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錘帶著虛無的海浪狠狠砸落，發出浪潮翻湧般的轟鳴。
輕巧的長劍緊隨其後，尖銳短促的斬擊聲跟浪潮交織，像是穿梭在狂風暴雨中的海鳥。
海鳥掠過人群，在瞬息間化作亮銀色的雷鳴，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少年與少女將性命交託給彼此，在燃燒的碼頭中翩翩起舞。
水手的數量迅速減少，轉瞬間便只剩下了零星幾個。
他們沒跟海瑟薇和王錦硬碰硬，而是聽從著威爾康的命令，快速後撤。
「你…！是你！」
看到王錦那一瞬間，葵不可思議地驚呼出聲。
隨即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完全放鬆後，早已經脫力的葵再也無法維持站立。
哪怕看到海瑟薇都沒能如此安心，可看到王錦那一刻起，葵很清楚地認識到了一點。
能救他們的人來了。
科爾伯格沒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王錦身上，他不喜歡依靠別人。
哪怕這種時候他都在快速包紮口，隨時準備繼續廝殺。
饒是如此，他眸子深處那份慶幸還是暴露了科爾伯格的真實想法。
看到王錦…就意味著這次不會有事了。
這不可思議的少年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殺死鐵鴉哈拉爾的一幕幕仿佛還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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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察抬起頭。
剛才那段時間，科爾伯格和葵獨自迎戰威爾康的那段時間，理察幾乎把頭深深埋進了地面，像只鴕鳥，或者海龜。
被葵嘶吼著求助時，理察幾乎快崩潰了。
這種狀態直到海瑟薇出現才勉強好轉，在看到王錦時，他終於再也無法忍耐。
淚水緩緩滑落，又隱沒在亂糟糟的頭髮鬍子中。
理察縮在角落，裙子沾滿塵土，無聲地哭泣著。
威爾康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他能看出王錦的狀態很奇怪，這更像是在利用海瑟薇定位。
也就是說，這陌生的少年並沒有出全力。
「大失敗」的原因，應該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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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威爾康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王錦。
白髮，手杖劍，火銃，大衣，軟頂帽。
這幅裝扮…
是神使經常提起的無名冒險家嗎？
也就是說！
「朋友！冒險家！是我，我是船長！」
威爾康毫不猶豫地喊出了那場紅霧會議中，雙方的身份。
這暗號一樣的東西，哪怕當面說出來也不突兀。
「他停下來了…真的是！」
能在這種情況下遇到熟識，威爾康幾乎要驚呼出聲。
大家都是那場回憶的參與者，都是邪神面前交流過的同伴。
「信徒」甚至跟冒險家交談過，事成之後會給毛絨絨神教捐款。
那麼，冒險家沒理由阻止自己的行動，這對他也是有利的。
威爾康忍不住想要感嘆一聲「太棒了」，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這下科爾伯格不得不死，海瑟薇看起來跟冒險家關係匪淺，也不會繼續跟自己為敵。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
看到威爾康露出一副熟識模樣後，科爾伯格和葵同時皺起眉頭。
倒是不用擔心他在這種時候反手捅一刀，他們很清楚王錦是個什麼樣的人。
只是…什麼時候他認識了威爾康？
這壓根不可能啊。
「噢…這次的對手是威爾康嗎。」
王錦挑了挑眉毛，用模糊的視線去看遠處的人影。
可惜還是看不清。
這次靈界行走的副作用是幾次使用中最強的。
他甚至分不清一個人的五官該放在哪種位置，眼睛和嘴誰應該在上方，「上」又到底是個什麼概念。
所以，他幾乎分不清任何人的臉，那些五官都是模糊的一團。
好在威爾康的吼聲讓他想起了紅霧集會上那名「船長」，這是比直接說出名字更迅速的介紹方式。
當然，這並不足以讓王錦徹底停手，他還得多殺幾個。
畢竟這群人打傷了海瑟薇，也打傷了科爾伯格和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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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時候削弱一下北極之光號的力量，也方便後面繼續辦事。
於是王錦依舊緊跟著海瑟薇的腳步，女警小姐不停他就不停。
等到威爾康發現這一點時，他帶來的那些水手已經只剩下幾名幹部了。
威爾康終於意識到了該怎麼做，他高舉雙手，大喊一聲「停！」
呼！
重錘硬生生停在空中，恐怖的風壓仍舊傾瀉而出，將那名海盜壓得跪倒下去。
「停止吧。」
海瑟薇輕聲說著。
於是王錦的手杖劍停在她頭頂幾厘米的位置，甚至削掉了幾縷飛舞的髮絲。
海瑟薇沒解除神化狀態，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威爾康。
以及科爾伯格。
遠處逐漸響起了尖銳的警哨聲，警署的支援來了。
——
王錦這段時間會經常感慨，殺掉萊恩·伍德真是個好選擇。
原本臃腫糜爛的體制逐漸消失，警署真正的執行力顯露無疑。
由於他這邊跟海瑟薇直接扯上了關係，算是見義勇為的好市民，所以筆錄都沒怎麼做。
