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收拾好出來的時候,明蘭若愣了下——
他已經恢復了喬炎的樣子,臉上人皮面具都戴好了,又成了那個溫雅沉穩而忠誠的青年侍衛。
那一副暴戾妖異蒼白的樣子全消失不見。
看見她盯着自己發獃,喬炎一邊束好袖口,一邊淡淡地問:「怎麼了?小明。」
明蘭若默默地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錢真好。」
這人身上是不是藏了十幾二十張一樣的人皮面具,易容用品隨身帶?
也就是東廠家大業大,有朝廷國庫做靠山,不然這種極其精細昂貴的人皮面具,在江湖上一張都是幾十金,哪兒能經得起他這種用法。
赤血雖然生意盤子也很大,可要養兵養人,她雖然已經很有錢了,可比不上蒼喬寬裕。
不知道這次把顧家寨打下來,能不能朝廷和顧家寨撕起來的手,趁機從顧家寨撈點好處,搞點私房錢。
掙錢,是個要緊事兒。
喬炎看着明蘭若那有點肉疼的樣子,意味深長地道:「是的,所以,掙錢,不寒磣。」
明蘭若沒細想他的話,只又抬起眼看他:「喬炎,你可好些了?」
說着自然而然地伸手給他把脈。
喬炎平靜看着她道:「我沒病。」
明蘭若認真地點點頭:「是蒼喬那狗男人病了,我還以為他要像對顧二一樣對我,嚇死人了,看我不抽死他,當然,狗男人病了,這和你這個好人沒關係。」
喬炎:「……」
他家小娘娘記仇得很。
兩人離開顧二的院子,回了自己居處。
他們分頭休息了一會,明蘭若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夕陽西下。
她出去端了飯菜進來擺好,卻看見喬炎拿了桌子上一封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信箋看了看,然後燒了。
明蘭若見他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不免納悶:「喬炎,你去哪裏?」
喬炎隨意地道:「我出去一趟,裘大夫好像說巡視回來了以後,要去顧二那裏給他重新換藥。」
明蘭若眉心微蹙:「衛野說了他會處理,你還是不要總出現在裘大夫面前,我覺得那個大夫,不簡單,別被他看出破綻了。」
她和衛野回去顧文淵房間的時候,簡單打聽了那裘大夫的來歷。
對方二十年前就曾在蕭家年紀最小的少將軍蕭觀雲身邊當軍醫。
後來被蕭觀雲介紹了到了個有真本事的老道士門下,入了龍虎山道門,學了一手高深的道家醫法。
再加上各種奇門遁甲和武藝功法,上到超度作法祈福,下到奇門遁甲擺陣。
也是個天師一樣的人物。
後來赤血被肢解,他就跟着顧大將軍這一支來了東北疆。
她也問過衛野,這個裘大夫、裘天師有沒有策反的可能,畢竟確實是個人才,還曾經在蕭家小舅舅身邊效力過。
按理說還是很有挽救的價值。
可誰知道衛野一臉憤恨殺意地道:「可知道那些修廟,拿活人祭祀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就是這個姓裘的狗天師!」
明蘭若一時間都愣住了。
這曾經的好人,如果信念崩塌,或者沒了信念,放出心中的魔物和貪念,原來可以比原本的壞人都邪惡!
