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從頭到腳都是動物的傢伙們穿着人類光鮮亮麗的衣服, 手裡拿着一把把色彩鮮豔的羽毛扇，嘴上擦着猩紅色的胭脂；也有舉着菸斗，翹着二郎腿談笑風生的。

區別在於它們從四肢行走進化成了兩肢行走, 原先的爪子變成了手, 頭除了比記憶中大了不少, 顯得更加猙獰以外, 沒有其他不同。

但這已經足夠令人感到驚奇。

在燈光下, 這些動物的面容一個個似乎附着上了魔性的扭曲神態，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荒誕，太荒誕了。

青年身上穿着一件過膝的白色囚衣, 因爲籠子並不高的緣故，他只能被迫坐在軟墊上, 露出一雙纖細到過分的腿。

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鐵鏈束縛, 白髮從脊背上滑落, 乖順地垂在身後。蒼白到過分的皮膚和冷色的鐵鏈交織，硬生生襯托出凌虐般的美感。

拍賣臺上刺眼的燈光從高處落下, 將他淺粉色的瞳孔刺激出一陣陣晃動的水光。

看到鐵籠中的“貓”擡頭，來賓們發出一陣陣驚豔般的嘆息，其中不乏吹口哨和叫好聲。

“多麼美麗的眼睛，多麼漂亮的毛髮和配色啊！”

“瞧瞧這個腿，簡直是我的夢中情貓了, 三天的使用權不虧啊。”

“這麼血統純正的貓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這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似乎是從外面抓來的, 看配色就知道品種稀奇了, 有價無市的那種。”

真正的動物們歡呼着, 煞有其事地點評擺放在拍賣席上的人類。

就在宗九看清楚觀衆們的長相時，分系統慢悠悠地開口了。

【你感覺到一陣驚訝, 因爲面前的情況已經超出了你的理解範圍，這些“觀衆”們充滿扭曲和憎惡的面容使你感到一陣心慌，所以......過一個理智檢定吧】

宗九：“？？？”

理智值也被稱爲SAN值，是主系統在進入這個副本前宣佈的特殊規則之一。

所有的練習生都有自己的SAN值，SAN值也可以理解爲精神值，或者心智健全值。

SAN值越高，則代表該練習生意志堅定。

如果看到某些超過自己理解範圍的東西，便會造成SAN值的下降，若是一次性下降太多，練習生則很可能會陷入失憶或者混亂的短暫情況。

若是SAN值歸零，那練習生將會永久瘋狂，就連主系統也無法救回來的那種。

“不是。”宗九在腦海裡和分系統討價還價：“你覺得我剛剛在看到這些動物的時候，心裡有感覺到心慌嗎？你認真的？”

分系統：【......】

沉默了好一會，它才猶豫着出聲【可這是規矩，你以前從來沒看到過和人一樣的動物，這些生物天生具有污穢和邪惡的特質，它們的氣質會污染你，影響你的理智】

“不可能，我心如鐵石，進無限循環就是爲了尋找刺激的。別忽悠我了，我毫無情緒波動，這點小場面還鎮不住我。”

宗九冷漠地說，“等到我真的有理智波動的時候，你再對我進行判定也不遲。”

【那、那好吧】

【但如果它們邪惡的氣質真的污染你了，我會隨時要求你過理智檢定的】

可能也是檢測到練習生如今的理智情況，分系統十分委屈地接受了他的提議。

畢竟宗九這番話也並不是站不住腳。例如普通人在看到屍體的時候需要過理智檢定，但殺人狂在看到屍體的時候可不需要，甚至還會更加興奮。按照道理來講，這是符合主系統規則的。

另一旁，等下方烏壓壓的觀衆們驚歎着欣賞完籠子裡貓咪的美貌後，主持者似乎又想將禮杖伸到籠子內，逗一逗這隻美貌卻慵懶的小傢伙。

它這麼一個動作，下方立馬有觀衆發出了抗議。

不知道爲什麼，這隻特別漂亮的貓一舉一動似乎都帶着別樣的魅力，輕而易舉便能俘獲他們的心靈。

“你在幹什麼？你竟然敢用你那個髒兮兮的手杖去觸碰如此珍貴的貓咪？”

“這個動作，你是想要虐貓嗎？能不能有些同理心？”

“你在馬戲團半年的薪水都買不下這隻美貌貓咪的一根毛，滾下去！”

不僅僅是圍在拍賣臺周圍的觀衆，就連一些頂級貴族都授意家僕傳來冷厲的斥責，嚇得主持者一個滑跪，直接倒在舞臺上。

諷刺的是，這些觀衆在並未知道拍賣品是“貓”之前，可是興致勃勃地討論皮草的製作。知曉之後又截然露出另一幅嘴臉。

後臺立馬走出兩位牛頭馬面，膀大腰圓的馬戲團下人，將這個涉及虐待珍稀動物的主持者從拍賣臺上拖了下去。

很快，又有一個新的主持者被送了上來。

新來的這位主持者明顯更加上道。

爲了平息觀衆們的怒火，它出現的時候，另一個蓋着紅布的籠子也一同出現。

坐在籠子裡的宗九終於有了點反應，在經過主系統提示後，他沒有再將視線落到下方那一張張扭曲的動物臉龐上，轉而看向了身邊的這個籠子。

“同樣稀缺的物種之一，近百年未曾出現的品種——”

