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熏膽小，但此時堅定無比。

那女人死死地盯着她，許久，她冷笑：「平時看你半天悶不出幾句話，倒是挺厲害的，小看你了！」

她總歸不甘心，從皮包里取出支票。

寫了一張28萬的給陸熏，然後就讓陸熏滾。

陸熏收下支票，她起身時又鼓足了勇氣：「其實你很無禮！這件婚紗我也不想賣給你。」

女人眼睛睜大，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陸熏看她生得強壯，自己這小身板怕禁不起她扇兩下，她堅強又膽小地收拾了東西跑得飛快，竟是連陸爍也沒有看見。

陸爍很心酸。

陸熏是什麼樣兒的小姑娘，他最清楚了。

平時大聲一下，她都害怕。

而現在，她卻面對着濤濤惡意，還要揮着小手跟人鬥爭。

陸爍緩緩走出來。

那位貴婦人喝完咖啡也正要離開，一抬眼就見着陸爍臉色陰沉地看着自己，女人擠出笑，結結巴巴道：「陸總……」

陸爍很平靜地拿起陸熏喝過的咖啡杯。

下一秒，咖啡汁潑了那女人滿頭滿臉。

咖啡廳里人多得很，她特別沒有面子，但是陸爍的身份她又得罪不起，只得惶惶低語：「陸總這是什麼意思？我先生跟您總歸有業務上的往來。」

陸爍冷笑。

「當眾難堪的滋味不好過吧！不過我會補償！」

他掏出支票本寫下28萬給她，撕下時輕描淡寫道：「接下來我雖然很忙，但是對付一個小公司的精力還是有的！」

女人傻眼。

陸爍將支票本放回去，風度翩翩地離開。

走到門口，他忽然頓了下：「忘了告訴你，陸熏是我太太！」

話音落，咖啡廳里響起陣陣掌聲，大多是年輕人。

他們從頭看到尾，誰是誰非不知，但是女人太過於仗勢欺人，現在的打臉誰不愛看呢！

陸爍追出去，在廣場那兒看見陸熏。

她坐在一個小花台上。

眼睛紅紅的，看着像是一隻柔軟的小兔子，可愛又可憐。

她坐了許久，他就看了許久。

後來，陸爍看見不遠處有個賣棉花糖的，他過去要了一串，老人看他穿着挺奇怪的，陸爍掏出一張百元遞過去，笑笑：「太太不高興了，哄她開心。」

老人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了。

陸爍不讓他找零錢，他就給陸爍做了一個兔子形狀的，看着棉軟可愛。

陸爍拿着這小東西，走到陸熏面前。

遞了過去。

陸熏愣了一下，然後就抬眼，眼睛仍是紅紅的，只是又多了些濕潤。

陸爍彎腰，把棒棒放在她的小手裏。

他的聲音實在溫柔：「要不要哥哥背着啊？」

陸熏看着他，笑了。

陸爍沒有說其他的，他只是摸摸她的小腦袋，牽起她替她拍拍身上的灰，「走了，去爸媽那兒吃飯！」

陸熏乖乖被他牽着走。

他的手掌溫暖，他的背影那樣好看，這一刻她覺得剛才那些也不算什麼了。

坐到車裏。

她看着那隻小兔子愛不釋手，哪裏捨得吃。

陸爍系好安全帶，側身看她，笑笑：「你喜歡的話，我讓人專門做給你吃。」

「才不要！會胖的！」

陸爍發動車子，一本正經地附和她：「小兔子是可以再胖一點兒的。」

陸熏瞪着他。

她膽子小，總歸是虛張聲勢。

陸爍發現一天的疲憊跟焦灼，奇異地被撫平了！他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叫了一聲小熏。

陸熏嗯了一聲。

鼻子紅紅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哭的。

陸爍沒有問，車子開到一處紅燈前頭，他從置物櫃里取出一個紅本本遞給她。

是結婚證。

陸熏看了愛不釋手。

照片是上次陸爍哄她拍的，現成的。

她忍不住看了又看，手裏的棉花糖也顧不上了，陸爍就側身看着她，眼底有着說不出的溫柔……

他對她，動機不純過。

但是當他決定跟她在一起，無論什麼事情都不能分開他們。

他不放棄，他也不許陸熏放棄。

陸爍知道自己性格霸道，可是陸熏這個小傻子，她總是記得他的好，從前那些傷害她根本就不記得了。

這樣的小傻子放在外面，該有多危險。

還是適合當他的小太太。

陸熏總算是看夠了，抬眼，就見着陸爍的眼神，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坐正了不敢再看他。

