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發着燒，很難受了。

但她是怎麼也不會坐他的車的，她站在台階上，攏了攏身上的薄款大衣，你聲說：「謝謝霍總好意，我打車就好。」

霍允思目光幽深。

他看着她問：「怎麼，怕欠我人情？」

安然垂眸：「霍總哪裏話！我只是……不方便，霍總不是有女朋友嗎，怎麼也要守男德吧！」

霍允思想到今早的報紙，想來她看見了。

他面無表情：「吃醋了？」

「您想多了！霍總，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安然說完，也不管他，徑自打開打車軟件叫車……霍允思皺眉，他打開車門下車，就去奪她的手機：「我說了我送你！」

「我說不用了！」

他沒有想到安然的反應很大，爭奪間，手機掉在地上屏碎了。

空氣凝固住了。

除了沉默就是彼此略顯粗重的呼吸，半晌，安然終於彎腰去撿，不料他也去撿，兩人的手不期而遇。

安然本能縮回手。

但是霍允思卻迅速捉住她的，同時她的手機被他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安然啞聲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送你去醫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順路。」

他面無表情地說完，就半拽着她到車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她塞了進去，在她想下車之前，霍允思扶住車頂，傾身貼近她：「安秘書也不想在這裏跟男人糾纏，鬧出緋聞吧！」

安然慢慢坐直。

她難受地靠向椅背，輕聲說：「霍允思，你比從前真是混蛋很多。」

「彼此彼此！」

他說完就上了車，就像他說的那樣，就像是順路一般只把她送到醫院。安然下車時，他坐在車裏，矜持地沖她點了下頭，就將車開走了。

安然看着車屁股，弄不清楚他想幹嘛。

臘月天，天寒地凍。

安然攏著大衣走進醫院，好在這個點人不多，她很快就掛到號看了診，果然還是感冒發燒了現在是39度3，醫生給她開藥，讓她注意休息多喝白開水。

安然卻不想耽誤工作，說：「給我打兩天點滴吧！」

醫生有些驚訝。

他抬眼，看着面前年輕女孩子，相貌很好穿得也得體，看起來就是高級白領。他給安然開了點滴，順口說了句：「別仗着自己年輕就太拼，等到年紀多少錢都換不來身體。」

安然淡然一笑。

醫生撕下處方給她，讓她去繳費。

十分鐘后，安然坐在輸液室里，閉着眼安安靜靜的。她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包住自己但仍是全身發寒……

「安小姐！」

護士輕柔叫她，安然睜開眼睛，護士將一個熱水袋放在她懷裏：「抱着這個會舒服點兒。」

安然有些茫然，這家醫院服務真好。

……

醫院二樓，院長室。

院長埋頭在找資料，一邊淡笑着很隨意地問：「允思你一定要這位安小姐的病歷，那肯定是你相當在意的人了！昨晚那一出又是怎麼回事兒？」

霍允思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

他只要偏過頭，就能看見醫院後面小院子的冬景，視野很好。

聽見院長問，他淡笑：「就想了解一下。」

院長手速不行，終於從電腦的資料庫里翻了出來，好在全b市所有醫院都是聯網的，所以安然全部就醫都有記錄。

院長掃了一眼，看呆了，他不信又戴上老花鏡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最後終於確定了。

院長看向霍允思，目光意味深長。

「怎麼？」

霍允思放下杯子走過來，手扶著桌沿同院長一起看資料，片刻后他的面孔凝住了，神情跟院長差不多的意思。

電腦屏幕顯示，兩年前，安然生產過。

一個男嬰。

一陣天旋地轉，霍允思手扶住桌沿，定了定神：「郝叔這不會弄錯吧？」

院長笑呵呵的，指著身份證：「這總不會錯吧！如假包換，就是你關心的安小姐……不過這孩子哪來的？她結婚了？她的丈夫呢？」

霍允思面色沉靜。

半晌，他才低語：「別告訴我爸媽！這事兒我想自己處理。」

院長倒吸一口氣。

然後他就輕咳一聲：「允思，是你把人家肚子弄大的呀，你這得負責啊！」

霍允思沒有出聲。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把安然的就醫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也看見了那個孩子的名字……安臨希。

他修長手指，情不自禁輕撫，原本該叫霍臨希的。

霍允思離開后，並沒有立即去找安然。

他太了解她了。

自打重逢以來，她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跟他說，他們有個兒子……或者是她懷孕以後她也可以跟他說，但她都沒有開口，那麼她是鐵了心地要跟他分道揚鑣了。他這個父親的角色，在她那兒無足輕重。

