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解完基本情況後, 接下來就是告解環節。
不少練習生都頗爲羨慕地看着宗九。
魔術師這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主線任務，不需要累死累活拿着淨化之槍去獵殺惡之城居民，也不用去告解室面對小教皇告解。
不管對其他練習生來說有多難, 甚至兩個主線任務裡究竟有沒有隱藏陷阱, 這個鎮子的真相......一切的一切, 都與宗九無關。
因爲他在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 就註定不管它是S級還是低級副本, 都只有一個用途，那就是送經驗。
這個副本甚至就像爲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面對其他人羨慕的眼神，白髮魔術師並不言語, 反而低下頭去，淺粉色的眼眸裡滿是凝重。
宗九至今還記得, 不久前在驚悚練習生宿舍演播大廳的時候, 主系統給他們隊伍開的空間門分明邊框是深紫色的。
然而就在半分鐘後, 另外一個黑髮男人目不斜視地同他擦肩而過，率先一步踏入了那道深紫色的門裡, 所以後來宗九隻能帶隊去了諸葛暗他們隊伍之前開的空間門，相當於做了一個交換。
當時隊伍成員和其他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以爲是諸葛暗不小心搞錯了，畢竟他們兩支隊伍之間隔得那麼近，萬一一不小心看錯了也有可能。
可宗九不同，宗九瞭解諸葛暗。
諸葛暗雖然平日裡做事不守武德, 喜歡搞些無間道的陰間玩意, 但他這人的確相當尊師重道。鬼谷子在封神演義裡給他留下來一個太極八卦盤, 他就兢兢業業爲那位素未謀面的老師做牛做馬當打工人, 不僅像諸葛亮輔佐劉備那樣賣身當狗頭軍師, 關鍵時刻還得替主公送命。
他很重視那個預言，相當重視。
並且也是誠心輔佐宗九, 把他往預言裡那個救世主的位置上拱。
由此不難推導出，諸葛暗和鬼谷子屬於一路人，他們比宗九這個預言中的救世主更像救世主，是真真切切地想把這個無限循環裡的人全部解救出去。
這裡必須得先說一句抱歉，如果截止驚悚練習生比賽結束，宗九和諸葛暗都沒有正面衝突的話，他或許真的會考慮用萬能許願券許願解放無限循環所有人。
因爲曾經答應老修女的話，宗九沒法拒絕別的人請求。
但他們之間要是一旦有了利益衝突，對方違背請求，宗九就會立即跳票。相當於諸葛暗做了一樁賠本買賣，這點他這麼聰明不可能想不出，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任由宗九利用。
再加上這次。
截止現在，宗九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諸葛暗是故意進入他先前那間空間門的。
他現在經歷的這個副本越簡單，就越代表對方的副本有危險。
可惜練習生和直播間不互通，在驚悚練習生比賽中途根本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諸葛暗不和他事先打招呼也非要搶的空間門到底通往一個怎樣的副本。
搞不好諸葛暗先前在盥洗室裡吐血正是因爲用太極八卦盤推算出了下個副本的關鍵信息，這才遭到了嚴重反噬。
可惜現在擔心這些也沒用。
一切都得等這個副本結束後，回到演播大廳纔有定數。
宗九難得有些煩躁地盯着腳下的地磚，轉而重新擡起頭來，看着遠處練習生們魚貫而入走進告解室內。
眼下這個小惡魔的情況也很值得推敲。
首先，宗九可以排除這個小惡魔僞裝的可能。
惡魔的演技很好這點不錯，但他絕對做不到把自己深層的氣質也一併改變。
但這個教皇又的確是惡魔沒錯。只是有什麼東西改變了，並不如同原先那樣，周身帶有濃濃的違和感。
到底是哪裡改變了？
......