喬炎一邊整理自己的武器,一邊道:"那姓裘的沒那麼好應付,我也算道門中人,我會想辦法勸住他。"
明蘭若想了想,也是,裘天師那種精明厲害的人,衛野萬一應付不來,也是個麻煩事,喬炎懂道家的東西,比較容易接近他。
喬炎看了一眼她:「你和顧二身邊的那個衛野很熟么?他為什麼願意幫你我隱瞞今日的事情?」
明蘭若隨意地道:「在廚房的時候,我發現他曾經被顧二凌虐,便說會想法子幫他脫離苦海,所以他願意幫我們。」
她是句句實話,只是濃縮了一些事實罷了。
喬炎也沒有再多問,溫淡地道:「不必等我吃晚膳,你身子骨不經餓。」
明蘭若笑着點首,見他離開,便吃了東西,就轉身去找了景和和陳寧。
她將今天的事情選擇性地說了一些,主要是強調了已經聯繫上山寨里接頭人的事情。
陳寧和景和都很高興。
尤其是陳寧,他武藝修為雖然比景和這個武痴天才差了點,但敏捷程度不比秦王身邊的第一高手凌波差。
這些日子,陳寧仗着自己身法一流,善於隱蔽行蹤,早出晚歸的查看山寨中的接頭標誌。
可躲躲藏藏,還要不被發現,也確實風險大還很累。
現在終於有了結果,他比誰都高興。
不過他是個很沉穩的人:「我們可以通過衛野的人通知紅姐和宋唐先生做好準備了。」
明蘭若點點頭:「沒錯。」
一直靠着心懷叵測的唐知府傳遞消息,終歸是不保險。
景和若有所思:「那個正主事,不知道是哪位。」
明蘭若眸光微閃:「衛野不想說,可見對方身份不一般,我想過至少身份得是裘天師那種人,可山寨中這種地位的人,大約也就七八人,都是顧大將軍手下得力幹將,我們沒有時間一個個查了。」
陳寧道:「不必急,衛野不願意說多半有他的考量,反正現在已經有接頭人能跟我們裏應外合,剩下的,咱們可以從紅姐和宋唐先生那裏探聽消息。」
明蘭若點點頭:「好。」
一番交談謀划,又已經過了一兩個時辰。
夜色漸深,外頭忽然下起了暴雨,明蘭若心裏還記掛着今日差點犯病的「狗男人」,哦,不,是好人喬炎。
她趕緊回了房間,準備關窗,順便瞧瞧喬炎什麼時候回來。
誰知道一進房間,就看見喬炎正站在那裏,正拿着帕子沾了水,慢條斯理地擦手上的血。
明蘭若愣了一瞬間,臉色變了變,只覺得眼前的情景竟和上午的場景重合起來。
她小心地走過去,忽然揚起手。
喬炎身形一偏,「啪!」明蘭若一巴掌拍邊上柜子上了。
喬炎:「……」
看着她又興沖沖地朝着自己揚起巴掌,他只得抬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看清楚,我沒犯病。」
明蘭若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喬炎直接把手腕伸出來:「把把脈。」
明蘭若從善如流,給他號脈,果然脈象很穩當,沒犯病。
「哦,那就好。」她有些遺憾地收回自己的巴掌。.
能光明正大抽九千歲巴掌的時候可不多,他那小臉蛋啪嘰一下子,跟拍黃瓜似的脆生生的。
喬炎眯起眸子:「……」
這死丫頭是抽他,抽上癮了?
明蘭若秀氣的眉毛蹙起來:「你不是去接近裘天師,和他套近乎,順便阻止他今晚去見顧二嗎,怎麼又搞出一身血污……」
她頓了頓,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你……你不會是又去折騰顧二了吧。」
喬炎淡淡地道:「當然不是,你不用擔心裘天師了,我已經勸服了他,以後他都不會去給顧二看診了。」
說着,他把腳下的一隻盒子朝着明蘭若的方向踢了踢。
明蘭若聞言,低頭一瞧,蹲下去打開那盒子:「你還真是厲害,竟能忽悠住了裘天師,怎麼,他還給你送禮了?」
這人一把嘴,能把顧二忽悠死,當然也能把裘天師……
她一打開盒子,整個人就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坐在地。
她一臉無語地、顫抖地指著那盒子裏那顆表情驚恐的人頭:「你你你……你就這麼套近乎的?」
他怎麼出手就把裘天師給殺了?!
喬炎順手就把明蘭若給撈自己懷裏,穩住她的身形,慢條斯理地道:「我這近乎套得不好嗎?一勞永逸。」
明蘭若無言以對:「……」
這近乎套得真妙,誰被你套近乎,誰倒霉。
「你殺了他,只怕會引起顧大將軍和山寨上層的懷疑。」她皺着秀氣的眉,足尖一踢,把那盒蓋子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