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看向陽台之外。

  璀璨的繁星點綴蕭瑟的夜空。

  沉重的氣氛縈繞在身邊。

  一遍、兩遍、三遍、十遍

  天海之雪有些記不太清自己回到房間後重奏了多少遍曲子。

  可每次用指尖撥動琴弦，她都好像能從中獲得新的動力，繼續將歌曲重奏下去，歌詞重複下去。

  天海之雪也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她只知道自己在輕慢吐出那些歌詞的時候，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他帶自己去逛街、去旅遊、去看海洋館，背著自己快步跑向山頂，見到那鯨魚在海面上飛躍的畫面。

  天海之雪對此記憶猶新。

  她放下吉他，將神原樂送給自己的《之雪生活手冊》掀開，在他一條條用心寫的，密密麻麻的規則和注意事項里，取出來了裡面一張兩人在山頂的合照。

  照片裡的樂在笑。

  對著鏡頭很開心地在笑。

  而自己則拉著他的衣角，看著他的笑。

  樂為什麼會笑？

  是樂和我待在一起會很開心嗎？

  是樂和我待在一起真的很高興嗎？

  是樂這個笑容是因為喜歡我嗎？

  難以名狀的情緒縈繞在心頭，越是用眼睛去看手裡這張照片裡神原樂的笑容，這本手冊里神原樂手寫的字跡，天海之雪便越來越覺得它們在月輝下變得無比真實，無比美好。

  不可思議。

  好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沒有什麼是比樂的懷抱還要溫暖的事物了可以靠著他睡覺，可以讓他背自己，可以和他一起製作音樂，可以一起去吃麥當勞，可以一起爬山，可以一起去旅遊

  回了家，樂還會做好多好吃的東西

  幫自己吹頭髮，與自己說好多好多的話，他還把他好的臥室讓給自己

  在大家都忙的時候，大家都不記得自己的時候，也只有樂會來幫自己的忙幫自己完成音樂的剪輯

  樂，給自己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還不會嫌棄自己總是忘記好多好多事情。

  還想和樂在一起，還想要他帶自己看更多更多的事情

  沒有那些事情也可以，每天能來和自己說說話，每天幫自己吹吹頭就好。

  如果能像爸爸說的那樣，能當丈夫那就更好了。

  鈴也說過的

  樂要是當丈夫的話，一定一定一定一定是個非常好的人。

  沒有人會比樂更會照顧人，沒有人會比樂更能體諒人。

  要是能當丈夫的話一輩子一輩子都會很幸福

  [yuki~~~姐姐提醒一下你，別忘了今天的事哦。]

  手機彈出天海梓發送的消息。

  天海之雪看了一眼，站了起來，她將照片夾回原位，生活手冊放到床頭。

  少女拿起姐姐下午給的那張房卡，抱著吉他，快步走出自己的房間，來到了樓下神原樂的酒店包間。

  房卡刷開了智能門鎖，房間裡空無一人。

  天海之雪按照姐姐下午所說的那般，來到了陽台坐下，並將窗簾拉好。

  少女背對夜空，雙手抱住吉他，心中喃喃地數著數。

  今天晚上樂，一定會高興的吧？

  *

  卡察——

  門被關閉的聲音。

  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聞到的是酒店內瀰漫著天竺葵和小蒼蘭的芳香。

  這香氣宜人濃郁，又帶了點使人平靜、大腦放空的效果。

  聞著這些氣息神原樂甚至覺得此刻的時間是虛假的，不真實的。

  他離開門把手，轉過身，再抬起眼時，看到了提前進入房間，天海七明月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

  她也在看自己。

  月光下少女臉龐的線條柔和而典雅，昏暗的臥室、朦朧的月光，也襯托著她如同大海一般蔚藍深邃的眼眸。

  她身上還穿著剛才在外面的那件夏日連衣裙，還戴著草帽明明七月一直以來在自己的眼裡都是傲氣、冷靜、富有自信的形象。

  神原樂卻沒想到此刻她的肩膀，此刻看起來這麼的嬌小。

  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無言。

  「慫了？」天海七明月直接開口。

  「誰慫了？」神原樂沒好氣地反駁，順手把房卡插進取電器中。臥室瞬間亮堂起來。

  陽台後打瞌睡的天海之雪此時也有了反應，她抱著吉他，視線透過紗簾，看到了門口交談的兩人。

  小七也在這裡

  天海之雪心中生出了一絲猶豫，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在小七在場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給神原樂一個驚喜。

  「不慫那就不要一直站在那邊。」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別想了，快過來脫我衣服。」

