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巴士上。

靠窗坐著的年輕人表情複雜，似乎在有意躲避著其他乘客投來的視線。

「胡小北，你往我行李裡面塞什麼了？」

王錦牙關緊咬，對著手機小聲咆哮。

「冷凍牛排啊，這不是怕你離開我之後營養不良嘛。」

手機那頭傳來了少女的哼唧聲，似乎對王錦這種態度很不滿。

那可是自己起個大早去超市買的，這傻仔不感動就算了，居然還凶人。

簡直無情，冷酷，無理取鬧。

哼。

「你知道這東西會化凍的嗎？」

王錦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小狐狸的尾巴徹底薅禿。

「那個，小同志。」

國字臉的中年男人指了指正不斷往出流血水的大號行李箱，語氣有些顫抖。

「你那箱子裡面…」

「這是肉，普通的肉。」

王錦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說辭聽起來不那麼可疑。

他不能打開箱子。

裡面還裝著霰彈槍和子彈，那可是真傢伙。

「好…好吧。」

國字臉男人退了回去，不再說話。

「該死啊。」

王錦咬了咬牙，對著腳邊的陰影說了兩句什麼。

再不做點什麼就來不及了，他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報警。

片刻后，年輕人輕輕翻開了一本古舊的書籍。

所有乘客同時進入了夢鄉。

包括司機。

所幸，兩道黑色身影在巴士失去方向之前就沖了過去。

車輛晃了晃，再次恢復了平穩。

——

「這就是久春中學？」

王錦眯了眯眼睛，看著面前這佔地龐大的建築。

「小夥子，你在我家門口晃悠啥呢？」

拄著拐棍的老頭子拽了拽年輕人那黑紅相間的校服，嘀嘀咕咕地說著。

「您家？」

「啊，我家。」

老頭點了點頭，開始給王錦講故事。

「從前有個地主，他請風水先生看宅子。」

「風水先生拿著羅盤逛了逛，跟他說你這地方可了不得啊，背山靠水，以後能出數不清的狀元。」

「出一個狀元可就祖墳冒青煙了，出無數個那還了得？」

老頭捻了捻鬍子，臉上的皺紋抖動了幾下。

「後來地主被打倒了，他家房子被改成了重點高中。」

「嚯，您這故事真曲折。」

王錦笑了笑，看著面前這神采奕奕的老頭。

「我叫王錦，是新來的轉校生。」

「我是久春中學的保安，錢多。」

老錢頭晃了晃腦袋，似乎很難過。

「錢叔，我想知道最近那個…」

「小娃娃就專心上課，你啥都不想知道。」

錢多擺擺手，把王錦推進了校門。

「唉。」

後者嘆了口氣，並沒有選擇跟一個保安糾纏。

——

「同學們，這是我們新來的插班生。」

頭髮花白的老頭拍了拍旁邊的年輕人，示意對方做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王錦。」

後者點了點頭，做了個再簡短不過的自我介紹。

「喔…」

同學們抬起頭掃了一眼，再次齊刷刷地低下頭。

毫不在意。

這正是王錦的目的。

普通到極致，不被任何人關注。

他是來調查事件的，並不打算跟任何人扯上關係。

「你就坐在…」

「我坐那裡。」

王錦指了指遠處挨著垃圾桶的位置，一臉乖巧。

後排靠窗，王的故鄉。

也是王錦的故鄉。

他還在上學的時候就一直坐在這個位置。

「唉…」

班主任嘆了口氣，似乎對王錦的選擇很不滿意。

久春中學是相當不錯的學校，因此會有許多走後門進來的借讀生。

他們中的大部分不學無術，整天混日子。

這新來的王錦似乎也是這樣。

——

「該死。」

王錦縮在角落裡，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本來就是學生的他迅速融入了這裡的氛圍，成為了不起眼的背景板。

相當完美。

當然，僅僅融入這裡還不夠，王錦還需要儘快找到這裡的異常。

可他毫無頭緒。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畢竟王錦初來乍到，對這裡的一切都不太熟悉。

所幸，他有相當優秀的偵查人員。

「去吧，萬事小心。」

王錦對著腳下的陰影小聲嘀咕了兩句，小黑和鏡鬼擴散而出。

至於他本人…

「不知道能不能睡著。」

王錦猶豫了片刻，還是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癱在椅子上，緩緩閉上眼睛。

他要去夢境世界中聯繫孟余和田苟。

之前在長途巴士上王錦就跟這兩人說過自己的行蹤。

恰巧，田苟他爹的組織就在隔壁市。

雖然距離不算太近，可彼此間也能有個照應。

叮鈴鈴…

就在王錦成功進入夢鄉的前一瞬間，下課鈴響了。

台上的老師搖了搖頭，一秒鐘的課都沒拖，轉身離開了。

新來的插班生是剛來就睡覺的孩子…他似乎很傷心。

「哥們兒，真行啊。」

略微有些沙啞的男聲響起，聽起來似乎正處於變聲期。

「老劉頭的課你都敢睡，膽兒真肥。」

「啊…太困了。」

王錦抬起頭，打量著面前這個略微有些青澀的大男孩。

寸頭，短袖，球鞋。

校服纏在腰上，上面歪歪扭扭地畫著東西，似乎是某種動物。

「我叫張文。」

他撓了撓頭，對著王錦露出笑容。

「真青春啊…」

後者半死不活地點了點頭，扯動嘴角回應道。

王錦有時候會羨慕這種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

他們的生活很簡單。

聽課，打球，寫作業，睡覺。

雖然單調到有些乏味，卻也很安全。

至於王錦…

他的學生時代是地獄難度的。

過強的靈感會讓他吸引怪談，或是莫名其妙地進入場景。

王錦每天都要早起一個小時，為可能出現的特殊情況留出時間。

饒是如此，他也經常遲到，然後被那個魔鬼一樣的初中老師訓。

正因如此，王錦甚至有些嫉妒張文這種沒有怪談的生活。

「嘿，想啥呢？」

張文揮手在王錦面前晃了兩下，後者瞬間站起身，氣勢緩緩升騰。

幾乎是瞬間，喧鬧的教室安靜了下來。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只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角落裡那新來的年輕人。

「你，你怎麼了？」

「拉肚子。」

王錦丟下這樣一句話，轉頭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