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生氣了，等會兒給你買別的還不行嗎？」

王錦一臉無奈地看着氣鼓鼓的小灰，好聲好氣地商量著。

他確實理虧。

小灰的包子被王錦遞給了乞丐，想要回去買的時候才發現包子鋪已經關門了。

這本來就沒怎麼吃飽的小姑娘瞬間垮下了臉，委委屈屈地開始哼唧。

「哼。」

小灰哼唧一聲，把臉鼓成個小糰子。

餓肚子倒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王錦把她的食物給了別人。

這種微妙的感覺跟男女之情無關，更像是...護食。

「中午帶你吃頓好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王錦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那…去祥和酒樓可以嗎？」

小灰的表情瞬間緩和了不少，她眨巴著大眼睛看着王錦。

「祥和酒樓？」

王錦愣了愣，下意識重複了一遍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

提起來有印象，但是仔細想想自己根本沒去過。

「就是那個啊。」

石白白拍了拍王錦，伸手指向整個久春最高的建築。

明明離得很遠，可王錦還是能看到那巨大的招牌。

祥和酒樓。

「去這吃頓飯...可有意思了。」

石白白苦笑兩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得不說，小灰這個資深吃貨很懂行。

剛來久春沒多久，就準確無誤地選出了這裏最好吃的飯店。

可惜，大部分本地人都沒去過那裏。

「你去過？」

王錦摸了摸下巴，看向石白白。

「父母把我賣給師父的時候，就是在那吃的飯。」

「我對這裏其實有點陰影。」

後者眯了眯眼睛，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

王錦以為自己戳中了石白白的傷心事，剛要說點什麼，就聽到對方慢悠悠地講出了後半句話。

「太他媽的貴了。」

「...」

王錦面色複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咱們三個人...大概能吃進去一輛車吧。」

石白白沒有關注王錦的反應，而是繼續開口。

「一輛車？」

王錦愣了愣，很快就釋然了。

那群有錢人能萬買個怪談牌的註冊資格，花幾萬塊吃頓飯反而顯得稀鬆平常。

「那裏出入的都是達官顯貴，還有各個產業的公子哥大小姐。」

「吃飯其實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能在那裏接觸到各行各業的大人物，萬一有生意上門...」

石白白搖頭晃腦，顯然對那裏嚮往已久。

他是風水先生，收入直接跟接觸層級掛鈎。

「行，等會兒咱們就見識見識。」

王錦笑了笑，輕聲說着。

他自己雖然過得很節儉，卻從來不會在同伴身上吝嗇。

小灰這段時間沒少幫忙，昨天更是在學校里到處挖土，幫王錦埋下了滿滿一書包的震爆彈。

石白白就更不用說了。

一個風水先生能不顧自己安危，無數次不顧性命安危幫助王錦。

這不是兄弟是什麼？

王錦不太善於表達，只能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心裏好受點。

當然了，錢不是問題。

就算公司不給報銷，他也還有胡火留下的黑卡。

「那我可得狠狠宰你一頓。」

石白白笑了笑，顯然是沒把王錦說的話當回事。

一個高中生，哪來那麼多積蓄可以揮霍？

能帶他去車販子那裏花一兩萬換輛三四手的破捷達，石白白已經很開心了。

「到了。」

王錦停下腳步，打量著這家高檔車專賣店。

他雖然不是太了解這方面的情況，卻也知道這個牌子的含金量。

小康家庭是夠嗆了，中產階級咬咬牙還能買輛低配。

正值周末，店裏的人雖然不多，但也絕對算不上少。

其中不乏身穿名牌的鶯鶯燕燕，還有大腹便便的富豪。

跟他們比起來，一身簡單黑衣的王錦就毫不起眼了。

「嗯？怎麼不走了？」

石白白愣了愣，看向王錦的眼神中滿是不解。

二手車販子的地盤還遠著呢，捷達專賣店更是離了十萬八千里。

可王錦在這種貴死人不償命的店門口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打算做點什麼。

「你不會是想去這裏買車吧？」

石白白猶豫片刻，試探著開口問道。

他跟王錦認識有段時間了，可這年輕人平時表現得並不像是什麼有錢人。

剛剛說的去祥和酒樓吃飯，他也僅僅當成了玩笑。

可王錦現在站在名牌店門口不走了。

石白白不想傷害王錦的自尊心，於是努力思考該怎麼勸他回心轉意。

「這裏的車怎麼樣？」

還沒等石白白再次說話，王錦便開口問道。

「嗯...設計新穎，動力很強，車身安全等級也很高。」

石白白沒怎麼猶豫便開口回答，似乎對這些東西很有研究。

每位少年都有個開豪車的夢想。

只是石白白的夢想破碎的很快。

從他向現實低頭的那一刻起，豪車就變成了七手捷達。

可石白白還是對它愛不釋手，權當是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

當然了，這並不妨礙他跟白九整天對着汽車雜誌流口水。

「動力強，車結實...就是能把人撞的更遠。」

王錦摸了摸下巴，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胡火說過讓他好好收拾收拾，不能讓其他仙家瞧不起。

