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發生的事情，素娘大鬧沈如月婚宴，李擢當時已經昏迷，並不知情。

葉清清放下茶杯，「倒是一段跌宕起伏的感情經歷。」

李擢苦笑。

葉清清水透明亮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潭，能夠倒映出人心，她直直盯著李擢，「你後悔了？」

「是。」李擢悵然一嘆，「早知她懷有身孕，我會不顧一切帶她走。」

頓了頓，他咬牙道：「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葉清清清亮的目光在他臉上流連幾遍，思索片刻，對彭大人道：「帶他去見素娘吧。」仟韆仦哾

彭大人點頭，素娘心存死志，也就看看李擢能不能讓她開口了。

「能走吧？」葉清清問。

李擢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能。」

他昏迷這麼久，剛剛醒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爬到一半，又跌了回去。

葉清清讓人抬著他走。

「你真能保證，會饒素娘和她腹中孩子一命？」李擢抬頭直視著葉清清。

「只要她開口，我保證你們的孩子沒事。」葉清清道：「至於素娘的命，就看她肯說多少了。」

一行人抬著李擢，到刑部大牢。

大牢里陰暗潮濕，黯淡無光，素娘在最裡面的一間牢房裡。

她在皇上面前行兇，刑部頂著莫大的壓力，可沒人會憐香惜玉。她昨天才被用過刑，身上血跡斑斑，臉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紙。

素娘獃獃坐在乾草上，手無意識的撫上腹部。因為想拿孩子當籌碼，用刑時都避開了肚子，孩子尚且沒事。

但母體受刑，加上營養不良，哪怕每天獄卒都會送來安胎藥，素娘也能感覺到，腹中那個小生命一天比一天微弱，或許撐不了幾天，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素娘閉上眼睛，乾澀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明明早已決定了，要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可有好幾次自殺的機會，她都放棄了。每天端來的安胎藥，她也都按時喝了。

素娘也不懂，她還在流連什麼。

「素娘！」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喚，她在夢中千百次聽到過這個聲音，素娘不敢相信的睜開眼睛。

獄卒打開門，李擢飛速撲進來。身體虛，又跑的太急，直接摔倒在素娘面前。還未好全的傷口裂開，白色的外袍上溢出一點一點的血跡。

李擢忍著痛，挪到素娘身前，看她蒼白如紙的臉，滿身的傷，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素……娘！」

素娘獃獃的，以為是在夢中。

李擢抱住她，滾燙的淚滴落在她頸間，「素娘，我錯了，我該帶你走的。」

「你……沒死？」素娘聲音乾涸。說不清內心是恨還是欣喜多一些。

「沒。」李擢搖頭，附在素娘耳邊喃喃低語，「我騙你的，我沒有移情別戀……」

素娘猛然睜大眼睛。

李擢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無限憐惜和後悔，「是我膽小怕死，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敢帶你私逃……」

「我後悔了。我該帶你走的。」

素娘枯如死灰的眼神，倏爾迸發出灼熱的神采，「你……說什麼？」

李擢哽咽著，把那名女子找他，和他因害怕而選擇逃避的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

他伏在素娘身前，痛哭流涕，「是我不好，都怪我。」

素娘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裡又酸又澀。她只是無法原諒李擢背叛，喜歡上別的女人。但李擢那一刻的軟弱膽小，她能夠理解。

「我差點殺了你……」他胸前那一抹紅，刺疼了素娘的眼。

李擢使勁搖頭，「我不怪你。」

「真的？」素娘道，眼裡透著欣喜和慶幸。

李擢又使勁點頭，認真看著她，「你捅向我的時候，我就想通了。死亡也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我們一起去死罷了。」

葉清清抽了抽嘴角，合著這還是一個受虐狂。

李擢抱著素娘，「素娘，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會再害怕逃避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

初與素娘相逢，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長成了亭亭玉立，善解人意的大姑娘。郎有情妾有意，一切美好的如同上天的饋贈。

這一年多，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光。他從未想過，會辜負素娘。

只他從小膽子就不大，剛知道素娘身份時，心亂如麻。被人嚇一嚇，就失了分寸，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素娘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和情誼，眼淚劃過眼角，「太遲了……」

她沒忘記，自己還在刑部大牢。

「不遲。」葉清清淡淡道：「只要你說出自己知道的，我可以饒你和腹中孩子一命。」

「是的，素娘。」李擢忙忙抓住素娘的手，「我的命也是她們救的。你就說了吧，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一家三口這個詞，戳中了素娘的內心深處。她既然想和李擢私奔，就是已經厭倦了如今不見光的生活，想和心愛的人，安安穩穩在一起。

她的手又摸向了腹部，似乎能夠感覺到胎兒那微弱的心跳。

察覺到她的猶豫掙扎，葉清清添了一把火，「去找李公子的那名女子，你認識吧？李公子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了解你。那女子也不了解嗎？」

素娘一怔。

她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葉清清的意思。在李擢面前，她溫柔善良體貼，私下的狠辣無情，李擢沒見過。

但找李擢的女子，按李擢的形容，是和她同期培養的死士，也是她的朋友。是了解她的。

卻還讓李擢那麼說，是猜到，她會痛下殺手。李擢死了，她還是那個心無旁騖，冷血無情的死士，可以繼續為主子賣命。

「即便李擢沒因害怕而逃避，她們也會想辦法，讓你們產生誤會，讓你死心。」葉清清幽幽道，「不然，怎麼讓你心甘情願，帶著腹中孩子一起赴死呢？」

素娘瞳孔微縮。

「你是她們培養的死士，可你的孩子不是。」葉清清眼神落在她的腹部，繼續灌雞湯，「你忍心，讓這個孩子，連世界一眼都沒看到，就要流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