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問你話，啞巴了嗎？！」

傷人者愈發蠻橫，雪輕舞無所適從，琉璃劍斜搭在身旁，手上已經沒了力量。

算了。

就這樣被他殺掉，也不枉世上走了一遭。

下一秒，灼熱的鮮血果然在她胸前蔓延，很快就將層層纏繞的裹胸布染紅。

雪輕舞不免露出輕蔑的笑容。

死？

不過如此，一點疼痛都沒有，跟自己料想的相差太多。

但也不能就這樣結束，我還要再好好的看他一眼。

說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話，聽又聽不懂，心裡還怪難受的。

讓我再看看，看看你該是怎樣的......

認命的雙瞳輕輕張開，然而眼前這幕卻令雪輕舞整個人都獃滯起來。

胸前流淌著的灼熱並非自身血液，而是從成歡胸口噴涌而出。

他並沒有自殘，情況應該跟自己一樣，都使用了什麼秘法，以至於身體無法承受反噬的力量。

別...

你不能死在這裡，我還活著，你的話也沒說完。

最後...

最後剩下的究竟是什麼啊！為什麼不說完啊？！

即便引為知己，但她卻還是小看了成歡。

職業者，七階和十一階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成歡與心照犯下『重罪』，這時正受規則反噬，生命已然垂危。

雪輕舞也是同樣，即便成歡沒有痛下殺手，她的生命也已經燃燒到了重點，臉上無端端浮現出醜陋的皺紋，麵皮變得鬆弛無比，就連披散在肩旁的柔順黑髮都失去了光澤，逐漸化為乾枯的灰白色彩。

雪輕舞一生不懂情愛，經年重病纏身，或許這一刻，能跟初識的知己共赴黃泉，就已經是最浪漫的事情。

只是，她心中難免還留有小小的遺憾。

他肯定有話沒說完，如果能聽到那些...

留給她思考的時間已經不多，雪輕舞腦海中僅存的那絲精神力即將徹底消散。

但就在這時，成歡好像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麻木的臉上莫名浮現出一絲笑意，隨後直接粗暴的抓住了雪輕舞的滿頭華髮，將她拽到身前有氣無力道。

「勝負已分，接下來是我的要求。」

「我...要你活...」

「即便是這世上再無令...你留戀的...事物...」

「那也要你...為我...而活...」

每念一句，他身上的生命氣息就越薄弱，話音至此，他的生命氣息都已經微不可察，終於在最後一個字念出之後，徹底歸於沉寂。

雪輕舞胸膛絞痛，但卻不知這份痛楚從何而來，只能緊緊的按住左胸，眼角莫名留下兩行清淚。

成歡倒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埃，圍繞在場邊的刀劍結界也隨之一同崩解。

雪輕舞顧不得擦拭淚痕，緊忙喘著粗氣接住成歡拋來的亡語指環。

身體腐朽到了極限，她的神志也早已模糊不清，能接住指環就已經用盡了全力，哪知道接下來究竟要怎樣做。

要我活？

怎麼早不說？！

我年幼棄劍自封閨閣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成歡？

我縱橫沙場十盪十決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成歡？

王朝覆滅，我跪求君暮終止殺戮的時候，你在哪裡？！

現在要我活？

隕星炎已出，竟然奈何不了你...

我...

已經到此為止了......

「還沒有結束哦！」

就在雪輕舞欲持劍自絕隨成歡而去的這一刻，望秋突然從亡語指環中顯現身形。

「看好了，這位爺可還喘著氣呢。」

望秋？

滅國者罷了，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這副欠揍的嘴臉。

他是死是活我能不知？拚命的手段，只剩拼了，不需要命？

雪輕舞心中譏諷，但眼神卻忍不住飄向下方，也不知道究竟在期待著什麼。

然而當她將視線移動到成歡身上的時候，發現他的胸膛竟然真的在輕微起伏，口鼻溢出的血也被喘息頂出泡泡，雖然看著十分滑稽，但卻能證明他真的死而復生。

對，就是死而復生，雪輕舞無比確定，他剛才就是已經死掉，但這會兒怎麼又...

成歡身上的疑點無人能解，但雪輕舞的迴光返照卻已經完結，眼神下一秒就要潰散。

不過，這時飄蕩在半空的望秋正好完成了某個儀式，某條生靈無法直視的奇異線條正從成歡和雪輕舞的身上逐漸抽離，又在半空凝結成一股。

「居然沒說話，那就是隨便我怎樣處理。」

「又欠我一次，小崽子...」

她凝望著成歡此時滑稽的嘴臉，輕聲嘟囔了兩句。

接著又看看雪輕舞，發現她發色漸回，臉蛋、皮膚也都恢復清楚，便放心的嘆了口氣，隨後才搖頭晃腦的飄回亡語指環當中。

原來如此，成歡的話既是對雪輕舞的『要求』，也是對望秋的請求。

他自知身懷系統，並且昏迷前應該是聽到了什麼，才自信不會出事，於是將指環丟出，目的就是讓望秋撈她一把。

還好望秋不是什麼糊塗的人，真想出了手段來挽救雪輕舞。

雖然這樣做的話，會讓成歡比較吃虧就是了。

這兩人此時盡皆昏迷，但胸口都還有所起伏，至少小命是有所保障的。

與此同時，刀劍結界外。

結界崩碎的那一刻，場上再無阻礙，因此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裡面的情況。

那個入侵者的首領頭髮突然變幻了幾次顏色，緊接著就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抬頭一看，他們心心念念的成院長好像是早她一步倒下，莫不是輸了？

這倒是不怪他們，因為心像世界本身就擁有類似結界的效用，階位不到一定程度，當然看不真切其中的真實景象。

但那也就能限制五階、六階之下的職業者，至少對於艾爾芙等人而言，戰鬥全程她都看了一清二楚，甚至包括成歡最後在雪輕舞臉旁耳語的那兩句，她也看了個真切。

不過現在的情況畢竟令人感到危急，她哪還能耐得住性子吃醋，早就附加上漂浮術飛了出去。

但她卻不是第一個，早在她之前，君芳、黃逐影甚至還有姚六，這三個看不清結界內情況的早就狂奔而去，滿心都在挂念著成歡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