雖然不知道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不過王錦還是決定照做。

更何況，一輛靠譜的車在某種情況下也是件威力強大的武器。

當然要買好的。

於是王錦拽著小灰，大步走向專賣店。

然後被一隻手攔住了。

門口的店員上下打量著這個戴着眼鏡的年輕人，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做他們這行的，打眼一看就能清楚對方身價如何。

像王錦這種渾身上下不超塊錢的窮酸小子，連店裏的輪胎都買不起。

店員冷哼一聲，目光掃過那滿臉喜悅的少女。

然後確定了王錦的身份。

帶女朋友來看看豪車，然後說些什麼「以後我們一定能買得起」之類的屁話。

或者乾脆扯些什麼「我家裏有很多輛，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這種完全不需要成本的謊。

企圖空手套白狼。

這種愛慕虛榮榮的人渣，不可能有什麼大出息。

白瞎那麼可愛的小姑娘了。

「這位兄弟，我們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石白白本來沒打算靠近，可當他看到王錦被攔住后，還是第一時間選擇了踏步向前。

店員在看到他的時候明顯猶豫了幾分。

石白白的穿着打扮很講究。

穿長衫盤手串，脖子上還戴着個品相上佳的無事牌。

雖然年紀比王錦大不了幾歲，卻也因為從小跟着師父學本事，有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再加上白白凈凈面帶笑容，幾乎要把「風水先生」四個字寫在臉上。

這種人是售貨員最看不透的。

也許就是這麼個平平淡淡的人，背地裏卻認識無數行業的大佬，隨口一句話就能讓得罪自己的人滾蛋。

惹不起。

「沒有沒有，我想提醒您地板濕滑，小心慢行。」

售貨員咧了咧嘴，不著痕迹地收回了手，順便幫石白白推開了門。

「嘶…」

走進門的瞬間，石白白的眼睛就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夠嗆買得起。

「呼，真不錯。」

王錦挑了挑眉毛，迎著那些滿是嘲諷意味的目光看了回去。

很快，那些富豪和美女就悄悄轉過頭，開始了竊竊私語。

時不時還笑兩聲。

「這些大鐵塊好沒意思啊…嗯？」

小灰興趣怏怏地看了兩眼，很快就被一旁的免費甜品吸引了過去。

不過她並沒有像在家裏那樣大吃特吃，而是有選擇性地拿走看起來更美味的那些。

畢竟在外面，要表現得禮貌一點。

「咳，咱走吧。」

石白白摸了摸下巴，小聲對王錦說道。

那些人的目光讓他有點不自在，更何況沒有導購自己瞎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選好喜歡的車了？」

王錦隨口問了句，隨即拽著石白白開始挑車。

他雖然不了解這些豪車，不過東西好壞還是能一眼看出的。

遠處的導購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着衣着樸素的王錦，還有那偷偷吃免費甜品的小姑娘。

除了那風水先生看起來比較像正常人以外，這兩個年紀小的渾身就透出兩個字。

寒酸。

面對這樣的人，他們當然不會過去獻殷勤。

不過王錦並不打算考慮這些。

這麼多年的生活，讓他跟人類社會有種說不清的疏離感。

自己安安靜靜看車也挺好。

「這輛不錯，就是有點費油。」

「這輛也行啊，就是底盤太低了，一般都是富二代拿來飆車用。」

石白白見拽不走王錦，索性跟他一起回憶一下兒時的夢想。

「嗯…確實不太行。」

王錦摸了摸下巴，輕聲嘀咕。

他倒沒那麼專業，不過還是能勉強看看一輛車的結構如何，方不方便撞人，撞了人以後會不會傷到駕駛員。

很快，王錦和石白白的目光同時鎖定在一輛車上。

這輛車擺在一進門就能看到的位置，甚至還浮誇地在周圍打了幾盞燈。

看起來就很貴。

不過王錦選它純粹是因為塊頭大馬力足，車內空間也不小，能放很多東西。

「嗯…接下來付錢走人，然後去吃飯。」

王錦對着小灰招了招手，示意她準備離開。

後者端著盤子蹦蹦躂躂地跑過來，卻跟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撞在了一起。

「哎呦！」

女人叫了一聲，明明沒被撞的太嚴重，卻還是向一旁的男人懷裏倒去。

「對不起。」

忙着吃飯的小灰乖乖道歉，發現盤子裏的小蛋糕沒事後長出了一口氣，準備離開。

卻被另一隻戴着金錶的手死死拽住了。

「沒長眼睛啊？」

男人叼著煙吼道，卻在看清小灰長相時愣住了。

明眸皓齒，清麗可人。

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無比，懵懵懂懂的樣子讓人升起無盡的保護欲。

這麼一對比，自己剛勾搭上的女秘書瞬間就不香了。

「放手。」

小灰眯了眯眼睛，聲音冰冷。

她對食物的態度很認真，最無法容忍別人浪費糧食。

可剛才這男人一拽，把她盤子裏裝着的小蛋糕打掉了。

甚至還踩了一腳。

那是小灰本來打算給王錦分享的。

「喲？還挺單純，看來今天真是撿到寶了。」

男人咧了咧嘴，像丟垃圾一樣把那濃妝艷抹的女人推到了一旁。

隨後想要把小灰拉進懷裏。

滿屋子客人都沒有動作，就連跟着男人的導購也沒有維持秩序，反而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沒錢還進這種地方轉悠，被人欺負不就是活該嗎？

