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珍惜，究竟是什麼？

神原樂這幾日以來，都在回想生日當天晚上的七明月。

明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玩偶，普通到只要在商場里多留心一會兒就能看到，然後花上一些錢，就能將其買下送給對方的事物。

好奇怪。

面對這樣的東西，她卻將其緊緊抱住，那份眼神，那份將臉半埋進裡面的神態，讓神原樂都只聯想到珍惜這個詞語。

好奇怪。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到那副狀態下的天海七明月，為什麼她還會有種莫名的熟悉？

好像，似曾相識？

「神原，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惆悵？」數學課上，用書本遮住臉的藤野義行朝神原樂問道。

沒想到，神原樂卻一反常態地冷笑了起來：

「哼哼哼，有沒有可能...我，這是在思考應不應該隨手抹消掉地球。」

藤野義行一愣，這是中二病犯了？

「沒問題吧你這傢伙。」

「咳咳...沒什麼，不用在意。」

好尬！

太尬了！

神原樂在做完用手背托臉的動作后，就瞬間放棄了這種令人尷尬的姿勢，換回了正常的坐姿。

這都要怪阿鈴那傢伙。

這幾天好好的，不練習她的配音，非要拉著自己在晚上看動漫。

為了陪著她，他把反叛的魯路修兩季都跟著看了一遍。

後面阿鈴還覺得魯路修特別帥氣，問老哥有沒有Geass那種「絕對命令」的力量。

神原樂當時陪她看完，不知道是受到番劇影響還是什麼的，對她說了一句：[我愚蠢的妹妹喲，要是我有絕對命令的話，

絕對，立刻，馬上，會讓你自己去把自己的裙子洗了。不，應該是命令你這一輩子的衣服全都要自己洗！]

沒想到這種對於阿鈴來說無比殘忍的事情，她卻表現得完全不在意。

[欸，老哥你就只對我做這種事嗎？]

她當時就這麼問，神原樂覺得她莫名有些期待怎麼回事。

「好，下課了！神原，走，出去買點吃的去！」

「不去。」

「什麼？不去？難道你又要在這兒發獃？」

「寫數學作業。」

「......」

這句話直接給藤野給噎住了，數學課剛下課就開始寫晚上的數學作業...這傢伙作為一名正常的男子高中生，沒毛病吧？

當然沒毛病，神原樂最近忙得很，忙著學習鋼琴，忙著搬家搬回去。

作業這東西，能早點寫就早點寫。

不過看到這些習題冊上無數的字元與繞來繞去的公式，即便是神原樂知道它們怎麼解，也被難得心情焦躁。

彎彎繞繞，彎彎繞繞，究竟是誰想出的這些題目！

神原樂現在迫真想要一個Geass，命令那些老師給自己免除這些作業。

不，是要創造一個沒有作業的世界！

——神原樂寫著作業的同時，發出了內心中這樣的吶喊。

事後他又反應了過來，面色一僵。

不對，自己怎麼好像真的變中二了？

五分鐘后，藤野義行和西島大木拿著剛買的紅茶飲料走回了教室，並在神原樂的面前一臉竊喜。

「笑什麼？」

「笑什麼...嘿嘿，神原，當然是有好事情了。」藤野義行單手後背，像是在掩藏著什麼東西一樣。

「哈？」神原樂皺著眉，閉著一隻眼朝兩人看去。

「拿去！」

神原樂從他們的手中接過來一封粉色的信件。

「告白信？」

「咳咳，神原啊，剛才我和西島下樓的時候，遇到了一個83，59，85的女孩子，她拜託我將這封信，交給一年四班的神原樂同學。」藤野義行的臉上，已經有了隱忍不住的笑意。

「喂喂，三圍就不用爆出來了吧。」西島大木吐槽。

捏著被窗外陽光照得發亮的粉色信件，神原樂沒有在意他倆這麼看待這件事，不過說實話，這還是自己步入高中后，第一次收到的告白信。

他拆開看了看。

名字...秋篠玉緒。

不認識。

但從名字和字跡上來看，應該是美少女。

她這份告白信上還有一點香水的味道。

「那個女生好看不？」

「送信那個？還可以吧，挺端正，不過是不是表白的人都還不知道呢。」

藤野義行看起來對這種事情相當有激情。

「不過神原你好像和天海部長她們有什麼關係吧，跟那種級別的美少女見面次數多了，大概看不上這個女生。」

神原樂看完了信件，將信重封上：「別這麼說，對一個女生而言，得有多大的勇氣才能主動向男生寫出這樣一份信件。放學過後我去見一面。」

「喔！」

「你們就別跟過來了，就只會湊熱鬧。」

「切......」

......