至於威爾康和科爾伯格那邊…
很奇怪。
兩個幽海排名前十的船長，白船上的霜矛威爾康，以及艦隊中的深藍科爾伯格。
居然要在一場廝殺結束後老老實實坐在警局裡，等待他們開出罰單。
這種事也只有在冰蟹港口才能看到了，畢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法律，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海瑟薇。
王錦坐在警局的簡易醫務室中，給自己和海瑟薇處理著傷口。
令人驚訝的是，女警小姐很怕疼。
哪怕正處於神力消耗過度迷迷糊糊的狀態，她也能準確無誤地按住王錦的手，撒嬌般輕推兩下。
「靈感預警怎麼沒了…海瑟薇，醒醒。」
王錦伸手拍了拍女警小姐，發現後者並沒有失去意識。
海瑟薇睜開眼睛，用淺灰色的眸子靜靜盯著他，那張姣好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說自己是鐵鴉…是為了這個？」
她看著王錦的眼睛，輕聲詢問。
海瑟薇的語氣難得地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哪怕王錦在這方面比較遲鈍，也能很清楚地聽出對方的話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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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騙我。」
這就是海瑟薇的意思。
她不想知道王錦的真實身份，哪怕這傢伙繼續用冒險家來搪塞自己，海瑟薇也很願意接受。
讓一名鐵面無私的女警做出這種決定…
王錦嘆了口氣，一邊用酒精清理著海瑟薇的傷口，一邊回應著她的問題。
「沒錯，是為了這個。」
「我的身體當時出了點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我是憑空出現的。」
「…」
海瑟薇沉默了幾秒，輕輕咬住嘴唇。
「你果然看見了…那你也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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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薇點點頭。
王錦沒有太過驚訝。
神化狀態會加強海瑟薇的五感，哪怕她沒飛過來，也能聽到遠處，王錦跟尤金的對話。
所以她聽到了尤金說「哈拉爾」，也聽到了王錦默認這件事。
或許正因為這個，她才能在王錦表明身份時迅速進入狀態，並且維持著一定程度的敵意。
至於現在…靈感預警消失了。
王錦不太明白為什麼。
他輕輕扯開海瑟薇已經被血跡凝固在身體上的運動服，一點點幫對方清潔傷口。
「關於我的身份…」
「你沒必要告訴我，我現在並不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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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薇別過頭去，似乎不太打算討論這件事。
王錦嗯了一聲。
這件事可以放放，海瑟薇的狀態已經能表達出很多東西了。
她確實討厭鐵鴉，也確實對王錦有著某些特殊的情愫。
這兩件事重疊在一起，換做以前的海瑟薇或許會困擾一陣，再強行將自己的情緒抹殺掉，把王錦送進監獄。
畢竟在那時的她眼中，這兩件事是完全衝突的，她喜歡的人必須是個「好人」，而鐵鴉這個「惡人」必須進監獄。
如今的海瑟薇成長了許多。
她對鐵鴉的善惡，王錦的善惡，以及這兩件事能否共存有了新的理解。
當然，一點點新理解並不能迅速幫她做出判斷，海瑟薇需要時間。
「能稍微答應我一下嗎。」
海瑟薇嘶了兩聲，似乎是王錦的動作讓他有點疼。
「我跟艾莉詢問了鐵鴉這段時間殺掉的人，發現他們都做了許多錯事。」
「再然後，幽海教會的神父不只一次對這些人表示了譴責。」
「我想說…能維持下去嗎？鐵鴉…至少別去殺無辜的人，如果是這樣…」
海瑟薇的眸子黯淡了幾分。
她怎麼都說不出「如果是這樣，我可以網開一面」的話。
那相當於讓她否定自己的理想，否定自己的正義。
「不需要你網開一面，女警小姐。」
王錦輕聲說著，海瑟薇愣了幾秒鐘。
她微微抬起頭，用帶著點迷茫的眼睛看著王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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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說過嗎，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的真正顏色。」
王錦替海瑟薇纏上紗布，看著這具小麥色的漂亮軀體上，那些或新或舊的傷口。
「沒有人生來是為了殺死別人，也沒有人生來就要被殺死。」
「歸根結底，殺人就是不對，用暴力實現目的從來都不值得推崇，也不值得你為之改變理念。」
「我清楚自己做的是錯事，就算是用錯誤的手段達成還不錯的結果，過程也不能被忽略。」
「海瑟薇，你還得繼續看下去。」
王錦直視著海瑟薇的眼睛，聲音溫柔低沉。
「現在的你脫離了律法的局限，脫離了旖旎之光的引導，可你還在詢問艾莉，在回憶神父的態度。」
「你得走出自己的路，學著去問自己的內心。」
「到那時候，女警小姐。」王錦臉上帶著笑容，用朋友的口吻開著玩笑，「說不定你會拼命來逮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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