可是他又清楚，當初是他讓她吃的葯。

霍允思走到吸煙區，抽了足足七八支香煙，這才走向輸液室。

冬季流感多，裏面很擠。

大人小孩子、老人都擠在一處，有些亂，但是在這樣雜亂的環境裏安然還是睡著了，她一個人輕輕靠在椅背上，小臉埋到大衣里睡得有些沉。

霍允思眼瞼輕顫，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恰好這時安然身邊的人拔了針，先離開了，霍允思走過去坐下。

他沒有打擾安然。

他只是將自己的羊毛大衣脫了下來，蓋在她身上，然後就看她。

霍允思承襲了父母優良基因，相貌是一等一的好，更不要說名貴衣服襯托得人更是矜貴，他跟這兒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抱孩子的少婦，都偷偷看他，還紅了臉。

安然醒時，聞到熟悉的體息。

她驀地驚了一下，睜開眼，就看見霍允思坐在自己身邊，正專註地瞅着她。

「你怎麼在這兒？」

霍允思仍是盯着她。

好一會兒，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過來幫我爸拿葯，順便看看你！」

安然將大衣取下，還給他。

護士過來給她拔針，大概是一旁的霍允思影響，手一抖沒搞好一下子就冒出血珠，護士連忙說對不起。

安然搖頭，拿棉簽按著。

等不流血了她走出去，霍允思跟在她身後，等到了無人的地方安然站住了，她轉身向著他，很平靜地說：「霍允思，這樣一點意思也沒有！如果你一定想聽一個答案那我告訴你，過去我是很喜歡過你，但是現在沒有了，一點也不剩下了。」

「我知道！」

「安然，我沒有想要你的感情！我有女朋友。」

……

安然瞪着他，壓抑著情緒：「那就不要跟着我，那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這很難嗎？」

「不難！」

霍允思往前走了一步，他抬起手似乎想拂掉她額前散落的發，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淡笑：「只是你欠我一點東西，必須還上。」

安然忍無可忍：「我欠你什麼了？」

她的情緒突然就爆發了：「從頭到尾我欠你的就是那條手鏈，是，80萬不夠還，可是霍總不也說了我陪你一次值200萬嗎，我陪你睡了那麼多天一條手鏈也是值的吧！如果霍總覺得不夠，如果你還惦記着那點兒破事，那行，我可以再陪你睡睡到你膩味為止！」

她脫了大衣，嘴角帶着冷笑：「現在就可以！只是霍總別忘了措施！」

氣氛凝結，空氣中都能抖出冰珠子。

半晌，霍允思很輕地笑了一下。

他傾身貼近她耳根，一邊將她的大衣給她披上，還把扣子扣得嚴嚴實實的，不但如此他還萬分可惡地說：「我說了我有女朋友！」

「那就不要再招惹我！」

安然紅了眼睛：「您這樣出身的人，永遠體會不了別人的難處，你只知道你難受了痛苦了！但是別人呢，別人的自尊別人的難受就不是難受了嗎？」

說完，她再也不願意看他。..

她掉頭離開，卻被人從後面抱住……

在外面良久，他身上也是冰的，只是一會兒就暖和了。

安然啞著聲音：「放開我！這算什麼！我安然再不怎麼樣也不會當人小三的！」

霍允思貼着她的耳根說：「可是你讓我當過男小三。」

安然氣得踢他。

那根本不是她願意的，她……第一次在她的出租屋裏，他們稀里糊塗地抱了親了，他還摸了她！

她根本不是故意的。

她一點也不想喜歡他的……

想起那些往事，安然身子微微鬆軟，她有些難過。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變化，霍允思也沒有再逼迫她，他只是從後面擁住她，薄唇貼在她的耳根低啞開口：「安然，你走後……我找過你。」

安然還是很難過。

她知道他找過她，但那又怎麼樣，那些傷人的話早就將他們最後的感情和希望擊穿，他不聽她的解釋，他說她不值錢……是他讓她體會到雲泥之別。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安然，你為什麼還沉溺在他的懷抱，你忘記你是怎麼離開他的嗎？

你忘了你是如何沒有自尊地吞下事後葯。

你忘了他甩支票給你的樣子嗎？

你忘了，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麼還能對這個人抱希望，怎麼還能被他誘惑到，你對得起這幾年的顛沛流離嗎？想到這裏，她輕輕握住他修長手指，將他的手從自己腰上，一點點扳開……

安然說：「霍總，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