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脾氣犟得很的老將，衛青也是感到頭疼，但為了確保漢軍的安危，他還是拒絕了李廣的要求。

李廣也是絲毫不給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子，黑著臉直接踹翻了面前的案牘，大跨步地離開營帳，只留下一眾漢將面面相覷。

「唉……」

衛青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自從漢武帝將李廣調到他身邊，因出征匈奴之事而時常出現爭吵，兩人每次無一不是吵得面紅耳赤，最後不歡而散。

衛青不擔心與李廣的關係變差，就怕李廣在關鍵時刻不受他的調度，將帥不和可是大忌啊！

李廣雖然年紀大，但一身勇武可不是他麾下部將所能媲美的，衛青深知這一點，所以時常打壓李廣的囂張氣焰，以便後續更好地調用對方。

可惜的是，李廣的臭脾氣超乎他的想象，以至於到現在李廣並不是很聽從他的調度，基本可以算是「聽調不聽宣」。

李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明白了衛青的心思，於是出言解圍道：「李老將軍對漢庭忠心耿耿，此番出征對漢庭至關重要，還請大將軍大度理解一下。」

「嗯……」

衛青的臉色緩和起來，隨後對著李濟囑託道：「李老將軍脾氣火爆，本將也知道這一點，希望李將軍在出征之際多加勸阻一番。」

自己的部將要麼年齡尚淺，要麼屬於外戚勢力，他實在想不出有哪個人能夠壓制住李廣，只好拜託李濟替自己看管看管一下，免得在路途中出現什麼意外。

「一定，一定。」

李濟抱拳答應道。

衛青遣散眾人，李濟帶著霍去病返回自己的營帳。

似乎因為上一次北征匈奴的出色表現，霍去病被衛青跟劉徹寄予厚望，擁有獨領一支騎兵的權力。

雖然數量少，僅僅有八百人，但李濟觀察這支騎兵時，發現他們氣勢遠要比尋常漢騎強悍，屬於漢軍的精銳騎兵。

除此之外，李濟還看到這支騎兵當中擁有不少的匈奴人，這些匈奴人大多是在漢景帝時期隨著匈奴七小王投誠漢庭，因為本地人的原因，一直在漢軍當中作為嚮導。

休整半天，次日，衛青率領十萬餘騎兵從定襄郡出發，北出長城，領三萬鐵騎就地駐紮，立公孫敖為主將，讓其率領大軍北入漠南，尋找匈奴的主力。

「戎馬一生，如果沒有完成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那真是太可惜了。」

十萬騎兵北出長城，踏入荒無人煙的大漠之中，讓李濟不由得想起兩任冠軍侯的事迹，他們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武將最頂峰的戰績。

公孫敖坐鎮中軍，控制著強弩軍，趙信充當前軍，公孫賀與蘇建分居左右，老將李廣與李濟一同處於後軍，掌管延綿數十里的軸重車隊。

「唉，老夫窮極一生，卻望不得封侯的希望。」

相較於李濟跟霍去病兩位年輕人的年少氣盛，老將李廣卻被時間磨平了稜角，逐漸絕望起來。

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啊……

聽著李廣的自言自語，李濟不由得想起滕王閣序。

西漢將軍李廣驍勇善戰，一生與匈奴人大戰七十餘場，殺得草原霸主十分畏懼此人，被人稱其為大漢飛將軍，卻受限於封建社會，窮極一生卻得不到封侯機會，最後因「失道」而選擇自殺。

出身士大夫階級的李廣與出身卑微的衛青，他們的一生顯然形成鮮明對比，讓人惋惜。

其實衛青也不是沒有給過李廣機會，漠北之戰中衛青與李廣兵分兩路，希望這員老將繞道匈奴後方，與衛青的主力部將夾擊對手。

如果成功的話，李廣勢必可以立下大功，封侯也不在話下，然而李廣的運氣差到極致，居然在路途中迷失方向，失去了這個寶貴機會。

「報告將軍，前方我軍發現了一個匈奴的部落。」

廣散斥候的趙信軍發現了匈奴的部落，特意派人前來告知跟在身後的其餘部隊。

「所有人拋棄軸重疾速前進，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一聽到匈奴的消息，原本還是憂愁老生的李廣瞬間打起了精神，左手挽弓，背負長刀，單槍匹馬地沖了出去。

