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帕斯！」王錦伸手扯住犀鳥臉上的金面具，抬腳踩住他的胸膛。
「啊啊啊——！！」
伴隨著非人般的慘叫聲，面具刺啦作響，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脫離犀鳥身體的面具迅速融化成金色液體，滴落在地面上。
從水盆大小，到屋子大小，最後幾乎覆蓋了所有能看到的地面，形成金色的沼澤。
呼啦！！
無數巨大的手掌從地面探出，抓住王錦，將他拉了下去。
周圍的景象迅速變換，從之前那扭曲的空間，轉換成了熟悉的平原。
平原上盛開著各式各樣的花朵，王錦見到了那位斷肢之神。
只是跟在衰敗小鎮中見到的不同，如今的阿爾帕斯，是兩隻小貓。
不知道為什麼，王錦總覺得它們有點面熟。
阿爾帕斯不打算敘舊，兩隻小貓坐在地上抬頭看著王錦，緩緩張開嘴。
王錦屏息凝神，他知道，斷肢之神要說話了。
「喵喵。」
王錦一臉問號。
「哈哈哈…」
「達成壯舉之人仍有誤判之時，有趣。」
聲音從身後傳來，王錦轉過頭。
看到了另外兩隻小貓。
血肉模糊的下半身被縫在了一起，用很詭異的姿勢站立著。
這就是阿爾帕斯剛剛誕生的樣子，祂的神國比另外兩位偽神來的晚些，形態也最不成熟。
「這算不上誤判吧，畢竟連花色都差不多。」伸手抓起那兩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貓，王錦看著阿爾帕斯。
「考驗結束了，你們該給我個解釋。」
「關於鯨之港的始末，關於犀鳥的計劃，還有最關鍵的，她在哪？」
「吾會說的，在此之前，先把吾的眷屬放下。」
王錦把那兩隻喵喵亂叫的小貓放到一邊，等待著阿爾帕斯的後話。
——
「如果有這樣一座港口，它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由於沒有固定地點，就連海盜的侵略都近乎於無，你覺得它是個好地方嗎？」
王錦坐在花圃中間，看著頭頂的天空迅速變換，將多年前的鯨之港展現在他面前。
斷肢之神並沒有幻象之類的權柄，構成這些畫面的其實是一根根活動的手指。
「當然。」王錦給出回應。
「嗯，這樣想確實沒錯。」銀面具點點頭。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痛苦與犧牲之上呢。」
「實驗體的痛苦，幽海鯨的痛苦，還有她的痛苦。」
「我見證了掌權者的野心不斷膨脹，從最開始的建立宗教操縱百姓，到後來的實驗造神，想要永遠留住本應該稍縱即逝的繁榮。」
「如果他們能不那麼貪婪，在幽海鯨醒來之前搬到其他港口，也就不會迎來這樣的結局了。」
「這就是鯨之港的正史？」王錦望著不斷變化的圖像。
「是的。」阿爾帕斯點點頭。
「毀滅的開端正是卡特琳娜。」
「她是傳承著幽海鯨意志的孩子，那偉大的生物將自己的部分力量給了她，希望背上的人類能夠離去。」
「教會並沒有接受幽海鯨的請求，他們一口咬定她上輩子觸怒了神明，將最大的惡意施加到卡特琳娜身上。」
阿爾帕斯伸出爪子，周圍的空間逐漸變動，王錦直接看到了當初的景象。
做家務的時候，會被飛來的酒瓶打破額頭。
走出家門，同齡的孩子避之不及，仿佛見到了最令人作嘔的東西。
稍大些的孩子奔跑過來，毫無徵兆地踹在她背上，把她踢得踉蹌前撲，滿臉是血。
路過的神父點燃她的頭髮，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和其他人圍在遠處哈哈大笑。
面對一次次的欺辱，女孩的身上逐漸布滿傷痕，表情也逐漸麻木。
她已經逐漸習慣，被打了就躺下休息，受傷了就蜷縮起來。
沒有這些事的時候，她會去墓地里餵流浪貓，再跟媽媽的墓碑說話。
被流浪貓簇擁的時候，她臉上會露出少有的笑容，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安心下來。
她始終跟那些小小的生物保持著距離，每次餵食過後都會把它們趕走。
直到某天，疲憊的她在哭泣過後，睡在了母親的墓前。
醒來時，幾名年輕人正抓著流浪貓的尾巴，用力摔在她母親的墓碑上。
那些貓咪保護了她。
女孩絕望地哭喊著，年輕人哈哈大笑。
他們本打算把熱水從女孩頭上澆下去，可現在，能夠得到更多反饋的做法出現了。
在那之後，情況越來越糟糕，孩子們多了個新的樂趣。
貓屍隨處可見，溺死，火燒，毆打，肢解，勒斃，死法不一而同。
最多的是切成幾段，因為這能讓女孩在安葬的時候多費些功夫。
女孩終日在島上徘徊，把自己的朋友們帶回墓地後方的山坡。
諷刺的是，教會這麼多年都沒成功的研究，在這些死去的流浪貓身上成功了。
那片山坡就是後來的埋骨地，斷肢之神的神國。
島上的流浪貓並沒有被捕殺殆盡，因為女孩在那之前便被賣給了教會。
她被關進了狹窄的小屋，無法站立，無法躺下，沒有食物，沒有水源。
飢餓與恐懼逐漸侵蝕了她的心神，將她的時間拉長，再拉長。
女孩憑空消失了。
再之後消失的是鯨之港，連帶著所有的居民一起。
幽海鯨自沉睡中甦醒，終日唱著哭泣般的鯨歌。
於是第六海域有了海妖之港的傳說。
正史以悲劇結尾，哪怕是現在，卡特琳娜仍舊沉浸在長久的恐懼當中，無法解脫。
那個狹小的屋子會將她囚禁到最後一刻。
阿爾帕斯尋求著改變，祂想把女孩拯救出來，於是這座曾經繁榮的港口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探索者。
直到王錦的到來。
王錦盯著不再活動的畫面看了許久，緩緩站起身。
「不看了嗎？」阿爾帕斯問著。
「嗯。」王錦活動著脖子。
他確認自己能夠完全相信阿爾帕斯。
這位斷肢之神牽連了許多無辜者，但至少在死後，祂依舊忠心耿耿地保護著卡特琳娜。
「剩下的事之後再說吧。」王錦深吸一口氣。
「不能再讓卡特琳娜等下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