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晴還念著秦暗,季北辰心裏的天秤是失衡的。
可他又不能表現,不能逼迫她拋棄秦暗。
只能曲線迂迴,怪自己道:「都是我。是我害的你,不能去找秦暗。」
「如果那晚不是我把你帶走……」
季北辰吁嘆一聲,「你受了那麼大委屈,秦暗知道后,也會為你報仇,會好好對你。被我帶走,反而還……東躲西藏。」
季晴垂首,抿唇失語。
她的不作聲,等同默認。
默認了季北辰的話。
可能她也覺得,季北辰不該帶她走。
「晴晴,等我病好了。我們先去找小媽,然後,你再回去找秦暗,好嗎?」
季北辰只能先安勸住她。
能拖一日是一日。
總能想到更多理由,把她牢牢捆在身邊!
季晴悶了片刻,也只能是點頭。
她的眉眼間,有難以忽視的失落。
「對不起,晴晴……」
季北辰只能放低姿態,引發她的同情心。
季晴是多麼善良。
肯定不會讓他背負那麼重的負罪感。
季北辰一直善於拿捏對方的性格弱處。
而季晴,也確實被他拿捏住了。
她馬上就軟聲表示:「沒事的,哥。這也不是你的錯。你那麼衝動都是因為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喝了不該喝的東西。」
季晴咬住下唇,斟酌之後,再說:「哥,我還是想聯繫國內。聯繫一下,都不可以嗎?」
「我是通緝犯,晴晴。」
季北辰無奈的望向她,「我逃出國,就是為了不被抓到。你聯繫國內,不就暴露我的行蹤了么?」
「我只聯繫秦暗呢?」
季晴試圖爭取,「我會告訴秦暗,讓他不要暴露我們。我想……」他了。
思念秦暗,她沒敢說出口。
「秦暗不會聽你的話的。他的性格,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霸道固執起來,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季北辰沉嘆出一口氣,「況且,我聯繫到朋友后,手機連同那張卡已經直接交給朋友處理。」
「我們現在唯一能聯繫外界的方式,就是一樓那隻電話。但那隻電話只能聯繫本國,打不出去。」
「過去那個身份,已經不能用了。我需要一個新身份。」
季北辰用很多理由,強調他的無可奈何。
季晴聽了,也只能是無奈妥協。
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在這種處境之下。
她又不能,勸季北辰回國自首,為了李茂那種人……去坐牢。
況且。
他是為了救她,才殺了李茂。
*
距離季晴失蹤,已經有一個月。
案件在警局堆積塵封,不再有警方,盯着這起案件。
李茂的家人為他辦了葬禮。
出殯那天。
秦暗也有到場。
他當然,不是來送李茂這個人渣的。
他是抱着一線希望,來看看,季晴和季北辰有沒有可能出現?
晴空萬里。
李茂出殯這天,太陽無比毒辣。
站在墓前的家屬親眷,竟沒有幾個嚎啕大哭的。
反而有好些人,以手作扇,驅散天氣帶來的炎熱。
這是秦暗見過的,最為平靜的喪禮。
李茂的女人都只是靜靜立在一旁,沒有一滴眼淚。
秦暗眼裏看到的,是一場沒有情誼,只走流程的葬禮。
「這個李茂,究竟是什麼人?」秦暗隨口一問。
站在身後的凌波代為回答,「秦總,李茂是個種果園發家的土老闆。為人作風不良,對家庭疏於照顧,對妻子、兒女,也都沒什麼責任心。」
「暴富后,常年逛足浴店、夜店,常年尋花問柳。據說,和妻子常年爭吵,早已分居。所以這場喪禮,也是一直拖到沒人替他料理,妻子才出面替他料理。」
「至於他撒手人寰后留下的財產,已經按法律分配。並且,他的妻子也有男人。收到他的遺產,妻子應該還是高興的。」
秦暗眉心擰出褶皺,「這種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老人的壽宴?」
最近。
秦暗一直在復盤壽宴那天,以及后壽宴之前的點點滴滴。
他想知道,他究竟是哪步沒做好?
怎麼就讓事情發展成那樣?
李茂這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
完全不知,是哪裏竄出來的小丑……
成了季雨和季北辰用來擄走季晴的替死鬼!