陸爍笑笑。

半小時后，車子駛進陸謙當年買的那間別墅。

初春，院子裏的樹木冒出新芽。

嫩綠嫩綠的。

陸熏下了車，忍不住去摸，陸爍騙她有小蟲子，陸熏害怕地縮到他的懷裏，陸爍便低頭啃她小鼻子，低喃著說：「怕小蟲子，大蟲子你倒是不怕，還總要去看。」

陸熏跟他久了，也慢慢懂些人事兒。

陸爍尋常不說這些的。

這會兒說了，她小臉通紅，好半天都支不出話來。

大門口，陸謙叉著腰站着。

他老人家忙活半天，忙了一頓大餐，才閑下來就見着兒子在調戲小姑娘，雖聽不清說什麼，但總歸不是好話就是了。

陸謙叭嗒叭嗒抽煙。

「開飯了！大晚上站風口裏，也不怕把小熏給涼着了！有你這樣當男朋友的，你老子是這樣教你的？」

陸爍摟着小姑娘的肩。

他大大方方地說：「是老公！我們領過證了！」

他不怕事大，還把結婚證拿給他老子看，炫了一番。

陸謙看了一會兒。

其實他挺意外的，不是說他不贊成他們結婚，而是他想不到他的兒子會這樣堅定，會這樣地喜歡陸熏。

陸謙沉默。

他回想起當年，其實陸爍對小熏的喜歡，有些像當年他對明珠。

但是他當年，並沒有陸爍這樣的魄力。

或許因為他千帆過盡，而陸爍至今只有小熏。

他長久不說話。

陸熏有些緊張。她的小手拽着陸爍的手，她不說話陸爍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在意他老子的想法，怕他不高興呢。

陸爍哼笑：「爸，您是高興傻了？」

陸謙拿結婚證打他頭：「反了你了！」

爾後，他看着陸熏，輕聲說：「以後要叫爸爸了！」

陸熏鼻子酸了酸。

陸謙微微張手，她猶豫了會兒才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陸謙心酸。

他本該在她小時候加以多照拂的，或者是給她一個擁抱，但是卻在多年後的今天，她成了自己的小兒媳，他才能擁抱這個小姑娘。

挺好，他也沒有對不起她了，

他連兒子都送出去了！

陸謙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我讓陸爍上菜，你上樓去看看你媽媽，她在翻箱倒櫃，找出不少好東西要給你。」

陸熏想哭。

陸謙又是歡喜，也有些傷感，只是拍拍她。

陸熏上樓。

陸謙捏著半截香煙屁股，問：「跟司家那邊兒，談得怎麼樣了？」

陸爍神情微斂。

這事兒他還是得跟陸謙彙報的，他低聲說：「談不攏！」

他的神情有些肅殺。

陸謙研判著兒子的神色，便已經猜出他的心思來，他是想要滅了司家啊！

「爸，您反對？」陸爍問。

陸謙睨著兒子，好半天才拍拍他的肩，道：「多年前我不方便做的事情，你給我做了，也挺好！只是陸爍啊，現在有了太太，事業固然重要也不能忽略了家庭，當年我就是太在意事業，跟你媽媽分開了那些年。」

不後悔是假的，

每每清早起來，在鏡子裏看着幾縷銀白髮絲，他就不禁想。

若是那些年不荒廢，該多好。

陸謙總是有些惆悵，先進屋了。

陸爍有所觸動，他站在門庭前面，靜靜地抽完一支香煙這才去準備晚餐。

樓上，陸熏走進主卧室。

明珠正在搗鼓呢，她也沒有回頭就很自然地說：「小熏來了。」

陸熏嗯了一聲。

她過去，半跪在明珠身邊，小聲地叫了一聲媽媽。

明珠微怔。

片刻她回頭，笑笑問：「跟陸爍登記啦？」

陸熏又嗯了一聲。

明珠不再問，她讓陸熏幫她把那一套套的珠寶搬到沙發那兒去，還抱怨著：「這些都是當年老太太跟陸爍的外婆送的，還有你溫姨也給了不少！哪裏戴得完。」

陸熏很聽話，一個匣子一個匣子地搬。

明珠扭頭看着，暗暗得意。

她又多了個小跟班！

等收拾好，明珠就一樣一樣地給陸熏看，然後自言自語哪樣自己戴着適合，哪樣兒適合陸熏，還有哪樣適合陸幽。

最後陸熏得了五套。

其中一套是粉鑽，是明珠跟陸謙結婚的時候，霍夫人陪嫁的。

明珠給了陸熏。

陸熏不太敢要，她以為這套珠寶，該給陸幽。

明珠不在意：「她結婚的時候，再找好的便是了！」

陸熏就不再推辭。

她心裏小模小樣地想，等陸幽結婚，她一定要纏着陸爍給最好的，哪怕是他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她也要同意。