李廣一眾的行動自然是瞞不住其他人的耳目，諸如蘇建、公孫敖等熱衷戰功的猛將同樣效仿李廣，帶著輕騎殺了過去。

數萬騎兵策馬奔騰，長驅直入至匈奴部落，大批箭矢如雨落下，不少匈奴人躲避不及，被貫穿了身體。

老將李廣鬍鬚發白，但健勇絲毫不減當年，一手大刀亂舞，瘋狂斬殺擋在面前的敵人。

不過千人的匈奴部落瞬間被萬名騎兵踏得粉碎，死在馬蹄之下的匈奴不計其數。

倖存的匈奴見勢不妙，連忙翻身上馬逃至北方。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漢軍騎兵直接攻破這座匈奴部落，俘獲男女數百人，控制了大批牛羊。

「真是瘋狂啊……」

李濟的臉皮抽了抽，一個小型部落不過千人，居然出動了數萬騎兵，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拿下了這座部落。

除了公孫賀這個無欲無求的將軍，其他漢將簡直把戰功刻在骨子裡頭，恨不得多殺幾個。

尤其是這李廣，連后軍的軸重車隊都不管了，比處於中軍的公孫敖還衝得快，第一個殺入匈奴部落。

「李老將軍還是太看重了戰功，如果這是匈奴設下的陷阱的話，輕則被燒軸重，重則全軍覆沒。」

霍去病也認為李廣的做法有失偏頗。

「又是距離封侯更近一步的一天。」

李廣返回后軍，剛剛斬殺匈奴的他神經氣爽，無視同行的李濟跟霍去病的臉色。

李濟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畢竟他不是西漢的本地人，根本沒有教訓李廣的話語權。

至於霍去病，他的年齡在軍中最小，輩分極低，自然也不敢教訓李廣。

估計就算衛青來了，對於李廣的做法，也只能勸阻對方而不是教訓對方。

「主公，既然李老將軍希望立下戰功完成封侯，為何我們不幫他實現願望呢。只要完成封侯，他自然聽從我們的指揮。」

賈詡主動獻出計策。

「文和，你這計策有失水準啊。」

李濟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誰人不知道幫李廣完成封侯，如果真幫李廣封侯，恐怕李廣拉下臉皮喊他們一聲爹都可以。

「要想封侯，除非擊潰匈奴的主力部隊，但我們深入大漠不可超過百里，如此之小的範圍如何能夠找到匈奴主力。」

「主公已經陷入誤區了，衛青所謂的不可深入百里的限制，可不關我軍任何事情，要知道我們可是來自天外。」

賈詡老神在在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

「主公率領本部一萬兵馬直插漠北，帶著李老將軍尋找匈奴主力，勝可完成封侯之事，敗則全軍覆沒，就看主公有沒有這個膽氣了。」

「沒想到賈文和有一天會獻出這麼激進的計策，真是難得啊……」

李濟失笑搖了搖頭，「如果再無建功的話，我會找一個合適機會提及此事。」

「善！」

接下來的幾天後，公孫敖繼續深入漠南，路途之中卻見不到伊稚斜跟左賢王的主力部隊，只是遇到了零丁幾個部落，在李廣的雷霆重擊之下很快就成了他的戰功。

尋找到一個水草豐茂的草場后，公孫敖便下令就地休整，等待吊在最後的軸重車隊。

越往大漠深入，對漢軍的補給壓力也就越來越大，好在一路上剿滅了好幾個部落，得到無數牛羊等畜牧。

有了這些牛羊，漢軍便可以在短時間內無需擔心糧草壓力，不需要等到軸重車隊跟上而進發漠南。

只要他們尋找到一處好地方休息，在這段時間裡頭後面的軸重部隊便可以跟上，讓眾將士補給糧草。

月明星稀之下，燃燒得火熱的篝火堆旁，李濟抓著一根樹枝在沙地上比劃，旁邊還有霍去病、李廣等后軍的主要將領。

火光照耀之下的李濟，陰沉的臉龐讓人看得有些發毛。

「明日即將到達大將軍的百里限制，估計休息今晚后公孫將軍將會帶兵返回定襄郡。」

賈詡的話語讓李廣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一路上剿滅了好幾個部落，但立下的戰功不能夠讓他封侯。