下午放學時間，班級里的同學三三兩兩地開始結伴前往社團。

今天班長水上愛也來喊自己一塊兒去往社團。

不過，因為今早那份告白信的緣故，他現在得去赴約，便先婉拒了班長。

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就能從學校的中庭窺見放學時分的活躍。

按照慣例，校園裡開始放起了古典音樂。

管樂器先行開頭，悠揚，靜謐，而後又是一大段豎琴柔和的跳動，歡快又靈動...

很明顯，這是柴可夫斯基創作的花之圓舞曲，神原樂幾天前還練過。

他的手下意識地跟著放學鈴聲彈起了節奏。

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能欣賞古典音樂的一天。

在歡快的花之圓舞曲中，神原樂向著后苑前進，行進過程中，他看見了對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看到戴了那副金絲眼鏡，神原樂便知道前面是誰。

這會兒她應該才從一班的教室里剛出來吧。

拉了拉胸口的領帶，神原樂信步走了過去，來到少女的面前，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怎麼沒看到九琉璃？」神原樂朝她身後看了看，按理說，放學時分的兩人都應該形影不離才對。

天海七明月抱著書，微微抬起頭。

眼眸，張臉，那輕盈飄逸的亞麻色髮絲真是漂亮得能讓人失神好些時間。

面無表情都能這麼養眼，也只有七明月能做到了吧。

「你見到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姐姐在哪兒？」

「嗯...」神原樂琢磨了半天，「我是不是應該先對你說一聲下午好？」

天海七明月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裝傻，嘴唇似有似無地輕吐了口氣：「姐姐是班長，又是弓道部的部長，這你是知道的，下午時間一般她都會被老師叫去幫忙。」

「哦。」

「就這麼著急想見姐姐嗎？」

[其實我來是想見你]——雖然很想說，但這句話說出來，絕對會被認為是渣男。

渣中之渣。

神原樂自認從生日那天開始，自己和兩姐妹的關係正式轉好了，可自己應該還沒有親密到能隨便和七明月開玩笑的地步。

開玩笑！

和七明月說笑話，她要是一個不高興，腰子外面的肉保准要經歷一次痛苦的磨難！

所以神原樂在和天海七明月說了幾句話后，便準備先行離開。

「站住，」天海七明月沒有感情的聲音喊住了自己，「要跑哪裡去？」

神原樂回頭：「我當然是有事要辦了。」

「今天繼續練琴。」

「啊？你不是說要隔一天么，你最近要準備文化祭的文刊。」

「那個最近準備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繼續練琴。」

「......為什麼聽起來有點像是借口。」

「這是事實。」天海七明月不容置疑。

「好吧好吧，等會兒我再過去，你先去練習室等我就好。」

「為什麼要等會兒？」

「因為...我有事情要做。」神原樂說得相當正式。

「不知道誰說的話像借口。」

「我說的也是事實。」

四目交會，沉默了半晌。

天海七明月抱了抱懷裡的書籍，先行說道：「那行，等會兒記得過來。」

神原樂立刻答應：「沒問題。」

......