這一步一步,季北辰究竟是怎麼算的?
怎麼就能那麼順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這麼大的事,把季晴帶走?
秦暗心氣難平。
無論怎麼想,都平復不了胸中那口氣。
「秦總,李茂是季雨邀請的賓客。除他以外,那場宴會上和他同種檔次的土老闆,還有不少。」
凌波老老實實回答,「我調查過,季雨是在福利院領導的酒局上,認識這些土老闆。他們會參與福利院的捐款,但,多多少少都有違規的洗錢操作。」
「這些事,之前我們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自然也就不會知道。」
秦暗想起。
他幫季雨整頓老人壽宴時,確實沒注意季雨的特邀賓客名單。
他只注意到,季雨所說的那位親生父親。
季雨那個女人,真的太會搞事情!
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些日子。
秦暗總會想到……
季雨出現在季晴身邊,給季晴帶來的一樁樁,一件件磨難。
上次。
害的季晴頂替她,被打的奄奄一息!
這次。
季晴直接因她失蹤,生死未卜!
午夜夢回。
秦暗總會夢到,季晴在他懷裏,一口一口吐血,哭着跟他說:她好痛!救救她!
醒來時。
深深的窒息感,都會將他吞沒!
像沉入海底,口鼻湧入鹹鹹的海水,滿到不能呼吸。
思緒回籠。
秦暗身側的手掌已經緊捏成拳,眉心也擰出深深的川字,快能擠死蒼蠅。
「季晴,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秦暗問。
凌波很抱歉,「秦總,沒有。不過,已經按您的吩咐,找到季夫人國外的位置。派人偷偷盯着季夫人一家。」
「如果,嫂子有出現在季夫人家,我們一定會收到消息。」
已經不知道,哪裏才能找到那隻兔子?
秦暗只能派人盯住國外,阮麗媛住的屋子。
守株待兔。
如果。
她還活着,即使不回去見他,也會去見她母親吧?
這是,秦暗最後的一絲希冀。
「秦總,我們該回去了。不然,趕不上兩點那場簽約。」
凌波掃著行程表提醒他。
秦暗應聲轉頭,身形卻一個趔趄,往前栽倒!
還好。
凌波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扶住他,用身子頂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這才,沒叫秦暗摔倒!
可秦暗卻捂住胸口,劍眉緊鎖,重重吐息,半天緩不過來。
那張英俊絕倫的臉,已經面色煞白。
額間,浮出斗大的汗珠。
「秦總,您沒事吧?」
凌波親眼看着,秦暗的臉色『唰』地一下煞白了。
他嚇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一眨眼,秦暗會就死在他眼前!
事實,也確實可怕。
秦暗白天炫個五六杯咖啡,晚上喝半箱啤酒,一連就是一個月……
沒有一天休息,沒有一天正常生活。
身子又不是鐵打的,哪經得起這樣耗?
凌波每天都怕,他一覺醒來,就接到領導猝死的消息!
良久,秦暗才緩過這一陣。
站起身子,又像不會道倒下的戰士,繼續邁步上前。
「秦總,您這周日,還是休息休息吧。」
凌波憂心提醒,雖然有點逾越。
「要不要為您安排體檢?」
「不用。」
「可是,我怕您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
凌波憂慮出聲,「秦總,萬一嫂子還沒找回來,您先病倒了。那……」
還想說些勸慰話,秦暗卻啞著聲音,低吼了他,「不是你管的事,你別管。」
「是……」
凌波也不敢再勸了。
只是默默在心裏想着,他可能要找新工作了。
離開墓園。
秦暗坐進車裏,又是煙不離手。
看着蔥蔥鬱郁的行道樹,看着艷陽高照的天。
是晴天。
可是。
秦暗的眼裏,天卻是霧蒙蒙的。
他的世界,已經沒有晴天了。
只剩灰暗,只有黑暗。
他的季晴,被弄丟了。
*
又是一個半月。
已經是季晴失蹤的兩個半月了。
秦暗的生活,渾渾噩噩,像泡在爛泥里。
煙酒咖啡,日日不離,夜夜不休。
身體,居然也習慣了這些東西。
習慣和時不時的心悸、氣短,作伴!
