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不好意思哈。」王錦撓撓頭，「太難吃是我的不對。」

  「…啊？沒，那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你為啥這麼有禮貌啊！」

  頭頂長著尖角的女孩怒視王錦。

  發現對方沒再說話之後，她得意地咧開嘴，露出尖尖的牙齒。

  「看到了嗎？吾輩這幅令人畏懼的樣子！蕪哈哈哈哈～哀嚎吧！顫抖吧！讓煉獄的烈焰吞噬你的心靈吧！」

  「啊，」王錦打了個哈欠，「厲害。」

  女孩皺起眉頭，顯然很不滿意王錦的反應。

  那雙心形瞳孔的眼睛眨了眨，她深吸一口氣，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

  「愚蠢的人類啊，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吾輩可是…」

  「是惡魔吧？」王錦摸了摸下巴，「或者魔鬼之類的東西，我跟被你們詛咒的人打過交道。」

  「所以呢？」女孩揮了揮手，「看到吾輩你就不害怕？」

  「…並不。」

  「驚訝呢？也一點都沒有？」

  「嗯，沒有。」

  「告辭。」女孩轉身扯開六芒星法陣，扭著身子往裡鑽。

  ——

  半晌後，書頁構成的空間中，女孩一臉鬱悶地把骷髏腦袋湊到耳邊，像是在跟什麼人打著電話。

  「媽——我想換工作，現在的人類根本就不怕我。」

  「我知道就業形勢不好，這個鐵飯碗來之不易，但我真的不適合啊…」

  「嗚嗚嗚…你們根本不關心我…」

  骷髏腦袋的下巴嘎啦嘎啦活動著，女孩的語速也逐漸加快，似乎吵了起來。

  王錦尷尬地站在邊上，等待著女孩打完電話。

  好像打擊到她了，早知道應該稍微裝一下的。

  可惜…王錦見過太多邪門的事，他上次被嚇一跳還是在電飯鍋里看到胡小北的時候。

  從本身就很不對勁的書里蹦出來只惡魔，這種程度並不能讓他驚訝。

  終於，女孩把骷髏頭放了下去，抬頭看向王錦。

  她臉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沒有了，反而變得有些頹廢，像是個心情不太好的上班族…或者初中生，如果單看外表的話。

  「對不起。」王錦認真道著歉。

  「算了，也沒什麼，畢竟我長這個樣子嘛。」女孩嘆了口氣，一臉頹廢地在原地坐下。

  「誘騙人類簽訂契約的惡魔，怎麼想都應該是那些紅色皮膚的混蛋，而不是我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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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

  魚竿動了動，女孩伸手把它提了上來。

  「噢！好漂亮的魚！」她頹廢的表情消散了幾分。

  「喜歡就帶回去吧，畢竟是你釣上來的。」王錦又坐回了躺椅。

  他發現這女孩有點奇怪，該怎麼說呢…

  社畜味太濃了。

  這樣的女孩哪怕拎著公文包坐上地鐵也不會引起什麼轟動，仿佛能跟其他面色死灰的白領融為一體。

  這樣看來，剛才那無比中二的口吻，應該是她營業時特有的樣子。

  類似於咖啡店女僕一口一個「主人歡迎回來」，或者少女偶像在台上大喊「我永遠愛你們」之類的。

  女孩的動作打斷了王錦的胡思亂想，她拎起一旁的小桶，把魚放了進去，「說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王錦。」

  「好…王錦，謝謝你的魚。」女孩笑了笑，「我叫六芒星，如你所見，是個魅魔。」

  嗯？魅魔？

  王錦挑了挑眉毛，認真端詳著女孩。

  這總是在各種奇怪故事裡出現的物種居然真的存在，而且還是從禁忌之書里爬出來的。

  六芒星的長相確實很對得起魅魔這兩個字，五官高挺秀麗，身材並不像是其他人想像中的魅魔那樣充滿成熟風韻，反而嬌小玲瓏，惹人憐惜。

  只是，過於嬌小玲瓏了。

  王錦終於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覺得女孩奇怪了，如果是單純的社畜到也沒什麼，最關鍵的，