目送天海七明月的背影朝另一頭離去，神原樂抓緊時間下樓，去往後苑的約定地點。

不過剛到一樓沒多久，他就遇到了在前面扎堆聊天的神原鈴小團體。

為什麼說是神原鈴小團體，因為大家都圍繞著她來說話。神原樂打算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直接略過去。

沒想到他這麼做，反而被神原鈴給捕捉到了。

被她用一聲「哥哥」給喊住了腳步。

「怎麼了？」神原樂不得不在她小夥伴們的面前轉過臉。

大家現在都知道神原鈴有一個哥哥，之前還是弓道部的成員，身材和外貌都很出眾，又經常能在早晨看見他在操場鍛煉。

所以眼下這幾位女生都很有禮貌地向他打了招呼。

和阿鈴待在一塊兒的人都很識趣，知道神原鈴有事要找她哥說，便各自找了各自的理由告辭離開。

神原鈴像是完美少女一般和班上的大家一一告別。

回過頭時，她便露出了她本來的面貌——撅起了小嘴。

並且很不滿地對老哥說道：

「老哥你鬼鬼祟祟的要去什麼地方？」

「沒有鬼鬼祟祟。」

「見到妹妹都不打聲招呼的！肯定是鬼鬼祟祟！」

神原鈴堅決果斷的回嘴，讓神原樂瞬間語塞，他掏出校服里的懷錶，打開看了眼時間。

不行啊，時間快到了。

「阿鈴。」

「嗯？」

「晚上想吃什麼。」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最近聽你事務所的前輩說你每天都特別特別努力，這怎麼說呢...連我這個老哥都開始心疼你了，所以今天就特例，幫你做一回你想吃的東西。」

神原樂原本用這招以前經常哄阿鈴的招數能湖弄過去。

可沒想到這次，反而讓神原鈴皺起小眉頭，懷疑了起來：

「是不是，你又有事情瞞著我？你和九琉璃，正式複合了...？」

「還沒有。」

「欸，這是啥。」

「等等！」

好吧，很不幸，告白信還是被神原鈴給看到了邊角，在她一番威逼利誘下，神原樂只能將這件事告訴她。

神原鈴顯得特別不高興。

「為什麼不和我說？」

「因為沒必要啊。」

「我...我之前都告訴你了的！」

阿鈴這是在說之前她被告白了的事情。

她的確是被表白后，就第一時間來告訴的自己。

神原樂其他沒什麼，但還真最信任阿鈴。

她這丫頭雖然調皮了點，傲嬌了點，好吃了點，懶了點，可渾身上下都是優點啊。

因此，神原樂認為有必要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那也是你拒絕了之後再告訴我的吧，我這還沒去赴約呢。」

「你現在是打算去？」

「對。」神原樂點頭。

「然後，然後呢？你要接受嗎？」神原鈴手中捏著那個女生的告白信。

「阿鈴，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認為我是個溫柔到要死的傢伙，可你也要知道啊，即便是中央空調，那也只會裝到一個房子裡面，我又不是太平洋暖流，吹不到整座學校。」

「在我看來沒有區別！」神原鈴捏著告白信，都都囔囔地遞迴給了他：「那你，要記得拒絕哦。」

「......」

神原樂有理由認為阿鈴的兄控情節加重了，最近就老是黏自己，看魯路修都要枕自己腿上看。

不過黏就黏吧，反正她也知道分寸，也就黏著自己睡睡覺罷了。

「行了行了，我赴約去了。走了。」

「那麼著急幹什麼！」

神原鈴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生氣地直跺腳。

不過轉念一想，究竟會是什麼人能想老哥表白？

神原鈴感覺自己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發現老哥的影子是朝後苑去的，她便明白了老哥要去的地方。

她趕緊跟了過去。

......

學校的后苑，繞過水池，沿著一旁的花壇朝小樹林走去，然後再穿過幾個灌木叢。

神原鈴停了下來。

她看到老哥，還有老哥面前站著的那個女生。

神原鈴認識這個傢伙。

秋篠玉緒，二年級的學姐。

好像也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美少女...臭樂樂的桃花運為什麼那麼好！

以前都沒見過什麼女生會黏在他身邊的！

神原鈴一不小心把面前的樹枝折斷了一根。還好沒被發現。

「神原同學，第一次遇到你是在你晨跑的時候，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

神原樂為什麼會有種她在念小作文的感覺。

秋篠同學，身材很好，有胸，腰也細，腿雖然沒有九琉璃和七明月的好看，不過倒是勻稱......

