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土豆土豆,旋風土豆!」
榊原鈴從攤主的手裏接過兩串比她臉還長的旋風土豆薯片,上面撒有孜然和辣椒,光是拿在手裏,就能聞見炸串帶來的香辣味兒。
「你不是不吃辣椒?」
「不是不吃,而是少吃。」
「那這串沒有辣椒的就給你了,可要記得感謝我哦。」
「等等!」榊原鈴忽然發現,人來人往的廟會集市,自己面前好像就只有天海七明月一個人了,「欸——?!他們人呢?」
天海七明月:「兄長和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丟了,父親和伯母對這些吃的不感興趣,自然有他們自己想去玩的地方。」
「新婚生活嘛,能理解不過這可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哥為什麼會走丟?」
面對這個問題,天海七明月心裏多多少少猜到了些東西。
今天她去問九琉璃的時候,姐姐就表現得很是奇怪。
明明說着不會答應兄長。
今天晚上卻和兄長一塊兒不見了。
他們想做什麼?
天海七明月將手裏的土豆炸串放在嘴邊,一副漠不關心的冷淡樣子:「誰知道呢,妹妹醬你應該去問他們兩人。」
咔呲一聲,細細咬下炸薯片。
「這怎麼去問他們。」
榊原鈴在人群間踮起腳,左手放在額頭上,像是偵查員那般180°全方位張望。
她發現,這集市熱鬧到已經可以用人潮如海來形容。
人人之間擁擠到根本沒有縫隙可以穿插,在裏面的人只能跟着人群向前緩緩移動。
她和七明月兩人倒是可以在小吃攤這裏待一會兒,不至於被擠到。
「來看花火大會的這麼多人,還有好多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想走都走不了。嗯嗯,這麼一想,他們走丟好像也挺合理的啊。」榊原鈴捏著旋風土豆的同時,雙手抱胸,一副[我果然就是這麼聰明]的樣子。
「這要怪妹妹醬你,一直鬧着要吃旋風土豆。」
榊原鈴氣鼓鼓地一口吃下土豆片:「什麼啊,為什麼只怪我,七明月你還不是也想吃!」
「要叫姐姐。其次,是你在前面帶路。」
「我在前面帶路,也只有你一個人跟來了啊。還有,幹嘛一直讓我叫你姐姐。」
「這是事實,對我要姐姐。」
「我才不要咧!我們快去找他們吧,人少了大會就無聊了。」
「眼下這麼多人,我們走不了。」天海七明月搖頭。
榊原鈴倒也不介意:「那就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再點兩串土豆吃!旁邊還有章魚燒!」
章魚燒吃完了,手中的炸串已經吃完了三串,可集市的人潮還是那麼多。
兩人仍然被迫留在了這裏。
於是,又各自點了兩份旋風土豆。
吃着吃着,她們站的有些無聊。
「他們肯定都在玩兒了吧,為什麼我們要在站在這裏吃東西。」
「因為妹妹醬走得快。」
「啊~~」榊原鈴發出了怠惰的呻吟,她垂頭喪氣,「我還想讓老哥撈金魚呢,他撈金魚最沒有水準了,回回都撈不到一條。」
「他撈不到你很開心?」
「因為可以笑他啊,老哥尷尬的樣子還是很有趣的,哼哼,到時候就可以展現我的厲害了!」
「妹妹醬。」天海七明月平靜地喊道。
「嗯?」
「以前沒問過,你覺得兄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
「他啊」
盯着前方熱鬧非凡的人群,像是在重重疊疊的影子想起了榊原樂的樣子,榊原鈴的聲音一下低了很多,像是在回憶,也像是在構思這話應該怎麼說出口。
「他嗯,是個不被關心就會難受的可憐蟲。」
「嗯?」
「你可別想質疑我啊,我可比你更了解我哥,我和他一起生活可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感受如何。」
「他是個笨蛋,對人很好很好的笨蛋,」榊原鈴加重聲音,繽紫色的眼裏倒映着路邊屋台橘紅燈籠的微光,「他很少真正生氣,也沒有對我發過飈,從沒有動過手,即便是我離家出走那次也一樣。
「他好像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會一些,會做菜,會做家務,會學習,會鍛煉,還會講故事無聊的時候也會幫我折千紙鶴和紙飛機,問他什麼,他也都能回答所以,我以前很崇拜我哥。」
「現在不崇拜了?」
「哎呀,你聽我說完。在以前我崇拜老哥時候,我只能接觸到他,而他也只能接觸到我
「晚上我們躺在一張床上,他給我講的故事、帶我做的玩具、給我買的零食即便都是些價值不是很高的東西。但只要我對他說想要,他就會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突然拿出來,給我一個驚喜!」