「百里不過數日便可以走完，我都不知道大將軍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廣像個怨婦一樣，埋怨起衛青。

李濟在沙地上勾勒出漠南的大致地形，點出幾個重要地方，眼神稍微有些出神，「雖然只有百里，但是漢軍十萬鐵騎出塞，是根本瞞不住伊稚斜的眼睛。可是我們已經放緩了速度，仍然不見他們的蹤跡。」

「可能他們是害怕與我軍交戰？」

說話的是李廣軍中的一個校尉。

「不，不會的，我們已經攻破好幾個匈奴部落，這些部落都是伊稚斜所掌控的，為了他在部落中的威嚴，一定會出兵攻打我們。」

投降漢朝的匈奴軍侯們並不同意漢軍校尉的意見，因為他們出身匈奴，深知其中的彎彎道道。

「或許等我們再深入數百里，就能夠遇到他們，可惜大將軍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不少人渴望建功立業，希望擊敗伊稚斜單于的主力部隊。

李廣突然站了起來，朗聲道：「我要帶兵繼續深入大漠，你們誰願意跟我一同前去？」

「我們只不過一小卒小兵，不敢違背大將軍的命令。」

后軍當中許多校尉軍侯都不敢答應李廣。

要是遇到伊稚斜部隊並順利擊敗對方，功大於過也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但失敗了挨棍是一定的，甚至衛青想要殺雞儆猴，把他們都砍了頭也有可能。

他們跟李廣不一樣，身後可沒有大人物罩住，坐上這個位置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

說起來他們還都是大將軍衛青提拔上來的，天然與李廣這樣士大夫出身的將領所不對付。

對於李廣的請求，他們不想也不敢答應。

「李老將軍，你渴望封侯嗎？」

李濟收起樹枝，直勾勾地看著這位年邁的老將。

「廢話，老夫戎馬數十載，一刀一箭殺到了這個位置，目的就是為了封侯，光宗耀祖誰不想？！」

一提到自己的傷心事，李廣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大，打破了這方黑夜的寂靜。

「既然如此，我幫你如何？」

「你？！」

李廣正想嘲諷李濟，卻記起李濟立下的種種戰功，不得不閉起了嘴巴。

李濟可是有斬殺了右賢王的功績，足以完成封侯壯舉，比他戍邊一生立下的戰功要強上太多了。

「對，別忘了我這一萬兵馬不受大將軍的掌控，理論上我可以隨時脫離大部隊自己行動。李廣，你敢與我走上一遭嗎？」

「老夫與匈奴大戰數十次，身上的傷痕都是匈奴的箭矢刀劍造成的，可即便如此老夫從未有過多怨言，你居然會以為我不敢，真是可笑。」

李廣冷笑一聲，「老夫敢單槍匹馬殺入伊稚斜的部隊，小子，你敢么？！」

「我不敢，畢竟我不像老將軍那樣魯莽，我需要對將士的性命負責。」

關鍵時刻李濟果斷認慫，讓李廣的嘲諷言語憋住了。

「伊稚斜的主力部隊數量絕對超過十萬人，僅憑一萬人的話，根本無法擊潰他們，哪怕奇襲都不行。」

霍去病認為進攻伊稚斜的計劃並不可取，必須要漢軍主力部隊遇上伊稚斜，對戰才有勝算。

「既然伊稚斜的主力部隊出動了，那他的老巢一定缺少兵馬，我們大幹一場，乾脆攻陷他們的龍城，完成封侯！」

一員漢將振臂高呼，情緒極為高亢。

「你是何人？」

李廣對這個愣頭青十分歡喜，至少對方可不慫匈奴。

「軍司馬趙破奴！」

「你很不錯。」

李濟回想起趙破奴的相關信息。

趙破奴原先是九原郡的漢人，曾經逃往至匈奴地區生活，後來回歸漢朝當任軍司馬。

曾經跟隨霍去病參與河西之戰，立下不少戰功。

不過後來他因為巫蠱之禍的牽連而被滅族，一代良將就此憋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