身邊人都在勸秦暗,讓他好好生活,多顧及顧及身體。
可他哪聽的進去。
季晴失蹤,後勁大的可怕。
像是靈魂被抽離,只剩一具軀殼,行屍走肉。
終於。
某天夜裏開會時。
秦暗收到一通電話。
是凌波打來的。
凌波告訴他,在國外阮麗媛的家附近,找到季晴的蹤跡。
當下。
秦暗就讓凌波訂機票,最快的,最早的一班機票!
「那邊人說,嫂子昨天晚上,出現在季夫人家門口。隨行的人,還有季北辰。不單單隻是她一人。」
「對了,還拍了照。秦總,您要看照片嗎?」
「要!」
秦暗堅定咬牙。
很快。
他就收到凌波發來的照片。
是很遠位置,拍下的高糊照片。
但依然能通過模糊的眉眼,窈窕身段來確定,那個人是季晴!
秦暗捏緊手機,身心顫抖!
或許是身子早已消耗過度,承受不住這過於欣喜的激動。
竟然,也心悸劇痛起來。
大掌捂上胸口,他不得不鎖眉喘息,扶著沙發沿落座。
細細密密的汗珠在額間浮出。
又緩好一會兒,秦暗才恢復過來。
再看到季晴的照片,他揚起唇角,「晴晴……等我……」
用最快的速度。
秦暗收拾行李!
……
米國。
季晴和季北辰已經在阮麗媛家住下。
他們昨夜到達,在阮麗媛家逗留整整一天。
總算,季晴找回一些家的感覺。
沒有那麼不安的漂流感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那麼不順?
自從和季北辰渡輪出國后,先是季北辰生病,照顧了他大半個月。
再是和季北辰出國,卻在機場被隔離。
因為季北辰曾經高燒過,被勒令14天內不能上飛機。
二人只能繼續逗留在小國。
這個時候。
季晴又病了。
她吐的厲害,毫無胃口,短短几天,人也精瘦一圈。
因為被隔離著,也因為醫療跟不上……
那段時間,只能由季北辰貼身照顧她。
他們像是落難到貧困地區的災民,只有對方能依靠。
季晴吐的稀里糊塗時,她以為自己患上傳染病,死定了。
原本是抗拒季北辰接近自己,不讓他照顧自己的。
季北辰的不離不棄,無所畏懼,也讓她對他添了很深的情誼。
當然。
對季晴來說,只是兄妹情,不是男女情。
因為即使在感覺快死的時候,季晴腦子裏想到的,一心挂念的也只有秦暗。
她的心,感情那塊空缺……是永遠給秦暗留着的。
後來。
季晴的嘔吐沒那麼嚴重,出了隔離區后,也在醫院接受了全面檢查。
又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降臨。
一度,擊垮季晴和季北辰兩個人!
她,懷孕了!
拿到那張體檢結果,季晴雙瞳瞪大,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
季北辰也是。
他面色蒼白,唇瓣發青,顫抖著,重重揮拳砸在牆上!
懷孕這件事。
給他們倆都帶來極其重大的打擊!
季晴以為,那是李茂的孩子。
季北辰卻清楚知道,她懷了秦暗的孩子!
季北辰當然不會告訴她。
所以在季晴哭着說,她要把孩子打掉時,季北辰連連點頭!
但後來。
因為小國小地方的醫療環境並不衛生,季晴又怕了。
她想再拖一拖……
季北辰是不願意她拖的。
可是。
在醫生把他當成季晴的丈夫時,季北辰又着迷似的,在那個身份里沉淪了下去。
所以。
他也不催了。
接下來的旅程中……
他們也是多災多難!
季晴不知,很多災難都是季北辰特意安排,故意用來加深他們之間的感情。
他多次英雄救美,救她於壞人的手裏。
自導自演,一出又一出的戲碼。
悉心照顧她,也玩弄她的感情。
季晴就像小丑,被他蒙在鼓裏。
異國他鄉,語言不通。
她根本不知,自己一直活在季北辰的算計中。
後來。
為了旅途順利,她答應季北辰假裝是她丈夫。
他們以夫妻身份,渡輪經過幾個小國,來到米國。
歷時兩個月。
終於,找到母親家裏。
飽經風霜,身心飽受摧殘后,季晴抱着阮麗媛,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