  「？」

  這姑奶奶用那張三無臉蛋平靜地念叨出這句話，還真就別有一番味道。

  要是她再半吊個眼帘，神原樂有九成九的概率會認為她就是在嫌棄自己。

  「你著什麼急啊。」

  他徑直走了過去，坐到了天海七明月的身邊。

  天海之雪隔著陽台的窗簾，只能通過縫隙看到裡面兩人的動靜。

  她親眼看到樂和小七一起坐在床邊不知道在交流些什麼。

  神原樂對陽台有人這件事，渾然不知，他只知道身旁七明月雪白肩膀上幽幽飄來一股澹澹的青蘋果甜香。

  還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遐想。

  看一眼天海七明月那上半身優美的曲線、細膩的肌膚、線條分明的鎖骨與無可挑剔的臉頰線條。

  再一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神原樂的心中不安、激動還帶了一點兒小興奮。

  作為一個男人，任由如此清冷的美少女這麼近距離的坐在自己身邊，與自己相伴，怎能不動心、不心動？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賊老天有意安排這曖昧的氣氛，月光恰巧將她的臉龐、鎖骨、脖子和肩膀籠罩在一層柔和的朦朧之中。

  在她清冽的神情里，似乎藏著一層少女特有的柔美，宛如夏夜的夢境，讓人沉醉不已。

  「七月。」

  「做什麼。」

  「你好漂亮。」

  「我知道。」

  「七月你，準備好了沒有。」

  「」

  「不回答那就是準備好了對吧？那我來了哈。」

  天海之雪親眼看到神原樂屁股向天海七明月的背影挪動，主動用手搭上她的肩膀，將右側連衣裙肩帶往下拉的同時，也將臉，主動向七明月的臉頰湊了過去。

  「停。」

  天海七明月面色冷漠地直接用手掌蓋住了他那張湊過來想要親自己的臉。臉都給他擠了個變形。

  「」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做什麼？」神原樂揉著差點被擠扁的臉，坐回原位，親眼看著她把自己拉下去的肩帶重新又拉上去。

  「不是。只是想起來沒有洗澡。」天海七明月低頭說道。

  「洗澡？不洗澡才好，不洗澡體香才多。」

  神原樂這回相當主動。天海七明月不注意，被他一個起身突然按住了肩，被直接摁在了床上。

  天海之雪在外面窺視著裡面一上一下的兩人。

  被壓在床上的天海七明月目光迎向上方的神原樂，沒有絲毫畏懼不說，反而十分平靜：

  「你怎麼這麼著急？」

  「著急的難道不是七月？」神原樂食指戳在她皎白的細肩上，指尖的紋路接觸少女肌膚細膩的同時，在此處緩緩打上一轉。很快，食指又隨著少女肩骨的優美線條，將那連衣裙的肩帶往下一勾。

  肩帶滑落雪肩。

  天海七明月在這時候表現出了很強的不適應感。

  「慫了？」神原樂雙手撐在她的身側。

  「誰說的？」

  「七月你的身體告訴我的，你在害怕。」

  「害怕？沒有。」

  神原樂故技重施，用剛才的方式，繼續勾動她左側的肩帶。

  天海七明月還是同樣的反應，甚至於把眼睛閉上。

  「七月你還說沒有。」

  「」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對吧？」

  「」

  神原樂從上方，端端正正地，認真地去看她閉上眼睛的樣貌。

  很清秀真的很清秀，從這個角度去看七月，她原本的冷傲都已經消失不見。

  有的，只是一副任自己宰割的樣子。

  這不是七月發自內心的模樣。

  這也不是七月完全準備好了的模樣。

  唉也不知道小七月在想些什麼。

  約個會，就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代在這裡了？

  「七月你其實完全沒有準備好，對吧？」

  「沒準備好不代表我不可以。」

  「沒準備好就代表不可以。我可不想你稀里湖塗地就丟了最寶貴東西。」

  天海七明月繼續閉上眼睛近期每當她陷入思考亦或是不想回答某些問題的時候，都會有這樣一個動作。

  「我能對你說出那些話，自然是有心理準備，也經過了思考。」

  神原樂身體下壓，鼻尖與她的鼻尖近在遲尺，兩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呼吸。

  天海之雪在外面看得更認真、更專注了一些。

  她不知道樂和小七要做什麼。

  她只知道樂和小七這時候在親密

  電視劇里的那種親密。

  只有夫妻才會有的那種親密

  「可現在的你，七月，只剩下了衝動，像是剛剛嘗過愛情滋味就想將自己全部奉獻出去的，一個年少無知的小女生。」

  「別把自己說得跟個戀愛老手一樣。」

  「雖說我經驗不是很豐富，但我剛才說的不是事實？」

  平時的七月絕不是現在這樣。

  平時的她更霸道，更強勢，更小惡魔

  如果是七月心甘情願，並且完全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那她絕對是直接坐自己身上，在自己哀求「七月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的聲音中，完全無視自己的請求，脅迫自己將自己衣服一層層，逐步扒光。

