛。

  他聽到了長弓的預警。

  「艾薇兒。」半次呼吸的時間，奇克迅速理清了情況，他橫放長弓，輕聲呼喚著妻子的名字。

  有著大海般寧靜氣質的女人緩緩浮現，幽藍色的半透明手掌在弓弦上划過。

  呼！呼！

  短促而尖銳的吹氣聲響起，速度快到極致的虛幻箭矢破空而出，海面飛速倒退，浪花向著兩側瘋狂湧起。

  血紅的直線與深藍色的亮點猛然相撞，時間仿佛因此停頓了一瞬。

  海嘯在瞬間爆發開來，山峰般的波浪猛然升起，又同時向著四周擴散。

  啪嗒。

  白船之上，王錦打了個響指。

  遠程引爆。

  賢者之石猛然炸碎，化作無數細小的碎片繼續飛行。

  呼——

  海嘯被毫不留情地切開，子彈衝破黑色的牆體，仿佛血色之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