她想着想着，就想歪了，臉有些紅。

明珠挺奇怪的：「小熏你臉怎麼紅了？」

陸熏不禁有些羞恥，連忙拿話搪開了去，明珠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跟陸爍的感情很好。

陸熏先下樓。

明珠默默地坐了會兒。

當年的事情，並不是完全不介意了，只是她不單是陸謙的妻子她還是陸爍的母親，陸爍他很喜歡小熏。

小熏也是喜歡陸爍的。

她的神情看着多麼歡喜啊！

小熏能讓陸爍快樂，餘生都快樂，她還有什麼好掛懷的呢！

樓下，陸熏提着個小箱子下樓，陸爍正弄好桌子等著開飯，見她下樓就笑：「媽給的？」

陸熏點頭，她讓他替她保管，因為太貴重了。

陸爍忙裏忙外。

他早把外套脫了，只著一件深藍毛衣，好看得很。

他摸摸陸熏的小腦袋，低聲說：「你自己保管吧！回頭我在家裏給你裝個保險櫃，裝個大些的，以後每年我送你的東西你都放進去，等老了的時候再分給咱們的兒媳婦們。」

這話聽着就羞。

陸熏不願意：「我才不想生那麼多。」

陸爍卻是想要孩子的，他低喃：「兩個行不行？」

他有妹妹，他知道有手足的溫暖。

陸熏鼻腔輕哼，算是同意了。

陸謙看着他們膩歪，覺得甜得牙疼，他這個兒子真是青出於藍啊！

……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飯。

飯後，陸謙沒有留他們，趕他們走叫他們二人世界去。

陸熏覺得不妥。

陸爍卻拿起外套穿上，摟着陸熏的肩，「那爸媽，我們先走了！周末再回來吃飯！」

陸謙輕哼：「要回來，就早點回來給老子做飯！」

陸爍笑笑。

走時，他又抱了抱明珠：「媽，我跟小熏走了！」

明珠送他們到外面，看着兒子替小媳婦兒打開車門，還扶著車頂護送上車，不禁有些感嘆。

「孩子們是真的長大了！」

陸謙知道她心中傷感，擁了擁她：「怎麼，又在暗暗說我老？」

明珠靠在他的肩頭。

她思忖著，怎麼會嫌他老。

即使到了這個年紀，陸謙仍是有魅力的，走到外面也會有女人想要他的，再說他是真的保養得好，女人該享受的她一樣也沒有少。

多年婚姻，她很幸福。

陸爍帶着陸熏離開。

她本以為他要送她回家，但是車子開了一段兒她才發現不對，這條路是往他們曾經同居的地方的。

陸熏側頭看他。

黑夜裏，陸爍專註地看着前面的路況，嗯了一聲。

「是，去那兒！」

「小熏，今晚也算是我們的新婚夜，去那兒過一夜。」

陸熏覺得恥。

她是了解他的，不禁小聲反抗：「你總有理由！以後我們辦婚禮你又要說是新婚夜，每次……每次你找由頭的時候，總會……」

她說不下去了。

陸爍摸摸光潔好看的下巴，睨一睨她：「我總會幹嘛？」

她哪裏肯上當。

陸爍卻輕笑着把話挑明了：「我總會弄得很瘋，是不是？」

陸熏覺得他不要臉。

當初她跟他在一起時，他是多麼正常多麼地青年才俊啊，現在真是不要臉透了，什麼話都說，但她又不是真的生氣。

陸爍當然是懂她的。

他也不準備收斂，他喜歡逗她，看她臉紅的樣子。

車子平穩地開回去。

車子停在樓下，兩人坐在車裏都有些恍惚。

這裏，曾經他把她丟下，看着她蹲在雨里哭泣。

但相隔半年，他就追回了她，把她變成了小陸太太。

許久，陸爍解開安全帶，傾身吻住她。

他吻得虔誠，甚至滾燙的嘴唇都有些顫抖，足見內心激蕩。

一吻過後，他輕喃：「小熏，我們是夫妻了！」

陸熏的手，摟抱着他的脖子。

尋常歡好，她很少主動，或許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可是如今他是她的丈夫了，他整個人整副身體都是她的，她不需要再去顧忌也不需要收斂。

陸熏主動含住他的嘴唇。

她青澀不熟練，但很用心地含吻他，讓他也舒服。

陸爍享受她的主動，吻了會兒，乾脆把她抱到自己身上，一邊跟她接吻一邊輕喃：「去樓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