更何況這小姑娘吃免費餐點都吃的那麼歡，顯然一直餓著肚子。

跟着有錢人要比陪在那窮酸小子身邊強一百倍。

「來吧，跟我走…」

男人手上加了把力，卻發現小灰的身形紋絲不動。

下一秒，他就被一記重拳砸飛了出去。

還好，動手的是王錦。

如果真讓小灰這種苦練拳腳功夫的仙家動手，那男人估計就沒命了。

「包子…那個浪費了。」

小灰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小蛋糕，小臉上寫滿了委屈。

「沒事，肯定會有人吃的。」

王錦眯了眯眼睛，低頭看向男人。

他沒使太大力氣，僅僅是打斷一兩根骨頭的程度。

不過那男人身上脂肪層有點厚，估計沒受什麼太大的傷。

這就意味着還得接着打。

可還沒等王錦繼續動手，石白白就攔住了他，一副「放着我來」的表情。

「楊總！」

之前被推開那女人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把男人扶了起來。

後者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懵了，正看着王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不過很快他就緩過神來，跳起來要接着動手。

「我要是你，肯定乖乖躺在地上。」

石白白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他天性善良，這麼多天來早就把小灰當成了親妹妹一樣看待。

小灰受了委屈，石白白肯定不能置之不理。

「你…你是什麼人？」

那男人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猶豫。

這很正常。

看到一個風水先生模樣的人轉悠着過來說「我要是你就躺地上不動」，大部分人都會毛骨悚然，生怕對方來上一句「你有血光之災」。

「我？我是城北自在居的石先生。」

石白白雙手背後，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得感謝這位小兄弟啊，他剛才那一下是在給你破煞。」

「破…破煞？」

男人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石白白在說什麼。

「您貴姓？」

石白白笑了笑，開口詢問。

「啊，免貴姓楊，楊步竹。」

男人咽了口唾沫，乖乖回應。

「楊先生。」

石白白盤着手串，緩緩點頭，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你最近是不是總覺得口舌發苦，四肢乏力，後背隱隱作痛，偶爾還會出現力不從心的情況？」

石白白掃了掃楊步竹的臉，再次問道。

其實每當他說出一個詞，那男人就會點點頭，等石白白說完，楊步竹的眼珠子幾乎都快要瞪出來。

靈啊，太靈了。

三言兩語就把他這段時間的困擾全都說了出來，這不是大師什麼是大師？

「仔細想想，最近做生意的時候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石白白搖頭晃腦，輕聲詢問。

「可太有了。」

楊步竹拍了拍大腿，臉上閃過一抹憤怒。

「那就對了！」

「有人對你下了咒，讓你的陽氣越來越少，身體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樣嗎！」

楊步竹瞪大雙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原來是被人下了咒。

他還以為是自己腎虛呢。

「石先生！我該怎麼辦？」

楊步竹抬頭看向石白白，眼中寫滿了哀求。

「給他道謝，好聲好氣伺候着。」

後者嘆了口氣，富態的臉上頗有幾分寶相莊嚴的意思。

「那位小兄弟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剛才一拳直接幫你打破了煞氣…這是不可多得的貴人啊。」

石白白一邊說還一邊指了指王錦。

後者眼神古怪地站在原地，聞言也點了點頭。

心中卻在瘋狂憋笑。

石白白不愧是風水先生。

他們這類人有本事是遠遠不夠的，讓僱主相信自己的能耐往往更為重要。

所以大部分風水先生口才都相當不錯，石白白顯然也是其中一個。

「真的嗎？謝…」

楊步竹一臉震驚，起身就要給王錦道謝。

「哼！」

卻被一聲冷笑打斷了。

人群中施施然走出一個身穿西裝的中年人。

目露精光，龍行虎步。

單從外貌穿着看不出職業，只能確認這是個相當有錢的人。

可石白白在看到這人的一瞬間，眼神就變了。

「城南的孫鐵嘴。」

石白白眯了眯眼睛，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他當了這麼多年風水先生也沒掙到幾個錢，主要原因就是心太善了。

遇到家庭困難的僱主，石白白基本都不會收什麼錢，甚至還會搭錢給人家送點米面糧油。

可這隻能讓他得到「好心人」的誇獎，並不能幫助他在「風水先生」這個行當中打響名聲。

畢竟在有些人心中，拿錢辦事才讓人心裏有底。

石白白不收錢，只能說明他能力差，沒能幫僱主解決問題。

城南的孫鐵嘴就不一樣了。

鐵嘴死死咬定，只要出手就是一萬塊錢。

久而久之，他反而落下個不錯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