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

似乎是被哭聲吵的有些心煩，西裝男人劇烈喘息的同時，還不忘記開口呵斥。

「嗚。」

小花被嚇了一跳，乖乖咬住嘴唇，讓自己的哭聲降到最小。

也許是因為常年在這種地方生活，這孩子雖然年齡不大，卻意外的冷靜。

「你是我最後的籌碼了，只要把你獻祭掉，我就能…」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擊，孫鐵嘴看着小花喃喃自語，試圖讓對方理解自己的瘋狂計劃。

嘭！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熟悉的鋼珠撲面而來，孫鐵嘴渾身一顫，面色發白。

即使是近距離射擊，黑氣也能保護住他的身體。

這種程度的子彈沒辦法傷到孫鐵嘴。

與其說是攻擊，還不如說是宣告。

宣告某個人的到來。

孫鐵嘴下意識轉頭望去。

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場景。

山坡上。

兩道壯碩的身影擺出怪異的姿勢，將那個滿臉無奈的年輕人拱衛在中心。

身前是尚未完全落下的滿月，背後是緩緩升起的朝陽。

光芒從那三人背後照射而出，讓人看不清東西，只能看到三個剪影。

「啊咿呀咿呀…」

「閉嘴！鏡鬼閉嘴！」

王錦滿臉黑線，伸手拍了拍一旁開始給自己配音的壯碩身影。

他想轉移一下孫鐵嘴視線，給旺財創造動手機會。

結果這倆小傢伙自告奮勇地把一切攬在了自己身上，帶着王錦一起來了個奇怪的角色扮演。

丟不丟人先放在一邊…

效果確實不錯。

孫鐵嘴獃獃地看着王錦，滿臉都寫着不理解。

他被仇恨所扭曲，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地研究邪術，精神狀態都出了問題。

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完全跟不上王錦的思路。

「玩的開心嗎？」

年輕人輕咳一聲，看着孫鐵嘴，輕聲詢問。

像是在問候許久未見的朋友，想讓對方原諒自己的招待不周。

後者咧了咧嘴，露出冷笑。

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滯半分。

「嘖。」

王錦撇了撇嘴，身形開始詭異地平移，距離孫鐵嘴越來越近。

「突然反水對付洪山，又抓走我這邊的人。」

「我有點搞不明白你想做什麼。」

「哈。」

孫鐵嘴搖了搖頭，目光中滿是嘲諷。

「沒想到你會主動跟我說這些啊…上次你不是很不想聽嗎？」

「呼…」

男人伸手扯掉了自己的領帶，隨意地將它丟在泥水中。

他看了看滿臉好奇的王錦，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失去小鬼帶來的反噬很恐怖，它不僅會拿走我的一半壽命，還會收回給我的所有東西。」

孫鐵嘴轉頭看了一眼小花，發現對方不再哭鬧后輕輕點頭，伸手拽起地上的繩子。

竹筏在湍急的江水中晃晃悠悠即將翻覆，卻又因為孫鐵嘴手上的繩子保持着最基本的穩定。

「權勢，地位，金錢，一夜之間就消失殆盡。」

「你，和石白白。」

「你們倆奪走了我的一切。」

孫鐵嘴緩緩搖頭。

「這些東西是我配合小鬼一點一點賺來的，你們有什麼權利…你在聽嗎？」

「在聽，在聽。」

王錦將目光重新放回孫鐵嘴身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你剛才說失去小鬼會怎麼來着？」

「…」

孫鐵嘴皺起眉頭，內心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自己在這情真意切地說半天，結果這小子從第一句話往後全沒聽見。

那你問啥啊？

太讓人火大了。

「你不想說就算了。」

王錦攤了攤手，看着孫鐵嘴。

後者額頭的青筋明顯跳了跳，似乎在努力控制着情緒。

「事情發展到了這步不可能善終，你和我肯定有一個人會死。」

「那麼不妨乾脆些…」

話剛說到一半，王錦的身形詭異地消失不見。

先說話吸引對方注意力，再出其不意一擊致命。

這是王錦的慣用伎倆。

不過這次他沒打算真弄死孫鐵嘴。

在壓榨乾凈最後一絲利用價值之前，王錦不會讓敵人輕易死去。

那樣太浪費了。

孫鐵嘴毫不猶豫地往下游跑，肯定有他的道理。

「來得好！」

孫鐵嘴愣了片刻，面色瞬間凝重，一雙眼睛來回搜索著王錦的位置。

在他正後方的年輕人嘆了口氣，甩了張黃符后緩緩轉身，留下一道殘影。

再次出現時特意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向著孫鐵嘴打了過去。

「你是認真的？」

孫鐵嘴看着王錦略微有些滑稽的慢動作愣了愣，眼中閃過濃濃的嘲弄。

他知道，王錦昨天晚上跟泥龍王起了衝突，今天必定會很虛弱。

否則孫鐵嘴也不會挑這個時間跑出來。

只是他沒想到，王錦的速度已經慢到了這個程度。

即使是自己這種沒怎麼受過訓練的普通人也能輕易跟上。

「我要…殺了你…」

年輕人揮舞着手中的武器，口中拖着古怪的長音。

孫鐵嘴愣了愣。

情況明顯不對勁。

似乎並不是王錦速度慢，而是自己的反應速度快了不少。

呼吸間突然帶起了詭異的冰涼氣息，頭腦變得冷靜，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更加清晰。