  她是個小蘿莉。

  社畜蘿莉魅魔，本應該毫不相關的詞語很詭異地重疊在她身上，讓人摸不著頭腦。

  「冒昧問一句，你是…還沒成年嗎？」王錦開口提問。

  六芒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沉默下來。

  「那個…怎麼說呢。」她嘆了口氣，「很抱歉給魅魔丟臉了，這確實低於種族平均值，但好歹也有B吧？」

  「那種大到嚇人的類型都是高階魅魔，我嚴重營養不良還能長到這樣已經很棒了，不過真有人喜歡那種嗎？很重而且會影響行動，時間長了頸椎還會出問題吧…」

  六芒星似乎對這方面很執著，她目光空洞，碎碎念著。

  「咳。」王錦打斷了她的話，望著面前的蘿莉魅魔，「我指的是年齡。」

  畢竟算上角還不到一米五，怎麼看都是個孩子。

  「啊，這個。」六芒星點點頭，「你可以理解為我是吃素長大的。」

  她的兩頰輕輕紅了起來，完全沒有魅魔的職業操守。

  「我這方面的觀念比較保守，所以才寧可出來跑業務，也不去做…那種事。」

  王錦點點頭。

  他看著六芒星那厚重的西裝上衣，紅黑相間的領帶，以及精緻的職業套裙，發現確實很像那麼回事。

  除此之外，她胸前還掛著個牌子。

  牌子被轉到了背面，看不到個人信息，卻能看到所屬組織。

  『硫磺萬事屋』

  「萬事屋，顧名思義就是什麼都能幫忙解決，只要你付出相應報酬。」六芒星注意到了王錦的視線，她舉起牌子，給王錦解釋。

  「財富？權力？知識？試著簽訂契約吧，只要落筆，一切就都不是問題——這就是我們的廣告詞。」

  六芒星嘆了口氣，她依舊坐在地上，抱緊膝蓋。

  「但還是算了吧，這行果然不適合我，第一單就成了這樣，讓你看了笑話真是抱歉啊。」

  「指標完不成又要被扣工資…再這樣下去會餓死的。」

  「以後去深層地獄裡搬石頭吧，雖然累點但報酬還不錯，但這樣書就白讀了…還不如早幾年去搬…」

  六芒星抱著膝蓋前後搖晃著，她整個人似乎都失去了色彩，不知道是在跟王錦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你們…」王錦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感覺和某些黑心企業很像。」

  「公司文化不同而已，美術協會那些妖精把怪談牌做的風風火火，我們老闆有點著急。」

  六芒星嘆了口氣。

  「告訴你這些事，就當做聽我抱怨的酬勞吧。」

  「以後估計不會再見了，拜拜。」

  「這本書，」她指著身旁的書頁，「記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硫磺萬事屋的聯繫方式就是其中之一，勸你最好別再亂玩了。」

