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啊。」

戲痴閉着眼睛躺在地上，整個人緩緩沉沒。

並不是他不想反抗。

如果情況允許，戲痴甚至願意跟那些東西拼上三天三夜。

可他現在動根手指都費勁。

「有二十秒了嗎？」

發現自己的雙腿開始下沉，戲痴轉頭看向宋河。

他想撐過這三十秒，在徹底沉下去之前看看王錦在想什麼。

「差不多。」

宋河想要扯斷纏在身上的長手，卻發現掙扎只會讓自己下沉的越來越快。

「還剩十秒…」

戲痴咬了咬牙，似乎在猶豫。

「兄弟，我記得你跟蘇喜一樣，有特殊能力的。」

宋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戲痴。

倒不是期待奇迹發生，他只是想在臨死前滿足一下好奇心。

「你想看？」

戲痴嘬了嘬牙花子，似乎有些為難。

他不太聰明，可絕對不是傻子。

能用早用了，哪會等到現在。

「整一個。」

宋河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光芒。

戲痴也沒推辭，而是嘆了口氣，開始醞釀。

他的能力有些複雜。

鎖定目標，確定對目標產生敵意的人，喚出那些人的仿製品。

三步缺一不可。

敵人在天上，無法鎖定。

於是戲痴鎖定了自己，開始思考這段時間有誰對他產生過敵意。

很快，他發現自己的選項少得可憐。

怪物幾乎無法思考，它們只是一群想玩玩具的孩子，完全不會有「敵意」這種東西。

王錦很強，車站那些追捕者很強，魏善為首的警察也很強。

可他們的實力變成三分之一以後，就只是在沼澤中寸步難行的普通人。

能夠喚出仿製品，並且在實力削弱后依舊有用的…

「就決定是你了！」

戲痴猛地噴了口血，強撐著用出能力。

叮——

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天啊…」

宋河瞪着眼珠子，一臉震驚。

他看到戲痴身前出現了幾團飛速扭曲的光芒。

呼——

光芒散去。

宋河臉上的震驚與期待消失不見，變成了跟戲痴如出一轍的無奈。

光團中出現的，是幾隻黑不溜秋的猴子。

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體型嚴重縮水，已經完全看不出是那些重型猛獸一樣的山魈。

說是峨眉山的猴子反而更貼切些。

「就決定是你了，山魈。」

戲痴努力振作起來，看着三隻猴。

「使用啥都行，把哥們弄…誒？別走啊！」

「嗷嗷！！」

山魈完全不聽使喚。

它們不約而同地無視了戲痴的命令，開始四處尋找。

應該是在找樹。

沒走兩步，猴子就發現自己越陷越深。

幾秒鐘后，它們抱在一起沉進了沼澤。

其中一隻還沒忘記轉頭對戲痴吐口水。

「唉…有時候會這樣，畢竟是畜生。」

戲痴聳了聳肩。

這種不太能交流的東西，變出來就相當於在賭運氣。

顯然，他賭輸了。

「你的能力是變猴出來啊…」

宋河是個老實人。

為了不傷害到戲痴，他憋了半天，最後憋出這樣一句話。

「放心，兄弟不告訴別人。」

漢子咧了咧嘴，想要對戲痴揮手。

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已經沉進了沼澤。

如果沒有那些長手在往下拽，他也不至於如此。

最起碼能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我…算了。」

戲痴沒多做解釋，他突然有點累。

「還剩兩三秒。」

宋河突兀地開口。

「我們可能有救了。」

戲痴不解地轉過頭。

下一秒，風刃擦着他的鼻尖飛過。

緊接着，上百道風刃無差別地在半徑五米內落下。

數量之多，威力之大。

全都令人髮指。

——

「呼…太嚇人了…」

小狐狸喘著粗氣，爪子卻依舊不停揮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在沼澤里看到了三隻黑不溜秋的東西。

仙家不喜歡猴子。

作為最經典恐怖片的主演，這東西更是胡小北的童年陰影。

更何況它們僅僅是一閃而過，就詭異地消失不見。

這讓本就心情不好的小狐狸有些炸毛。

於是她開始了無差別轟炸。

——

「卧槽！太及時了！」

戲痴笑的相當燦爛。

從天而降的風刃之雨絞碎了長手，硬生生把戲痴跟宋河給挖了出來。

雖然他們倆也因此遍體鱗傷。

可本來就搖搖欲墜的身體，在疼痛的刺激下反而再次恢復活力，強行振作起來。

於是戲痴活動着肩膀，強撐著伸出手指，對天上那些東西破口大罵。

哪怕無力再戰，也能拼個同歸於盡。

「兄弟。」

宋河拍了拍戲痴的肩膀，示意他向後看。

地面上浩浩蕩蕩十幾道怪異的人影，四肢着地瘋狂前沖。

修長的身體，修長的四肢。

跟最後一刻的宋排頭無比相似。

戲痴低聲罵了一句，準備拚死一搏。

「三十秒到了…」

宋河靜靜站在原地，甚至露出了笑容。

單論外貌的衝擊力，這些被強行扭曲的人類，完全不弱於人魚跟嬰兒。

可這些傢伙的眼中沒有半點渾濁痛苦，反而清澈無比。

宋河認識他們的臉。

那是花江村的排頭，是自願獻身的好人。

是他們的驕傲。

呼——

就在戲痴轉頭查看時，背後的巨嬰不懷好意地伸出手掌。

密密麻麻的鱗片說明了，這是戲痴解決不了的麻煩。

「該死。」

耳旁傳來風聲，戲痴拚命轉頭。

哪怕是死，也得在死前瞪它一眼。

叮——

純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

於是巨嬰的手掌從中間一分為二，變作霧氣慢慢消散。

雲層逐漸散去，霧氣緩緩消退。

天光灑落，落在王錦肩頭。

雪白的髮絲閃爍著淡淡微光，旌旗獵獵作響，跟白髮一起肆意飄蕩。

他揮了揮手。

十幾道身影聽從號令，如同衝天而起的狂龍。

煙塵四起，鱗爪翻飛。

年輕人看着戲痴的眼睛，露出溫和的笑容。

「還真挺了三千秒，厲害。」

這一幕在戲痴猙獰的眼中定格，久久未曾消散。

「…」

戲痴張了張嘴，卻半天都沒說出話。

他眼眶越來越紅，似乎有些哽咽。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認真看着王錦。

「媽的…幸虧哥們兒是男的，不然鐵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