紅布應聲而落。

和他裝束相同，一樣被鐵鏈綁在籠子裡的土御門無助地迎接着下方一道道狂熱的視線。

“是狗！”

“哦！可愛的小狗勾！這品種是傳說中的哈士奇沒錯！”

不亞於宗九出場時的歡呼聲幾乎掀翻整個拍賣場。

土御門：#$%!（在心裡飈了一連串髒話）

下一刻，他同樣收到了系統的理智檢定提示。

陰陽師作爲一個有明顯感情波動的正常人，自然是不可能像宗九那樣逃避檢定。

所以他被迫過了一個理智檢定。

理智檢定當然是失敗了。

【你扔出了2點，扣除兩點理智值】

【目前理智值：48/50】

【你已陷入理智值扣除的附加狀態】

下一秒，宗九看見土御門雙眼渙散，直直朝着鐵籠欄杆撞去，引起觀衆一陣兵荒馬亂。

宗九：“......”

還好他沒過理智檢定。

他收回視線，斂下眉眼思考如今的情況。

很明顯，在這個副本里，動物和人的身份出現了某種十分奇特的對調。

人類從統治者的身份淪爲被隨意掌控的動物，而動物反而成爲了居於統治者的人類地位。

而且看它們的情況，明顯也像人類給動物劃分品種那樣，爲人類劃分了三六九等。可惜如今他們並不知道動物劃分人類品種的依據。

宗九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個超S級副本其他的人類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系統，關於如何找到鏈接主系統的方法，有什麼其他的提示嗎？”

【抱歉，我只是一個能力有限的分系統，只能夠在練習生需要投擲的時候做出迴應，無法爲練習生規劃具體行動路線】

【但在斷聯前，主系統曾發過來一條訊息】

【二十年前，曾經有五隊求生者進入過這個超S級副本，若是能夠找到這五隊求生者曾經留下的線索，或許能夠重新和主系統締結聯繫】

分系統挑挑揀揀，將其中能告知練習生的訊息明示。

事實上，主系統傳來的信息比它告知給練習生的要多得多。

在導師動用權限的查詢下，主系統還真查詢到一條意料之外的信息。

這個超S級副本並非是一開始就被歸類於黑暗維度，甚至在二十年前，主系統還和這個超S級副本有過一次合作。

只可惜那次一共進入了五個隊伍，將近一百名求生者，最後依舊全軍覆沒。

而算算時間線，正好是在那五隊求生者進入該副本後，這個超S級副本才從光明維度跑到了黑暗維度。

作爲高維存在，主系統雖然沒有情感和人格，但它一向算得清楚。

原本在發現兩名練習生失聯後，它是打算直接放棄這兩名練習生的。畢竟黑暗維度遊離着太多不確定元素，甚至可能污染到主系統本身，讓它籌備多年，也就是舉辦驚悚練習生比賽的目的功虧一簣。

可到底架不住導師動用了權限。

另一旁，展示了兩件非賣品的主持者高聲宣佈。

“非賣品展示瓦尼。接下來，我們將對其他藏品進行拍賣。非賣品的三日使用權將在拍賣會最後一個小時壓軸拍賣，還請諸位敬請期待。”

高處的幕布緩緩落下，將兩個巨大的鐵籠遮住。

他們姑且算是被轉移到了後臺。

宗九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拍賣臺的後臺很大，幕布落下後正對着底下就有通往不知名方向的黑暗樓梯。

除了他們以外，這裡還堆疊着一些其他的拍賣品。

例如一件件薄如蟬翼，在光線下如同蝴蝶翅翼那樣製作精美的不知名產物。

土御門的臉色有些難看：“那邊掛着的全是人皮。”

其實不需要陰陽師開口，宗九也看出來了。

這個人皮不同於荒村副本里用水銀從老婆婆身上剝下來的人皮，而是一塊頭皮連帶着頭髮一起扯下來製作而成的人皮皮草大衣。

每一塊人皮的頭髮都還好端端的留在頭皮上，被染成什麼顏色的都有，成爲動物身上披着的華貴皮草。

不僅僅是人皮，後臺還擺放着無數人類製品。

有顏色澄黃的屍油，用色澤潔白的人骨打磨而成的手環配飾，用人類指甲拼接鑲嵌的珠寶，還有在牙齒上微雕的小像。

“在這個超S級副本世界裡，人類在動物的眼裡就是動物。”

宗九瞭然：“它們用人類在其他世界對待動物的方式那樣殘忍地對待人類。”

因爲就像人類看待動物那樣，當動物處於主導地位的時候，人類也不會有多少差別。

食物鏈的高低之分，從來都是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