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班房外已經漆黑一片。
已經晚上八點多,平時這個時間除了值班的捕班快手和白役,其他人應該早就下班了。
但是今天,整個捕班房二十名捕役和二十名快手一個人都沒離開,全都被叫到了大堂里。
因為陳君羨發現阜家十三口滅門案另有蹊蹺!
「找到相關法器的記載了嗎?」
「陸班頭,暫時還沒找到。」
「找不到也得給我找!儘快找出來!」
「是,那……那我再翻翻文獻,我盡全力!」
大堂里所有的捕役和快手都在忙前忙后查閱著備案記錄,用亂成一鍋粥來形容都不為過。
「班頭。」田九小心翼翼道。
陸正清橫了他一眼,「你先站旁邊候着!我沒空處理你!」
田沖也把江趙雯和蔡米去州衙那邊調查相關資料的信息彙報了,「班頭和江副班頭去州衙那邊查閱了相關信息,暫時還未發現和阜家宗祠里那塊牌位一樣的法器記載,他們讓我先回來彙報,說知州大人在了解情況后也很關心,讓我們儘快破案。」
陸正清砰地一聲拍在桌子上,「一點頭緒都沒有,我們怎麼破案?」
田沖叫苦道:「本來這件事可以拖一下的,可班頭和江副班頭在查閱相關信息的時候,正好知州大人也在,然後……然後就變這樣了。」
之前帶陳君羨去斬殺鯉魚精的女捕役道:「既然知州大人已經關注,恐怕很快命令會下來,按照以往的推算,恐怕最多只會給我們不超過七天的破案時間,只是我們一點頭緒都沒有,這麼短時間很難破案。」
陸正清狠聲道:「這件案子當初我接手的時候就驚動過上一任知州大人,但當時實在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能不了了之,這一次不一樣,華應捕發現了關鍵證物,如果這樣我們縣衙還不能把案子給破了,州衙和轉運使那邊會怎麼看我們?你們還想不想繼續在衙門幹下去了?阜家十三口滅門案必須破,要破案必須找到和那件牌位法器有關的東西,我還不信州衙和我們縣衙這邊翻不到相關信息!「
阜家十三口死的太過於蹊蹺了,身上一點傷勢都沒有,就那麼平白無故死了,當初還有金丹期的長官過來檢查過,也沒發現有人使用神魂術。
一沒外傷,二沒人使用神魂術。
於是,當時這件案子轟動了整個淮南東路。
只是實在沒證據就罷了。
現在證據都讓陳君羨找了出來,他們要是再破不了案,別說州衙那邊了,就是路府那邊都要責怪,可以說這個案子是他們的機緣也是索命繩!
田九小聲地想撇清關係,「這件案子雖然發現在城西南我負責的區域,但……」
陸正清喝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推卸責任?你在你負責的區域貪贓枉法就算了,現在還不想擔責任?」
田九不敢吭聲了,他的腦門上也是一把一把的汗,他憋屈的很,有氣發不出啊,誰曉得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如果他沒有無緣無故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把貪贓枉法的事情喊出來,那麼剛才哪怕推卸責任,估計陸正清也不會說什麼。
畢竟這個案子絕對不是一個普通捕役能夠破獲的。
可他作死把自己違法亂紀的事情說了出來,如今這個案子很有可能又破不了,要找人當替罪羊,田九知道他很有可能要成為那個替罪羊了。
田九總覺得他是被人暗算了,他驀然回想到和陳君羨大吵了一頓后就處處倒霉,想到這,他看向陳君羨的眼神像遇到了鬼似得。
……
快夜裏十點了。
不論捕班快手們怎麼翻閱備案和資料,都沒有發現和那塊牌位相似的法器。
更讓他們感到棘手的是,知州大人已經派人過來詢問過了。
知縣對這件事看得很重,讓周縣尉親自過來主持。
只有陳君羨和另外個昨天負傷的捕役在那邊清閑得很,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嘮嗑著。
他一點都不擔心這個案子,因為自己確實掌握了相關證據。
其實陳君羨知道這群人為什麼一點蛛絲馬跡都發現不了,不是捕班快手們無能,而是這群人從一開始就把阜家十三口滅門案當成了一樁獨立案件看待。
周縣尉過來後面沉似水,大家也停止了忙活,全都被叫到了一起站着,就連陸正清也站着。
周縣尉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瞧了瞧桌子,發出「篤篤」的聲響,他咂咂嘴道:「知縣大人已經下命令,這個案子三天之內必須告破,你們誰負責這個案子?」
陸正清對田九道:「阜家滅門案發生在你負責的區域,站出去回周縣尉的話!」
田九臉都綠了啊,「班頭,這……這怎麼能讓我一個人擔責任啊?我破不了。」
陸正清現在就想找個替死鬼,吼道:「什麼叫讓你一個人擔責任?案子是不是發生在你負責的區域?你不想干早點說,別有事就推脫!」他也不管周縣尉是不是坐在那邊看着,用手一指,「要麼你去接下這案子!要麼你別幹了!」
「三天真破不了案。」田九死活不肯背黑鍋。
周縣尉又看向其他人,「有人願意負責這個案子嗎?」
其他捕役和快手們又不是傻子,知道這個案子的難度有多高,辦成了是獎勵很高,可要是辦不成怎麼辦?不得被上面罵死啊?誰都不肯站出來接案子。
周縣尉看着這群無動於衷的捕役和快手,冷笑一聲,「你們以為沒人站出來負責這個案子就能這麼算了嘛?別怪我不提醒,既然知縣大人說了三天時間破案,要三天後沒法破獲,你們都等著受處罰吧!」
蔡米和江趙雯都在州衙,目前整個捕班快手當中除了陸正清之外,就屬左紅塵威望最高了,她是最有可能接陸正清班的人,又是江趙雯派系的頭號馬仔,見到田九不想背黑鍋,她也出言教訓道:「田九!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自己負責區域的案子都不敢接,到時候可不僅僅是無能的問題了!」
另一個頗有威望的老捕役也道:「你先接了案子,回頭我們再慢慢說!」
田九還是低頭不語,表情簡直苦不堪言!