榊原鈴說到這兒,想起了小時候會帶着崇拜目光看向榊原樂的自己。
「七明月,你也是女生,你明白的吧面對這樣的老哥,沒有妹妹會不開心的。」
「欸欸,我這話可只對你說啊,你可別給老哥說。」
「我倒是覺得兄長自己就知道。」
「他才不知道呢。」榊原鈴看着七明月。
「這些暫且不論。不過有一點你說的我很贊同。」
「是什麼?」
「笨蛋。」
「你不許說我哥笨!他人很好的,以前還一直送我禮物。」
「唉,明明是妹妹醬自己說兄長是笨蛋。」
說起笨蛋
天海七明月被勾起了記憶。
期末那天他對自己說的話。
以及那一隻他大晚上,送給自己的鯊魚玩偶。
明明是有意冷落疏遠他,他卻還要送自己禮物不是笨蛋是什麼。
「雖說老哥現在是個臭暖男,跟個中央空調一樣,但我」
榊原鈴好奇地眨眼,忽然在天海七明月的臉上看出了點什麼,她嘗試問:「老哥有送你禮物?」
天海七明月像是在掩飾,用手輕抵嘴唇:
「既然妹妹醬是以妹妹的身份說兄長是笨蛋,那我又何嘗不行?」
「嗯哼~他有送你禮物吧~~」
「妹妹你也是個笨蛋。」
「吼~他是有送你禮物吧~~姐姐~~~」
「安靜。」
「送的是什麼?快!快給我說說!下次我就不讓他送給你了!」榊原鈴開心地笑道。
天海七明月放下了手,臉毫無變化,「其他的我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你在說什麼啊。」
「兄長喜歡胸大的女生,並且認為胸大的女生才有魅力。」
「你你你你騙人!他親口給我說的,什麼都可以,平胸也有平胸好的地方!」
「那妹妹醬承認你是平胸了?」
「誰!誰承認啦!我只是還沒有發育,還在發育中罷了!我可不你了解我哥!」
「哦?是嗎?估計妹妹醬連兄長喜歡什麼東西都不清楚。」
「我怎麼可能不清楚!他最喜歡的就是白百合花了!」
白百合花
天海七明月沒有記錯的話,今天姐姐穿的就是這身花色的浴衣。
但是姐姐,又是怎麼知道的?
主動詢問的?
「為什麼是這個。」
「聽他說,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有女生送他的禮物吧,然後他就一直記得。哎呀,哪有啊,我怎麼不記得,要說第一次送禮物給他的女生,那當然是我了,不過老哥有時候就是神神叨叨的,很正常。」
榊原鈴突然和天海七明月拉開了距離,「對了,我才不要和你說話呢,你說居然污衊我胸平!」
「這可是事實。」
「才不是!不理你了。」
天海七明月和榊原鈴的話題,不歡而散了。
兩人甚至分開了去找走丟失的另外兩人。
穿着黑色浴衣的天海七明月走在這片熱鬧的廟會中,青灰色的天空,空氣被屋台的燈籠染成了溫馨的橙色。
遊玩的情侶、手牽手的一家人、從國內外趕來拍照的各式遊客、以及難得閑暇,出來遊玩一趟的各式高中生。
天海七明月一個人在鬧市中走着,開始在裏面找尋有關於「白百合花」的男性飾品。
路上有不少偷瞟她的目光,她早已習慣了這些。
白百合花的女性飾品好找,男性的可不好找。
天海七明月連續逛了四家飾品店鋪,才終於找到一副有關於「白百合花」的項鏈。
「為什麼還是情侶款。」
花葉為男,花朵為女。
天海七明月略微皺眉,並將這東西拿在手中,向老闆詢問:「可以買單個嗎?」
這對項鏈本來就是以「白百合花」為寓意的情侶項鏈製品,工藝還不差,一副得3000円,賣了另一半就不好賣了,老闆當然不會同意。
考慮到這是最後一家飾品店,天海七明月只好將整對項鏈買了下來。
將木盒子捏在手裏。
她說不出是什麼心情。
甚至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突然買這個禮物。
還是第一次買禮物。
天海七明月將木盒打開,從盒子裏取出的男款項鏈,將其捏在手心中。
算了
她心想。
既然姐姐已經做出了決定,某人也的確喜歡她。
那麼把這份回禮送出去。
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了。
少女重新抬起頭,廟會的鬧市中,合攏雙手,邁動步履,開始繼續向前走去。
雪頸外露的黑色浴衣上,銀色的發簪微微曳搖。
————————
「這裏。」
當榊原樂聽見這個聲音,看見天海九琉璃在自己面前美麗的樣子,心,便抑制不住地澎湃了起來,啊,不對,更應該說是晴天霹靂。
雖然,雖然九琉璃很美,很漂亮,很可愛,無論是眼睛還是鼻子,亦或是因浴衣而露出的雪白脖頸,都很好看。
望見那張臉蛋下,她手指的水嫩嘴唇。
撲通撲通,心臟都在跟着加速。
想不想親?
