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秦寧的骨灰回南康市的時候,南康市下了一場大雪。
幾年都不下雪的南康市,被一層厚厚的雪覆蓋,像是要把真實的世界藏起來,留下的全都是寒冷和空白。
冷風吹來,雪花還在飄,可是韓君羽什麼也不顧,抱著骨灰盒上車后,手肘撐在車窗上。
車窗開車,寒風凜冽,吹的人鼻頭髮紅。
坐在車上的男人卻像是失去了痛感,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冷意,無神的雙眼盯著窗外。
在機場離別最多的地方,同樣也是相聚最多的地方。
此時窗外突然有個興奮的女人搖晃著手臂,沖著拖著行李箱的男人面前,歡喜的抱著他叫老公。
男人也是一臉高興,摸著女人凍得發紅的臉,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兩人相擁著離開去搭車。
幾人看著那對離開的男女,對視一眼,再去看坐在車上的韓君羽。
怕他,觸景傷情,增加他的傷害。
韓君羽也盯著那對男女的背影,眸色平靜,不悲不喜,看不出心思。
但是眾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情緒內斂的人,越是這麼平靜,心裡壓制的情緒深。
像他這種會隱藏自己情緒的男人,痛苦,從來不會放在臉上,而是在心裡一點點的發酵。
直到有一天他撐不下去,那時候他會做出什麼事,他們都無法預知。
於是幾人眼神交流之後,都暗暗提醒,要主意他最近的情況。
上車后,回到韓君羽的別墅。
車停了,老莫提醒了幾聲,可是韓君羽卻遲遲沒有下車,望著別墅的大門失神。
「韓先生,您有什麼事吩咐我嗎?」老莫小心翼翼的說。
得知秦寧去世的消息,老莫心裡不好受,所以說話聲音也柔和了幾分。
「老莫,你說,我是不是做了一場噩夢?」
「……」
老莫默默抹淚,他也想韓先生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從夢醒來,秦寧還在別墅里等著他。
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做不了假。
肖爵在後面的車上等了好一會,還沒有等韓君羽下車,低嘆一聲,下車走到韓君羽車窗邊。
「君羽,下車吧。」
韓君羽眼睛有些紅,但眼角的淚,硬生生的被他忍了。
他自己開門,低頭溫柔的看著懷裡的骨灰盒,「寧寧,你不是想回家嗎?我帶你回家了。」
「韓少!」
韓君羽剛下車,就聽見有人叫自己,轉頭看見急匆匆跑來的宋玄。
宋玄聽見秦寧去世的消息,帶著舒樂回南康市,就看見韓君羽懷裡抱著骨灰盒,所有事情不言而喻,他驚訝的頓住腳步,眼眶紅了。
韓君羽淡漠看了他一眼,轉身去別墅。
別墅的門打開,張嬸早就守在這裡,剛想開口叫人,就看見韓君羽抱著骨灰盒進來,她張了張嘴,哽咽的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太太,多好的一個姑娘呀,就這麼沒了。
韓君羽上樓,把骨灰盒放在自己卧室,也不管自己身上的雪,坐在沙發上摸著骨灰盒,一言不發。
聽說韓君羽回來,程墨也趕了過來,和眾人一起上樓,打開卧室的門,看見韓君羽一言不發的盯著懷裡的骨灰盒,臉色平靜,可他心裡卻不平靜。
肖爵還想說聲,被他阻止,關了房門,眾人下樓。
「君羽,現在肯定不想我們去打擾他,讓他安靜的呆一會吧。」
幾人沉默坐在沙發上,陰鬱的氣氛籠罩在四周,讓人呼吸不暢,心中酸澀。
「我們分工,每個人過來守一天。」程墨再次開口。
肖爵看了他一眼,並不覺他這是誇張,他也是這麼想的。
秦寧出車禍是意外,韓君羽自責的以為是他一步步把秦寧逼死,若不是他太心急,她就不會發生這場車禍的。
所以,他把自己當做罪魁禍首。
韓君羽做事本來就極端,而且他陷得太深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某一刻想不開,找個極端的方式弄死自己。
「我去配點葯,放在這裡,做點準備。」肖爵開口。
「好。」其他幾人沒有意見。
幾個男人,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偶爾吵架,可要是彼此真的遇見難事,都會協助。
聽見秦寧去世的消息,封蔚和班詠君和其他幾個朋友也都趕過來,班詠君去韓君羽的卧室看了一眼,下樓就沒有止住哭聲。
班詠君挺著一個大肚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封蔚擔心她的身體,一直輕輕地勸說著。
客廳里坐著的幾人,商量著要不要別墅里帖白紙。
南康市的習俗,家裡有人去世,是要帖白紙,做祭奠儀式。
「不需要,你們回去吧。」
眾人聽見韓君羽的聲音,都抬頭看見站在的二樓男人。
他雖然臉色憔悴,可站姿永遠挺拔著。
長腿緩緩下樓,走到一樓,他沒什麼表情看了眾人擔憂的神色,他棕眸複雜。
「謝謝你們能來,但是不需要。我也很好,你們別擔心。」
幾人對視一眼,眼神交流,都在遲疑。
「寧寧我不會下葬,我會讓她陪在我身邊,我還有很多事沒做,不會有事的。」
聽見他不會讓秦寧下葬,幾人臉色變了一下。
但覺得這也像是韓君羽說話的口氣,無可奈何,只能點頭,緩緩離開他的別墅。
程墨坐在沙發上一直不動,看韓君羽坐下后,冷靜的與他對視。
「對不起。」
韓君羽不解,「對不起什麼?」
程墨想到在公寓里對秦寧說的那些不客氣的話,他心中懊悔。
他沒想到秦寧會那麼堅決,竟然為了孩子,偏要離開。
更沒想到,會出了一場車禍要了她的命。
「沒什麼。」
程墨自嘲,說了一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自己犯的錯。
「想喝酒嗎?」
韓君羽長指放在唇邊,盯著程墨,棕眸眯了眯。
「程墨,這會不會是一場陰謀?」
程墨起身要去拿酒,聽見他的詢問,腳步頓住。
他來之前寧傅給他打電話,他之前還奇怪寧傅怎麼會和他聯繫,當他說完那些話之後,他心中瞭然。
所以他轉身看著一臉深思的韓君羽,輕嘆一聲,去拿了一瓶酒,又拿了兩個杯子,給他倒上。
「秦寧的事,你親眼所見,又親自的調查,還有什麼疑惑的地方?」
「……」
韓君羽瞟他一眼,端起酒杯,仰頭喝下。
他就知道,其他人不會相信。
但是他覺得秦寧沒死,一定是有什麼人故意設計他。可是又是誰想讓秦寧詐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