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歡要做的就是讓他認清起因和經過，相比結果，只有這兩項才是他真正需要了解的。

「我在跟你說話，抬起頭來看我！」

此前沒有正視這個事情，那只是因為成歡還不了解情況。

這不怪他，無論是誰第一眼見到石室中發生的事情，恐怕都會潛意識的偏袒雪無痕吧。

然而雪輕舞真的做錯了什麼嘛？

她確實不擅長表達，但心裡也有一桿用以衡量萬物的秤，誰對她好、誰在背後使壞、誰才是對的、誰又做錯了什麼。

她不說，不代表她就不知道。

別說是因為雪無痕在成歡還未出現時頂撞的那些話了，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光憑這份怨恨，那些鞭子也是他理所應當挨在身上的。

「你不說？那我可就要繼續說了。」

「恨？你也配恨？」

「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做了什麼？既然都在永夜會，這麼多年你真的找不到自己的姐姐？」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找啊？」

「你也配憤怒嗎？你還有臉在這大呼小叫的是嗎？」

「成歡...」站在姐姐的立場上，雪輕舞難免會感到心疼，因為很多時候打在身上的都沒什麼要緊，就只有這些話語才最傷人。

她其實也沒有成歡說的那麼好，這些年她也沒有主動尋找過弟弟的蹤跡，但那卻是因為她不知道重逢之後又能怎樣，她很清楚自己身為炸藥包的試試，總不該專門尋找弟弟，之後還得帶著他一塊螺旋升天吧？

反正總比雪無痕內心的陰暗面要好得多，畢竟，她可從未記恨過這個弟弟，或者說她逐漸的默認了弟弟已經死在帝都的可能。

雪無痕卻不同，他對自己的家族，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姐姐，就只有數不盡的恨意。

他甚至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這種恨完全是沒緣由的，或者說其實就是借口。

為了掩蓋自己的懦弱，所衍生出來的借口。

「怎麼，說兩句就心疼了？」

「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姐夫，說他兩句怎麼了，我還沒動手呢！」

「成歡...」

雪輕舞這次恐怕是真的心軟了，她眼見雪無痕臉上滿是委屈，就連眼角都情不自禁的濕潤起來，她見了還怎麼好受。

不過這還遠遠不夠，至少成歡還覺得不夠。

他現在需要但並不是委屈，而是要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雪輕舞出不了的頭，他這個做男人的得幫著說明白了。

「說話！剛才不是很能說嗎？！」

「怎麼了，現在要靠著女人給你求情了？！」

雪無痕直接被這話震得顫抖了幾下，他從來都沒想過幾分鐘之前在自己眼中還是個雜碎的人，現在卻能這樣教訓自己。

偏偏他還真就找不出反擊的話。

雪無痕的腦子是有些問題，但那卻不會影響到他的智商，也干擾不了他的邏輯思維。

成歡的話看似經不起推敲，但如果結合起雪輕舞的反應一起來看，那恐怕真相也就如此了。

幾分鐘之前的他確實還憎恨著姐姐，但他卻也明白這個事實，那就是...

雪家的人天生就學不會說謊，就連那些裝模作樣的表情也絕對做不出來。

她這個姐姐更是自小就高傲得像只鳳凰，就只有那些服侍她的宮女能夠偶爾說上幾句話，其他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這個弟弟，都很難得到跟她對話的機會。

也不知道那些宮女和她都說了些什麼，每次表情都那麼奇怪，還動不動的就鬧出紅臉，雪無痕小時候就對這件事萬分好奇，時至今日卻也沒能找到答案。

不過現在倒也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已經能清楚的感知到那種熟悉的氣息。

就好像五歲那年姐姐路過內堂，眼見他翹著腳去拿桌上的糕點，就這樣原地觀摩了十多分鐘也沒說幫幫忙。

還像六歲那年，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破了膝蓋，疼的哭了好久，她也站在邊上，表情獃獃的什麼話都不說。

這不是冷漠，只是她的性格本就如此。

五歲那年，她手上拎著一個小板凳，猶豫了十多分鐘直到自己已經將糕點送進嘴巴，她也沒能將板凳遞來。

六歲那年也是如此，乾淨的繃帶就被她捏在手上，她應該嘗試過很多次，但就是怎樣都無法蹲下給自己包紮。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啊，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來不及做，但她心裡卻從沒忘記過自己還有一個弟弟啊...

「姐...姐姐！嗚嗚嗚...啊...啊...姐姐啊！」

這幾滴眼淚來的著實晚了些，所幸雪輕舞始終都站在原地，傻弟弟剛一回頭，就看到了與幼時並無不同的血脈至親。

雪家在這世上終究只剩下他們兩姐弟了...

失散多年的姐弟動情相擁，成歡還來不及吃醋，直接就被雪輕舞掃到一旁，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這會兒他可不會再嘴欠的說些什麼，這一幕雪輕舞已經期待了太多年，而且這恐怕也是她第一次主動去擁抱自己的家人。

總不能像自己這樣吧，後來還真想主動一次了，但卻已經沒了機會...

相擁啜泣的姐弟真是膩歪了好一陣，不過大多數的時間都只是雪無痕在那嚶嚶嚶的哭泣，雪輕舞的表現只是緊緊的抱住他而已，嘴裡倒是嘟囔了好幾次，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說，她確實叫了幾聲弟弟，只是音量實在太輕，就只有雪無痕能聽到一點，但也聽不真切。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又接著等待了五分鐘左右，成歡實在有些按奈不住，並且他也看出這兩個人的情緒都已經徹底爆發出來，現在反倒是進入了較為尷尬的階段，因為他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將雪輕舞拉回到身邊后，成歡才看向雪無痕嚴肅道：「小舅子，這下就不該繼續鬧騰了吧？」

雖說已經跟姐姐達成和解，但是面對成歡這個疑似欺騙了自家親姐感情的男人，雪無痕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但又不好完全無視，所以就綳著小臉輕輕的點了點頭。

本來也沒有繼續鬧下去的理由了，姐弟重逢，他現在眼裡只有雪輕舞的影子，其他任何事都已經放不進他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