  六芒星揮揮手，半個身子踏入法陣。

  王錦摸了摸下巴，緩緩開口，「我想和你簽訂契約。」

  「…啥？」社畜蘿莉魅魔的腳收了回來，她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王錦。

  「你認真的？」

  「認真的，我想學點新東西。」王錦點點頭。

  畢竟接下來會跟粉蝰打起來，不想點辦法，說不定會被她的空想鄉給轟成渣子。

  六芒星停下腳步，歪著頭看向王錦，微微皺起眉頭。

  「你應該清楚，跟我們做交易得到的東西都跟想要的有很大差別，說是詛咒也毫無問題。」

  「你能幫我一把我倒是很高興，但沒必要這樣做，對吧？」

  「雖然剛認識還沒什麼交情，但我就是做不到其他人那樣喪盡天良才一直窮到今天的，勸你三思後行。」

  六芒星雙手環抱在胸前。

  「我能接受。」王錦走近六芒星，「前提是你把副作用告訴我，並且儘可能給出對身體危害不那麼大的東西。」

  「如果能做到這個，我可以幫你達成業績。」

  「…真的？」六芒星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來，那雙心形的瞳孔微微發著光。

  「嗯，真的。」王錦點點頭。

  「那麼！」六芒星深吸一口氣，她的聲音和語氣又變回了一開始那種中二的樣子。

  呼啦！

  環繞在周圍那些書頁的其中一張隨著六芒星的動作飛出。

  一行行由鮮血與火焰書寫而成的字跡迅速呈現，最後在末尾留出空位。

  「人類啊！你確定要跟吾輩做交易嗎？」

  「出賣靈魂！出賣一切！來換取地獄之黑龍的眷顧！」

  「咳，沒有黑龍那種東西，我就是隨口一說。」六芒星輕咳一聲，小聲補充著。

  王錦看著似乎不太靠譜的六芒星嘆了口氣，把手印按了上去。

  ——

  「說起副作用最低的東西，那當然是知識了吧？」

  六芒星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

  職業套裙加上眼鏡讓她看起來像是老師，前提是把她等比例放大個一點五倍。

  「只需要承受些污染，就能得到神秘學方面的知識，如何？」魅魔老師用尾巴尖戳了戳王錦。

  「。」王錦搖搖頭。

  術業有專攻，他並不覺得自己和惡魔交易來的東西，真的能趕上雷納德的多年考察，與研究所的資料庫。

  更何況知識這種東西很容易生出思維定式，萬一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收益甚至是負的。

  「我需要增強戰鬥力，簡單快速那種。」王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簡單，萬事屋也包括代打服務，無論遊戲還是真人，費用僅僅是五百毫升嬰兒…算了，我可不打算害人。」六芒星皺著眉頭，小聲嘀咕。

  「那麼，讓你能夠短暫惡魔化如何？考慮到你和地獄的樞紐是我，那麼你應該會變成魅魔。」

  六芒星微微仰起頭，上下打量著王錦。

  「噢！說不定會很合適！」

  「合適個屁啊！」王錦沒好氣地擺擺手，「換一個。」

  「這把魔劍怎麼樣？威力巨大，用久了身體會越來越虛弱，甚至會影響到使用者身邊的人——但它威力真的很大。」

  「這玩意兒…」王錦把那個金屬罐子拿在手裡，似乎能感受到裡面那東西散發的微微熱量，「用什麼做的？」

  「鈾235。」

  王錦猛然把金屬罐甩飛出去。

  「咳，不喜歡嗎？」六芒星尷尬地撿回罐子，塞回魔法陣中。

  「我再想想，再想想哈。」

  「噢！」還沒等王錦責備，她便拍了拍腦門，從魔法陣中掏出幾本破破爛爛，封面發黃的書。

  「我看你骨骼清奇，武功秘籍要不要？」

  「還有深淵魔法，用怪談遺骸就能驅動，學嗎？」

  六芒星推了推眼鏡，得意地咧了咧嘴，露出虎牙。

  「代價很小，叫聲老師我就教你哦。」

  ——

  「造孽啊。」

  圍繞在身邊的書頁散去，王錦躺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他的短暫消失似乎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無論是紅桃還是柳德米拉，都沒有朝這邊看過來。

  王錦把手上那所謂的武功秘籍放在邊上，從口袋裡摸出那張白色的會員卡。

  卡面很簡單，卻算不上簡陋。

  作為最初級參與者的身份標誌，已經相當精美了。

  硫磺萬事屋…好像跟奇怪的組織沾上了邊。

  王錦嘆了口氣，把會員卡收了回去。

  他有時候真的會懷疑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差了，遇到的女神不靠譜，遇到的惡魔還是不靠譜。

  也只有妖精勉強算得上正常吧…

  「星空，你在嗎？」王錦呼喚著那位尖耳朵男姐姐。

  「在呢。」身旁的空氣扭曲了一下，熟悉的聲音響起。

  「嚯！」王錦轉過身，被嚇了一跳。

  星空脫掉了西裝外套，白襯衫袖子被捲起，戰術馬甲上掛著手雷和彈夾。

  他手上握著銀色的沙漠之鷹，背後則藏著匕首。

  全副武裝。

  「什麼情況？你不是中立的嗎？」王錦面色複雜。

  「話雖如此，」星空嘆了口氣，「但你沒辦法跟惡魔講道理，不是嗎？」

  「硫磺萬事屋跟美術協會有仇？」

  「只是對卑鄙小人的防範而已，他們撕毀過和平協議，誰知道這次的會維持多久。」

  「惡魔這種東西不講原則，我們是絕對中立，他們則站在幾乎所有組織的對立面上。」

  星空把手槍收了回去。

  他冷硬的表情緩和下來，輕輕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你知道有個人最近和硫磺萬事屋達成了交易嗎？」

