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才傳來凌軒輕輕的聲音，「《涼蟬》真的是賀新顏寫的？」

林允嫻早就準備好了說詞，對方的反應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也可以這麼說。我當時看你們倆個那麼要好，就想創作這樣一首歌，不過寫得不太順，就把我的靈感告訴了新顏。」

林允嫻輕聲說，「她借鑒了我大部分靈感，寫出《涼蟬》，後來被你拿去參加音樂比賽，你來感謝我的時候，我看新顏沒開口，就只好默認了。阿軒，抱歉，我真的沒想那麼多。我只是希望你能走得更高更遠，所以覺得這首歌成為你的作品也沒什麼。」

凌軒沒有說話，手指卻緩緩攥緊了。

——她在說謊。

他從未像現在這麼清醒過，還要藉助別人的提醒，才能看清林允嫻一些似是而非的小把戲。

幾分鐘前，他打過電話給賀新顏。

哪怕丟臉，他也一定要問一個結果。

賀新顏接了他的電話，沒有他想像中的志得意滿幸災樂禍，語氣一直都很平靜。

「你與其追問我為什麼要毀掉你，不如想想，到底是誰把你推到今天的地步的？」

「你放任別人毀掉我的時候，有過心軟和不忍嗎？」

當然有的，凌軒心裏說，他給她準備了一千萬，還有帝都的一套房，打算等這場鬧劇結束再把鑰匙送給她。

他只是，想要她對自己低一次頭而已。

明明只是個養女，身份比自己還要不堪，為什麼她永遠都那麼驕傲神氣呢？

自己一家人都在仰人鼻息，哪怕他是家族裏最出色的孩子，都必須要去討好大伯家的那個廢物堂弟。

父母一直告訴他，這才是生存之道，自己力量還不夠強大之前，就必須學會低頭，審時度勢。

可賀新顏從來都不用這樣，她的脊背永遠挺得筆直，倔強地不肯妥協分毫。

她甚至從來都沒有真正把自己看在眼裏。

凌軒心裏想了很多，痛苦而掙扎，最終沒有把一千萬和房子的事情說出口。

在新新寫歌的身份爆出來之前，他尚且可以心安理得地同情和施捨她，這件事爆出來之後，他就只剩下滿心的羞恥和難堪。

他閉了閉眼，聲音冷漠地說，「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你都要跟我打官司了，我為什麼要心軟？」

賀新顏：「正好，我也不會心軟。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林允嫻欺騙了你。你就從來沒覺得不對勁嗎？」

「她默許了你把這首歌拿去用，還默許你只署你自己的名字，多麼地慷慨大方啊，在你願意簽協議的情況下都不肯簽字。然後卻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每年給她的巨額轉賬。」

「這首歌雖然讓你一炮而紅，可真正賺到的錢，基本上都落到林允嫻的口袋裏了吧？」

「你看，這麼大的事情，你身陷漩渦，她卻摘得乾乾淨淨，含淚血賺幾千萬。」

凌軒抿了下唇：「你胡說，允嫻姐不是那樣的人！」

「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說。」賀新顏的聲音不疾不徐，「我猜她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安撫你，或許她還要給她自己安上個靈感來源的辯解，繼續立溫柔善良、人淡如菊、不爭不搶的人設，這樣才好繼續吊住你這個頭號備胎啊。」

這些凌軒難道看不透嗎？他只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早就對林允嫻戴上了十幾層的濾鏡，正因為愛而不得才格外地甘之如飴。

凌軒怔了一下：「你以為我喜歡允嫻姐？」

賀新顏：「難道不是嗎？」

她覺得很奇怪，傻子都看得出來好吧。

凌軒攥緊了拳頭，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克制和冷淡：「對，我就是喜歡允嫻姐，暗戀了她很多年，畢竟她那麼優秀又溫柔。你不用在我面前挑撥離間。」

賀新顏一瞬間都忍不住懷疑凌軒是不是被林允嫻下了降頭了。

「你還真是對她愛得深沉啊，你粉絲知道她們的哥哥這麼上趕着想當男小三嗎？」

凌軒氣得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賀新顏聳了聳肩，覺得他有些輸不起，提一句都不行了嗎？自己都沒故意爆他的黑料呢。

——

「阿軒，你在聽嗎？」林允嫻有些着急，凌軒的反應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

凌軒捏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許久后才輕聲開口：「允嫻姐。」

林允嫻聲音更溫柔了：「阿軒，我在。」

凌軒：「我這次可能真的要完了。」

「不會的，我已經找了我一個師兄幫忙清除了網上那些黑詞條，他是頂尖黑客，很厲害的。你只要避避風頭，過一段時間再出來，沒人會記得這些的。」

林允嫻急了，娛樂圈的錢才是最好賺的，他怎麼能輕言放棄？

多少明星藝人身上都有黑點，避一下風頭，等沒人關注了，不照樣復出拍戲上綜藝撈金？

凌軒：「你是真的在擔心我嗎？」

林允嫻心裏轉過幾個念頭，仍舊輕聲細語，「你如果擔心影響你的形象和商務，其實……當初也不全是你的錯。是工作人員錯把《涼蟬》這首歌當成是你原創，之後也是月星娛樂為了利益不讓你澄清，我有給你留視頻和聊天記錄，已經發給錢哥了。」

這些證據雖然在法庭上沒用，但用來洗白最好不過。

至少證明了，凌軒真的不是惡意抄襲。

甚至如果操作得好的話，還可以賣慘一波。

凌軒不置可否，反而提起其他，「允嫻姐，我這五年來，陸陸續續給你打入《涼蟬》的收入不低於四千萬吧？」

林允嫻的呼吸簡直差點凝滯，片刻后她輕聲說，「你給我打了這麼多錢嗎？我都不知道。不過如果你需要，我會想辦法把這些錢還給你的。」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篤定了凌軒不會問她要錢。

少年時她對凌軒伸出了援手，在對方心中種下了情竇初開的種子，如今應該長成了參天大樹。

林允嫻信心滿滿，她結交的男人雖然不多，但保證了每一個人都對自己非常地死忠。

凌軒是這些男人里最慷慨大方的一個。

凌軒：「哦，那你最好去查清楚，然後把錢還給我。」

林允嫻一瞬間震驚得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凌軒他是瘋了嗎，居然問自己要錢？

凌軒冷漠地掛了電話，錢他是一定要回來的，那些錢本來就應該是屬於賀新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