周縣尉發脾氣了,「你們幹什麼吃的?不想在捕班房幹下去就早點……」
就在這一刻,忽然,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不用三天,兩天時間!我兩天就能破案!」
所有人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人居然是陳君羨這個剛入職沒幾天的新人,一下子都目瞪口呆!仟韆仦哾
「華應捕?」
「你別亂接案子啊!」
「就是,你剛剛才入職沒幾天,這種大案子怎麼行?」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勸了起來,倒不是他們多關心陳君羨,而是你一個新人,一上來就要接這麼大的案子?傳出去給其他兄弟衙門知道了,不得笑死他們江貫縣?
只有田九鬆了口氣,反而有些暗自慶幸。
陳君羨一步步從人群中走出,一點都不客氣拉了一張椅子在周縣尉旁邊坐下,「案子我接了!」
事已至此,除非有人跟陳君羨搶,否則這個案子就歸他了。
陸正清和很多人都苦笑不跌,覺得他們衙門這次要丟臉了,陳君羨一個才來幾天的新人,別說破獲這麼大的案子了,別到時候亂搞,再誣陷忠良,到時候樂子就更大了。
不過黑鍋總要有人背,陸正清等人也沒再吭聲。
周縣尉倒是對陳君羨的實力有所了解,見到他站出來,立馬眼前一亮,拱拱手道:「華兄對這案子有何高見?」
陳君羨坐在那邊面色從容,一點惶恐和緊張都沒,淡淡道:「其實這個案子我已經破了一大半,現在只有一個小問題,不過破獲並不難,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連環殺人案?
連什麼環?這不就是一起滅門案嗎?
陸正清等人愕然而視!
周縣尉卻面色一喜,一拍手,對着最近的一個捕役道:「常威,給華應捕倒杯茶來,讓他慢慢和我們說。」
被喚作常威的三十來歲捕役站出身拱拱手道:「是。」
陳君羨詫異地看了一眼那人,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叫常威?」
「對啊,怎麼了?」常威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陳君羨猛然醒悟,他之前唯一的小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不過他明面上還是搖搖頭,笑吟吟道:「沒什麼,只是常兄和我一個朋友同名,故而詫異。」
常威笑道:「那想來是緣分,我給你倒茶去。」
「不用了,我直接說案子吧。」陳君羨拒絕,然後一本正經道:「經過我這些天翻閱大量卷宗,再結合陰陽五行和九天玄數,已經大致能夠確定,阜家十三口滅門案,應該和其他好幾宗案子有關,並且,如果我沒分析錯,這個案子應該還沒有結束!」
陳君羨不徐不疾,娓娓道來,「不知道諸位有沒有發現一件事,阜家十三口被滅門的案發時間是戊戍年、甲寅月、丁卯日、巳時中期。」
周縣尉一愣,「戊戍年、甲寅月、丁卯日、巳時中期?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其他人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陳君羨輕笑一聲,「難道你們沒發現案發的時間正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嗎?」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眾人都沒有系統地學過道家方面的知識,他們雖然都是修真者,但並不是修道之人,像什麼戊戍年甲寅月之類的,基本都是道家風水學,他們並不熟悉。
大宋朝全民修真不假,可更多的是只學習修鍊之法和打鬥、文學等。
陳君羨不一樣,他所處的趙國那片大陸,絕大多數宗門都是道家傳承,尤其定遠宮更是正宗道門傳承,他接觸的全都是道家知識,平日裏又愛看宮中的古籍,自然對於道家風水學比這群普通修真者懂得多。
所以前兩天他在發現阜家十三口滅門案案發時間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的時候,才能發現端倪。
周縣尉對道家知識也懂得不多,他聽到陳君羨這麼說,立刻臉色一變,「把黃曆拿來!」
常威急忙取了一本黃曆過來,大家都圍上去一看,然後一個個吸氣聲連綿不絕地響了起來!
阜家十三口滅門案發生的時間果真像陳君羨所說那樣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這麼巧?
眾人大驚!
陸正清不由抬起眼皮子,「嗯?」
就連田九也咦了一聲,突然收起了對陳君羨的抵觸情緒,變得對這個案子有些感興趣了,他想聽聽陳君羨到底會怎麼說。
一直以來,大家都把阜家十三口滅門案當做是一件獨立的懸案來對待,哪怕好幾年過去了,不少人也曾翻閱過卷宗,可依舊沒有想過這是一件連環殺人案。
但是陳君羨提出這個驚天動地的觀點,又證明了案發時間確實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他們迫切地想知道,這個案子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