  星空做了個推眼鏡的動作。

  「…陳義？」王錦眯了眯眼睛。

  這個許久未曾聽見的名字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了，不過再次提起，還是讓王錦有些不舒服。

  那個精神病醫生。

  說起來…他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自己跑到北極，又進入幽海，陳義可是一直在華夏忙活。

  「重啟黎明計劃受到了不小阻礙，前段時間，公司那個疫醫差點被帶走。」

  「不過，這些事有其他人去處理。」星空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華夏比你想像的要大很多呢，厲害的人也有很多，你做好該做的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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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呢？」王錦饒有興趣地抬起頭，望著星空。

  「被你看出來了嗎？」星空笑了笑，「比如，去解決幾個舊日…之類的。」

  「統轄局跟祂談過了？」王錦眯起眼睛。

  「是啊，被罵了一頓呢。」星空嘆了口氣，「局長加派了人手，無論如何都要查出那位的真實身份。」

  「可惜一無所獲，那似乎是位…不喜歡出門的神明。」

  「祂說過，如果非要感謝什麼人，就來感謝你，因為你是祂的眷者。」

  「所以局長就把我當成了突破口？」王錦眯起眼睛，很直接地戳出了星空話語背後的意思。

  「…算是吧。」星空無奈地笑笑。

  「他是憑什麼覺得我能說動一位邪惡強大的神明，屈尊和人類見面談判的？」王錦揉了揉太陽穴。

  「雖然不想賣慘，但我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確定要我去激怒祂？」

  「上面的態度並不強硬，他讓你優先考慮自己安全。」星空把身旁的箱子放到王錦面前。

  「這是統轄局的一點補貼，無論你答不答應都會給的。」

  星空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這兩下也是局長拜託帶到的。

  「哈…」王錦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老狐狸還會時不時內疚一下，給自己送來補給。

  看來上次賣慘賣的太值了。

  「話說。」王錦接過箱子，抬頭看著星空，「你這個中立似乎越來越不純粹了，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你是統轄局的人。」

  星空無奈地笑笑，他伸手取下發繩，夜幕般的長髮披散下來。

  「中立是需要代價的，這種不涉及原則問題的事，美術協會並不會拒絕。」

  「另外，那些話也包含著我的擔心。」星空笑了笑，他坐在王錦身旁的躺椅上，閉上眼睛，輕輕搖晃起來。

  「那還真是多謝了。」王錦撇撇嘴。

  「有個好玩的消息，要聽聽嗎？」

  「好啊。」

  王錦總覺得星空跟自己說話時會用上逗小孩一樣的語氣，聽起來挺讓人心煩的。

  問題這傢伙還真是長輩，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我看看。」星空拿出手機，在相冊里翻了翻，找出了正在進行的企劃截圖，遞給王錦。

  「…組合包？」王錦迅速掃視一遍，心情逐漸變得複雜。

  購買組合包，百分百獲得紫卡，雙倍概率獲得橙卡。

  這種詭異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之後會把幽海系列做成組合包的。」星空閉上眼睛，享受著並不存在的陽光。

  「你能增加污染抗性，統轄局能拉攏人心，美術協會能大賺一筆…噢，你也能小賺一筆。」

  「用你的話來講，是贏兩次，對吧？」星空看向王錦。

  「話雖如此…」王錦皺起眉頭，看著企劃書底部那一小行字。

  本人必須繳納部分啟動資金，數額視工程量而定。

  「你們畫我，為什麼還要我給錢？」王錦眯起眼睛。

  「收集事相碎片很累的。」星空可憐兮兮地眨著眼睛，像是正在撒嬌的大姐姐，「或者你不想參加了？」

  「…該死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