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正在撫州閉目養神。
他認為今天只不過是敵人的試探性攻擊,真正的血戰要在幾天之後。
因此洪承疇心中並不十分的緊張,還有閑心吃茶,聽戲。
可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就在洪承疇坐在躺椅子上,都快睡著了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了花廳之內。
洪承疇虛弱的睜開了眼睛,向外一瞟,只見到他的管家匆匆地跑了進來。
這管家都來不及行禮,三步兩步就來到了洪承疇的身旁,然後焦急的說道:
「老爺不好了,馬得功派人來傳信,城頭車上有人反叛,敵軍已經攻上了城牆,請老爺早做打算。」
洪承疇一聽完這句話,就覺得眼前發黑,然後嗓子眼再次發甜,之後一口血就又吐了出來。
本來洪承疇還有些精氣神的眼神,馬上的暗澹了下去,就像是行將久木一樣。
「老爺,老爺,你不要緊吧。」
管家焦急地喊著,在這管家的心中洪承疇就是他的天,要是洪承疇在,一切都不是事兒,但是洪承疇一旦沒有了,他們這些下人將來生活都成問題。
洪承疇勉強的睜開了眼睛,然後無力的說道:「命令大軍全體上城一定要奪回城牆。」
「小的這就去傳命。」
管家回復了一聲,然後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而這時,在花廳中唱曲的幾個戲子,都已經花容失色了。
洪承疇無力的擺擺手,讓人退了下去,整個花廳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而這是,洪承疇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個穿着明黃色龍袍的中輕人。
這人用白布蓋着臉,脖子上還套著一個繩套。
這中輕人咧著嘴笑着說道:「洪卿,你也有今天,朕在地下等你很長時間了,正好隨朕下去,到太祖皇帝那裏去評評理。」
而洪承疇無力的看着眼前的虛幻身影張了張嘴,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這個虛幻的影子消失了,又有一個紅裝女子出現在了洪承疇的面前。
「為什麼沒有保護好玄燁,你對得起我嗎?」
洪承疇認出來了,這是他記憶里有特殊感情的布木布泰。
只見到她兩眼之中冒出了血淚,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快來吧,等到了地下咱們再相會。」
洪承疇已經覺得五內俱焚了,他哆嗦的向後躲了躲,想要離這個女子遠一點,但是他覺得自己身體沒有任何的力氣。
這時這女子的虛幻身影也消失了,最後又出現了一個身影,這正是他扶植的小皇帝玄燁,他臉色鐵青,吐著舌頭,脖子上還有一道紅痕。
「逆賊,如果不是你臨陣脫逃,朕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我在閻羅殿等你很長時間了,等你到了地下,咱們在閻君面前論個高下。」
最後這個身影也消失了。
就在洪承疇喘了一口氣,想要動動身子的時候,在他眼前出現了一片血光。
只見到無數的士兵有缺胳膊斷腿的,有的沒有腦袋,有的開膛破肚,他們或蹣跚,或爬行,不停的向他這一邊湧來。
「洪承疇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這是無數因為洪承疇而戰死的士兵的冤魂,前來索命。
洪承疇眼睛瞪的大大的,伸出了一隻手向前指著,好像是在推諉。
可是很快的,他的手就無力的垂了下來,然後他的腦袋就偏到了一邊,再也沒有了生息。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外邊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那個管家又匆匆的跑了進來。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馬大人在前面擋不住了,讓你趕快走。」
管家進來之後看到洪承疇仍然躺在那裏,自己喊了幾聲,他都沒有迴音。
接着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這管家的心頭瀰漫,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輕輕的推了推洪承疇,發現洪承疇並沒有睜開眼睛。
接着這管家又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在洪承疇鼻子下摸了摸,然後馬上的就把手拿開之後摔倒在地,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老爺不在了,老爺歸天了。」
一陣陣凄慘的喊聲,在府邸之內傳來。
本來安靜的輔政大臣府,隨着這一句叫喚立刻就沸騰了起來。
許多的年紀不一的女人,從後院涌了過來。
其中有一個年紀四十來歲的女人滿臉都是惶恐,在丫鬟的攙扶之下進了花廳看到躺在那裏的洪承疇,身子就覺得發軟,差點癱軟在地上。