  七月絕對是強勢的七月。

  而不是一副強迫自己接受，這樣勉強自己的七月。

  連衣裙兩邊的肩帶都已經滑下，神原樂試探性地伸手去捏住她鎖骨下的領口。

  果不其然，七月伸手握住了他。

  神原樂對下方的少女淺淺一笑：

  「不是準備好了？」

  「只是突然覺得還是洗個澡比較好，我不想一身汗味兒來做這件事情。」

  「什麼啊，既然要神聖，莊重一點做這件事，為什麼不等我們結婚？」

  「結婚？」

  「結婚」

  床上的天海七明月和陽台的天海之雪同時聽到了這個詞。

  「暫且不說現在可不可能，姐姐會同意你和我結婚？她不得鬧彆扭？你不也得哄著她？就連我之前有希望和你訂婚，你不也照樣不願意？」

  七月的性子一下子就犯沖了。

  神原樂知道的，她一直都有在忍耐這方面的心情。

  說這些話，多多少少有些抱怨的情緒在裡面。

  這是正常的，也是合情合理的。

  「無論怎麼樣，七月，我這句話，是認真的。」

  「可現在你這句話對我而言不就是拋開事實只談結論麼？」

  不安。

  神原樂聽出來了掩藏在七月平澹聲音里的些許不安。

  這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七月的另一面。

  神原樂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但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她再說。

  「七月，七月，七月。」

  「做什麼？」

  「你還有很多話，是想對我說的，對吧？」

  透過酒店裡的燈光，天海之雪同樣也看到主動把小七抱進懷裡的樂。

  她的心裡此時也泛出了一道別樣的情緒。

  並非是嫉妒或者不喜歡小七。

  而是她也想要被那麼對待

  天海七明月是個相當會控制情緒的人，剛才的不安感僅維持了片刻。

  她主動離開了神原樂剛才的懷抱，伸手去掀了掀耳畔亞麻色的髮絲。

  稍微平靜了一陣，她回復到剛才的那個問題：

  「那我要對你說的，太多了對你的不滿，對你的不快，對你的渣男行徑的厭惡最討厭的，就是你從小欺騙我的事情，說什麼喜歡聰明的人，遇見你之後，不僅一點也不記得我，示好也看不明白，還轉頭就去喜歡姐姐。」

  全程語氣平靜，可聽到耳朵里，卻又全是情緒。

  「當初的約定呢？即便小時候沒有那種情感，可約定你也不應該忘。」

  「是我的錯。」

  「你欠我什麼？」

  「我欠七月你一輩子的故事。」

  「你要怎麼去兌現？」

  「一輩子都不離開你來兌現。」

  「我需要的是真真實實的承諾。」

  「我明白。」

  「渣男。」

  「嗯，我是渣男。」

  「到現在，渣男你已經有了很多錯誤。可我也明白，太過執著於過去的作用不大，你只需要給我記住你還欠我一輩子的故事。」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我會永遠記住的。」

  「並且，從現在開始，不准再對我有半點欺騙。不然回頭就親手把你肚子捅穿，丟進瀝青里沉進東京灣。」

  「放心好了，我答應。」

  「拉鉤。」

  還挺小孩子氣的。

  「好，拉鉤。」

  小拇指相連，拇指相應。

  神原樂還記得小時候與七月拉鉤的畫面只可惜小時候的沒能遵守到與她的約定。

  設想一下，其實有七月這樣一搞可愛的小跟班跟在後面，一定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在作為青梅竹馬的彼此的成長中，她無條件地信任自己、相信自己、願意為自己做好多好多事情。

  不不用小時候，其實現在也是。

  明明自己騙過她，忘了她的事情，她還是願意再相信自己。

  不過，自己也應該騙過她，所以要付出一輩子的代價來。

  因為一個約定就要搭上一輩子哈哈，仔細想想，還有點劃不著？

  單從時間上來的確如此，可要是約定的對方是七月，反而是自己賺太多太多了。

  「臉擺正。」

  「擺正了，做什麼？」

  神原樂話音剛落，天海七明月直接親了過來。

  接觸的瞬間，大腦仿佛觸電一般，甘甜的酥麻感遊走在背嵴，理智漸漸消失，漸漸被難以言說的味道所麻痹。

  青蘋果的香氣開始沁入美妙的滋味與心房。

  手，不由摟緊了她嬌小的身體。

  嘴唇根據呼吸節奏，吐納出氣。

  沉醉在這緊密的接觸中，那呼吸聲滑過腦海，只剩下了嘴唇間傳遞而來的可口芳香。

  天海之雪在外同樣也看到了兩人接吻的畫面。

  她不由得低頭去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吉他

  腦海里，還在想著等會兒要彈給樂聽的歌

  *

  「七月，剛才的東西還算不算？」

  「你自己不是說的要留到結婚？」

  「」

  好吧，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那其他的獎勵，總得有點兒吧。」

  「」

  神原樂微微一笑，知道她是默許了。

  「先去洗澡。」

  「不洗，洗澡反而不行。」

  「真不知道你這傢伙算了。」

  「七月真好，以後專門娶你回家當老婆。」

  「輕浮男，以後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天海七明月最後無語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