另一邊，練習生們在大教堂內等待。
第一個進入告解室的練習生走了出來，神色帶着欣喜，“我手上的黑線消失了一條！”
“真的嗎！”
“看來告解真的有用啊！”
“對，確實有用，但第二次告解就沒用了，我剛剛和教皇嘗試了一下，最多隻能消除一條黑線。”
見這個方法有用，好歹能夠消除一條黑線，練習生們喜不勝收地開始搜腸刮肚尋找自己曾經幹下過的虧心事，想着待會自己要告解的內容。
人從泥潭中脫身，自然不可能清清白白在世間活這麼多年。就算是天使來到這個人間也會犯錯，更何況人呢？
於是大家也沒想多久，一個個走進告解室內，對着牆壁另一邊的小教皇坦誠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
徐粟走進去站着撓了撓頭，搜腸刮肚也沒能找到自己曾經幹下的虧心事。
“教皇冕下，我好想沒做過特別讓自己後悔的虧心事。”
“沒關係。”木板背後，小教皇溫和地說：“想想自己感到困惑或者誠心想要懺悔的事情也可以進行告解。”
“但懺悔聖事需要誠心懺悔，並且在之後做出實際行動來改變自身。如果僅僅是告解的話，只需要認罪就好。”
懺悔？
徐粟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或許有可能他性格本身就是大大咧咧開朗活潑的那種，直男的很，很少揪着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地想，給自己平添煩惱。
所以這一時半會，他竟然想不到什麼需要懺悔的事。
哦......還是有一件事的。
想起腦海裡那個身影，徐粟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細如蚊吶，“那，那我還是選擇告解吧。”
“哦？是因爲沒辦法誠心懺悔嗎？”
徐粟漲紅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所幸小教皇似乎也沒有要在這個問題上追根究底的意思，也讓對面在心裡由衷地鬆了一口氣。
到底像徐粟這樣的當然佔少數，絕大多數人心裡都有陰暗不可告人的一面。
練習生們挨個進來告解。
有說自己小時候偷過鄰居家雞的，還有說自己曾經用不正當手段進行過金融詐騙的，還有說自己因爲嫉妒背後檢舉揭發過朋友考試作弊，還有說自己爲了找一份工作利用不正當手段擠掉競爭者的......等等等等。
教皇端坐於告解室另一邊的軟椅上。
他將沉重手上的黃金權杖放下，興致缺缺地盤着腿，任由背後沉重的披風搭在軟椅的靠背，不論是表情還是坐姿都沒有絲毫身處神聖之地對基督的敬重。
小惡魔一隻手撐着頭，像是聽了對面的懺悔，又像是沒聽，等到練習生將自己罪情陳述完畢後，這才懶洋洋地說：“仁慈的天主會寬恕你的一切罪過。”
“孩子，天主聽到了你的懺悔，你的罪孽將得到寬恕。”
......
二十九個人告解完，夕陽也差不多快要落山了。
等到最後一位練習生從告解室內走出，守在一旁的修女早已等候多時，笑着朝他們點頭致意：“教堂給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了聖餐和住所，或許有些簡陋，請諸位見諒。”
事情發展到這裡，一直在圍觀的直播間練習生也都麻木了。
【說真的，一百二十多個團隊副本，就魔術師這個副本畫風格格不入......】
【確實，別的副本最少都死一個人了，他們這個副本倒好，進來不僅吃好睡好，還全體鎮民一起給他們出主意怎麼完成主線任務，我tm在無限循環看過這麼多副本，沒有一個副本是這樣的，真心把我給看傻眼了】
【這真的是個S級副本嗎......魔術師他們這個隊伍的運氣也太好了吧，直接就抽中最簡單的那個，酸了酸了】
【溜了溜了，這個副本只有團隊攝像頭，而且魔術師天然過關，唉】
其他練習生都跟着修女的帶領往教堂後方的餐廳走去，只有宗九朝他們揮了揮手，刻意留了下來。
等大教堂內恢復靜寂，空無一人時，白髮魔術師才走上前去，掀開了告解室垂下來的簾幕。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裡面悠哉悠哉坐着的小教皇，臉上神色喜怒難辨。
現在兩個惡魔都沒有宗九一個人高，從高處俯視的感覺讓宗九感到一絲愉悅。
......誰讓no.1成年體那麼高，每次都得被迫仰視。
誰知道小惡魔轉了轉眼神，忽然伸出兩隻手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聽告解好累，腿都坐麻了，大哥哥抱我起來吧。”
宗九：“......”
他真慶幸單獨活動的時候直播攝像頭不開，不然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瞬間猙獰的表情。
“你到底是誰？和惡魔又是什麼關係？”
白髮青年面色冷淡，眼裡含着一絲言溢於表的嫌棄。
“哥哥看不出來嗎？”
小惡魔歪了歪頭，黑髮從他的臉頰邊滑落，遮住眼眸裡閃動的狡黠光芒。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的確是那個人渣的幼年體呢。”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大人的我真討厭啊，明明是一個這麼漂亮，又願意陪他一起玩的大哥哥，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珍惜。”
“明明......我們都這麼喜歡哥哥。”
“說重點，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別轉移話題。”
宗九盤着手，板着一張臉，不爲所動，就像正在訓話小學生的黑臉教導主任。
“哥哥好凶，都不願意抱一下。”
小惡魔慢吞吞地收回了手，“算了，誰讓我這麼喜歡大哥哥呢。”
接下來，宗九就領會到了什麼叫做魔幻現實。
因爲no.1身兼導師職責，所以他並不需要進入副本，甚至就連扮演npc也不需要，先前進入副本不過是爲了好玩。
惡魔在原先的那個死亡迷宮副本里早早地給魔術師準備了一份大禮，結果沒想到諸葛暗一腳踩了進去，於是他只能改變了副本落點，轉而來了審判日副本。
S級副本自成小世界，很難從大體上動手腳。
然而審判日這個副本又很特殊，因爲這裡的npc很固定，只有練習生的親人，外來者想要再度進來的話基本沒有空位。
因爲比較匆忙的緣故，no.1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結果爲了符合該副本世界的規定，惡魔被世界法則強制壓回到了六歲的年齡。
這個六歲並不僅僅指的是年齡，還有心性，行事風格。
籠統來說，應該是屬於這具身體的六歲。
現在在惡魔軀體裡的，是隻有六歲人格的惡魔。
小惡魔攤了攤手，“大人的我可能也沒想到這個副本的法則這麼強，所以就坑到自己頭上了。”
好傢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宗九一時有些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