不過他最後還是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輕輕的摸了摸洪承疇的脈門,然後就明白了什麼,接着就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哭聲,讓身後的幾個女人也知道她們以為靠山的老爺,已經不在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洪承疇有感情,還是對於自己的將來感到彷徨,這些女人一個個哭的是雨打梨花。
過了好一會兒,為首的那個女子這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抹掉了眼淚,對跪在牆角下的一個中年人招了招手招了招手。
此人的年紀也不小了,見到女子的招手,趕緊的跪了過來。
「二娘,有什麼吩咐?」
被稱作二娘的女子走上前去,對着跪着的男子說道:「你無父無君,父親身殤竟然跪在一邊,並不上前行禮,是何道理。」
這個男子是洪承疇的第三個兒子承峻。
這位公子雖然長在洪承疇的膝下,但是卻十分愛好書法,頗有一番前人的風采,在江南也是被稱為一代書法大家。
現在他聽了自己繼母的話,心裏有些不痛快,自己之所以跪在一邊,那是因為他在府中的地位並不高。
更何況洪承疇的妻妾跪在前邊,他哪裏能越過這些長輩,因此這才跪在後邊。
可是他正要解釋的時候,被這位二娘突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無父無君之徒,哪裏有臉面位列洪家?從今以後你就被逐出洪家,自立門戶去吧。」
其他的幾個女子見到這情景趕緊上去相勸。
「夫人,三公子雖然稍有失禮,但是並不是什麼大事,還請看在老爺的份上就饒過他吧。」
可是這位夫人兩眼圓睜並沒有任何的妥協,她對着下邊的家丁說道:
「還不來人,將這個逆子趕出去。」
接着她又補充道:「這個逆子和洪家沒有任何關係了,不許他拿走洪家的一文錢。」
跪在下邊的,其他的女子好像也明白了什麼,這位夫人這是想要讓三公子凈身出戶呀。
要知道,洪承疇膝下有三個兒子,長子一直信奉佛教,所以不婚不娶,現在還在城裏的廟裏獃著呢。
二兒子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病亡。
現在能夠在洪承疇膝下成歡的也只有這位三公子了,他也是整個洪府巨大財富的最直接的受益人。
現在二夫人將三公子趕了出去,那麼從今以後,這洪府龐大的財產就是由二夫人一個人獨掌了。
就在眾人用憐憫的眼光看着承峻的時候,他好像也明白了什麼,只見到他含着眼淚,對二娘磕了幾個頭。
之後什麼也不帶,就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洪府,消失不見了。
府中的女人們這時候都一個個各有心思。
現在當家的不在了,那麼府中的巨大財富本來應該是三公子的,但是三公子被趕出去了,那是不是說府中的財產也有她們姐妹的一份。
哪知道,這位二夫人瞪着眼睛,對着下邊的幾個年輕女子大聲的咆孝。
「你們幾個狐狸精,要不是因為你們幾個人,老爺怎麼會身體垮得這麼快,都是你們害了老爺,來人呀,將她們也給我趕出去。」
幾個跪在下邊的女子都已經聽傻了,她們沒有想到二夫人竟然吃相這麼難看。
這次把所有和財產有關的人,都趕出府呀。
下邊的那些家丁聽了二夫人的話,都有些猶豫,畢竟下邊跪着的幾個女人可都是洪承疇的小妾,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被趕出去。
可是這位二夫人卻比別人想的還要狠。
「好,你們不走自然也容易,那你們就到地下陪老爺去吧。」
二夫人的這意思是讓幾個女人給洪承疇陪葬。
這一下幾個跪着的女子臉色已經變了,剛才哭洪承疇的時候其實都是假哭,現在可不一樣了,這是為自己的命運擔心呢。
二夫人瞪着這些女子一跺腳,「還不快給老娘滾。」
下邊這些女子好像如夢初醒,這才狼狽不堪的跑出了花廳,然後在丫鬟的攙扶下,回自己的後院收拾東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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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這些女子也不見了,二夫人這才兩眼,通紅的對其他的人揮了揮手說道:
「你們緊守門戶,沒有我的命令不可開門。」
下邊的丫鬟和僕人們,也趕緊的磕了個頭,然後就各自散去了。
直到花廳中沒有一個人了,這位二夫人這才從自己丫鬟的背後拿出了一個小包裹。
原來包裹中是一套非常樸素的壽衣。
接着這位二夫人含着眼淚和她的丫鬟費力的把洪承疇抬到了卧榻之上,之後拿了個毛巾,輕輕的給洪承疇洗漱了一遍,然後又穿上了這件壽衣。
「讓人進來吧!」
接着那丫鬟就出去帶了三個青壯進來。
這三個人一進來見了二夫人趕緊的說道:「姑姑,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趕緊隨我們走。」
原來這三個年輕人是二夫人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