「這！這是它的力量嗎？」

孫鐵嘴面色一喜，從胸膛摸出個模樣詭異的吊墜，輕輕撫摸。

「嘖。」

王錦撇了撇嘴。

他知道孫鐵嘴不太聰明，沒想到這麼好騙。

一點糊弄小孩子的慢動作，再加上剛才激發的醒神化力符。

就能讓孫鐵嘴產生一種「我被加強了」的錯覺。

不過這也正是王錦想要看到的。

他想知道孫鐵嘴的依仗是什麼，那個依仗跟泥龍王有沒有關係。

「王錦啊王錦…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

孫鐵嘴悠哉悠哉地邁著步子，在年輕人身旁徘徊。

像是戴上耳機的快銀。

「歐拉…」

「木…大…」

那兩道凶神惡煞的壯碩身影此刻也開始了滑稽的慢動作，而且一個比一個誇張。

孫鐵嘴得意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走向木筏。

他之所以在這裏停住，就是因為距離已經足夠了。

接下來他只需要獻祭掉那小女孩，就能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全方位碾壓王錦。

「終於要來了…嬰頭肚屍神。」

孫鐵嘴咧了咧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護符。

王錦眯了眯眼睛。

優秀的視力讓他看清了護符的模樣。

整體呈現逆十字架的外形。

十字架的頂端插著個嬰兒的頭顱。

它大張著嘴，從嘴中吐出十字架的尖端。

頭顱似乎是被硬生生拔下來的，連帶把脊椎內臟和腸子一起從胸腔中拽了出來。

那些內臟就這麼纏繞在十字架的左右兩個橫杠上，像是觸手，又像是荊棘。

像是名字一樣。

嬰頭肚屍神。

「現在什麼玩意兒名字裏面都能帶神了？」

王錦皺起眉頭。

他並不會因為一個名字就發怵。

五通神名字裏也帶神，卻還是被自己一路拎着回了公司，路上還被人當成了特殊品種的大猩猩。

對於這種聽都沒聽過的邪神，王錦心中沒有半點敬畏。

只有憤怒。

「禍害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孩…這東西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年輕人輕聲嘀咕著，給那什麼狗屁神下了死亡宣判。

話是這麼說，可王錦暫時不能輕舉妄動。

他發現孫鐵嘴正在地上尋找記號，隨即開始挖坑。

「媽的…你都不過來補個刀嗎？胳膊舉著很酸啊…」

王錦低聲罵了兩句。

他都穿好了雙層鬼打牆馬甲，可惜孫鐵嘴在這方面的經驗近似於無。

王錦只能努力讓自己的速度再次慢上幾分，以免被孫鐵嘴看出端倪。

咔，咔。

孫鐵嘴從口袋裏掏出瑞士軍刀，拚命在地上刨着什麼。

江邊的泥土很鬆軟，幾乎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挖開。

「呼…」

孫鐵嘴喘著粗氣，將泥土撥向兩邊。

露出下面的東西。

「真是畜生啊…」

王錦身子一顫，差點忍不住直接開槍。

坑裏的是嬰頭肚屍神。

不過…這次不是吊墜了。

那是個真正的孩子。

孫鐵嘴擦了擦那東西上面的泥土，恭敬地捧了起來，如獲至寶。

不知為何，這詭異的東西沒有腐爛。

孩童的頭顱依舊完好無損地掛在上面，甚至能看出那孩子生前是個模樣秀麗的姑娘。

長相甚至有點眼熟。

「等等，這有點像洪山啊？」

王錦的眉頭皺得又深了幾分。

他知道洪山是靠犧牲掉女兒才活下來，也知道這一切源自孫鐵嘴的指點。

沒想到…

「哈…哈哈！」

孫鐵嘴開心地笑着，繼續在地上刨坑。

很快，又有一個同樣的東西被挖了出來。

這次的是男孩，而且年齡要更小一點。

「可惜，可惜我找不到剛出生就夭折的嬰兒。」

孫鐵嘴緩緩搖頭。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身後還有王錦這件事，只是自顧自地把目光放在嬰頭肚屍神身上。

「所幸，質量可以用數量來彌補。」

「只要找到三個次等的，我就能做出真正的寶貝。」

「從一九八三年起，我就再也沒見過真正的嬰頭肚屍神了。」

孫鐵嘴輕聲嘀咕，目光中滿是狂熱。

他轉過頭，看向竹筏上的小花。

顯然，這孩子就是他尋找的，第三個「次等」。

「呼…很快的，一點都不疼。」

孫鐵嘴輕聲嘀咕，手掌在吊墜上緩緩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