這種女孩子會在學校里很受歡迎吧？為什麼非要來找我表白？

「那個時候的你在跑步，我一直以來，都覺得特別，特別，特別帥氣，從此我就開始一直關注你了，我發現，越偷偷關注你，就越能發現你身上許多沒能被關注到的點！我知道...所以，所以我——」

「啊...那個，抱歉啊，學姐，我暫時無法接受。」

秋篠玉緒的臉肉眼可見地僵硬了數秒，然後又突然變了回去，特別有禮貌地向他詢問道：

「可以問問...是因為什麼嗎？」

「我也不想騙人，最主要的原因的話，還是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沒辦法接受學姐你的感情，所以...」

神原樂向她點了點頭，伸手將告白信遞還在她的手上。

「嗯，抱歉了。」

「能...問問是誰嗎？」

「...這個，不行。」

神原樂的再次拒絕，好像給眼下這位學姐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搞得他都有點不自在了。

不過這樣就行了吧？

看見這位學姐將告白信收回去，神原樂心中舒了口氣。

又朝她點點頭后，便主動告辭離開。

......

呼...

剛才的場景，不禁讓神原樂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拒絕告白的時候，那時候，那個女生可要比剛才的學姐緊張多了。

不過那時候才國中啊，區區國中談什麼戀愛。

神原樂反正是無法理解。

一路來到音樂部旁的鋼琴練習室，神原樂透過門口的玻璃朝裡面看了看，天海七明月坐在那邊靜靜看書。

神原樂推門而入，又關了門，裡面的少女好像沒有看到自己一般，繼續看書。

不過等到神原樂坐在鋼琴凳上的時候，天海七明月微微抬起了頭。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其他女人的香味？」

「啊？有嗎？」

「有，一股令人討厭的工業香水味。」

「沒那麼誇張吧。」神原樂抬起手臂嗅了嗅，完全沒有聞到。

不過天海七明月就在身邊，神原樂不由比較起了她併攏的腿。

修長，白嫩，百褶裙搭配短筒襪，更是有著少女的美感。

因為背過她，所以神原樂知道她的大腿特別軟。

「剛才幹什麼去了？」

「......拒絕告白去了。」

「有人向你告白？」

「嗯。」

「誰？」

「一個二年級的學姐，秋篠玉緒。」

「眼光真是差，居然會向你表白。」

「......」

這話把神原樂都給說懵了，七明月你在說自己自己么？

天海七明月卻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合上書，坐到他身邊的位置，又說道：「別想了，我就是在說我自己眼光差。好了，今天繼續練習，彈一首四級曲目給我聽聽，完不成今天別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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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級？

要不是怕突然跳級太多嚇到你小七月，緩了緩時間。

到時候自己那八級水準一拿出來，不當眾打了你的臉？

神原樂深知扮豬吃老虎的重要性，決心一定要七明月下次說自己彈鋼琴蠢的時候，再拿出來嚇死她。

「雖說你聲音感覺聽不出什麼變化來，不過我總感覺七明月你溫柔了好多。」

神原樂這話說出來，腰上的肉就被縴手捏了。

他的表情再次扭曲。

「姑奶奶，別只會這一招啊。」

「疼不疼？」

「疼還是挺疼的...別！別！是真的疼！」

「疼就好好聽話，別說些有的沒的。」天海七明月看著他，嘆氣道，「別以為你送我個生日禮物我就能對你有什麼好的改觀。」

「我記得生日那天，在高尾山上，某人——」

天海七明月纖白的右手再次放到了他的腰上。

「好，我閉嘴。」

「還有記得，我教你鋼琴的時候別又摸到我的手了，我最討厭亂摸。」

「那是失誤啊。」

「失誤也不行。」

「對了，七明月你是高嶺之花還是小惡魔？我突然感覺你性格好多種變化。」

天海七明月只是給了他一個沒有感情的眼神。

......

「我錯了。」

神原樂無奈舉手投降，只能繼續練習鋼琴。

練著練著，他突然發覺，為什麼每天和七明月在一塊兒練習彈鋼琴，自己過得跟個妻管嚴的日子一樣。

好煎熬啊......

不過七明月身上的香味確實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