這是理所當然的廢話,當然想親。
不想親那就不是男人。
「真的可以?」
「可以哦。」
榊原樂當然清楚,目前兩人的關係也才到牽牽手的地步。
男女朋友都說不上,更別提接吻了。
但是啊,但是,榊原樂可不準備做那種動漫里女主角送到嘴邊都不願意的男主角。
親,必須親!
而且就算不是那種很深情的親,親親點一會兒也是可以的吧。
「那,我就親了哦」
「哥哥打算在這裏親?」
「好像,是有點不妥啊。」
天海九琉璃燦爛地微笑,小聲在他面前說道:「那要不要先親一小下,我們這兒不會被發現。」
試問這樣一位美麗少女的邀請,沒有一位正常男性會拒絕吧。
再加上突然進展到了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上,榊原樂還莫名覺得有些刺激。
「你都答應了我想,親一小下應該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突兀,擔心九琉璃你是開玩笑。」
「都說啦,是認真的,親一下真的沒有什麼。」
「九琉璃你是第一次吧」
「哥哥難道不是第一次?這是平等交換哦。」
如果說七明月是小惡魔,那麼現在的九琉璃便有點像她。
並且更加主動,更加的無所顧忌。
應該說果然不愧是雙胞胎姐妹嗎?
突然,天海九琉璃眼角的餘光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俯到榊原樂的耳邊輕聲說,「哥哥我突然覺得,在這裏也並沒有什麼不妥。」
「嗯?」
還沒等到榊原樂反應過來,原本湊在他耳邊的天海九琉璃忽然壓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身前,略微踮起腳,閉下明眸,親了上去。
天海七明月直愣愣地停下了腳步,她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交替變換的人群,在行道樹下一角相互接吻的男女。
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個平時自己稱呼為姐姐的女生就在前面仰著臉,正墊着腳,向上甜蜜地接着吻。
「姐姐。」
少女一副淡漠平靜的樣子,混雜着小時候的回憶以及幾天前榊原樂對自己所說的話,那些明明是平時可以無視的言語,此刻回想,卻讓萬分內心糾結。
天海七明月以這樣複雜的心情,面對接吻的姐姐和兄長。
他們深情,綿長自己的心裏像是被什麼給堵了一般的難受。
手裏剛剛購入不久的項鏈不經意地就攥緊了。
這時候,隅田川的江面煙花驀然升空,並在深邃的夜裏,怦然綻放。
嘭!
夜幕被照亮,人群在驚訝感嘆。
連煙花也出現得這麼恰到時機嗎?
果然,適合兄長的,還是姐姐。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后,天海七明月轉過了臉,背過了兩人。
臉上是說不出的表情與心情。
她也跟隨人群抬起了頭,五彩繽紛的煙花鋪滿天空,震撼的聲響一顆顆敲擊著心房,同時,也照亮了她的臉龐。
天藍色的眼眸亦如冬日海淵般深邃。
她就這麼看了一會兒漂亮溫馨的煙花,便邁開均勻而平穩步伐。
很快,少女右手捏住左手的肩膀,孤獨的背影消失在了煙花盛開的夜幕之下,人群之中
天海九琉璃眼角的餘光已經瞟到了那逐漸消失的身影,手從榊原樂的肩膀上翻新改,嘴唇從他的臉頰移開,眉眼波動着,心裏開始泛出些許背叛妹妹的愧疚感。
對不起,七月。
她並不是一個能假裝感情的人。
對於榊原樂的感情並非虛假,這次遊園她也很開心,手牽手走在一起時,他拿出東西分給自己一半時,他看着自己吃東西展現出溫柔笑容時天海九琉璃都能感受到開心與他那份從心的喜歡。
因此,在主動吻上去的時候,她沒有選擇嘴唇對嘴唇。
而是親上了臉,亦如現在自己對於哥哥半真半假的感情。
雖說這麼做是為了七月,可總架不住會對七月和哥哥有着愧疚感。
唉,想什麼呢
在做出這個決定前,不早就準備做一個「壞姐姐」了嗎?
無論是對哥哥,還是對七月。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七月認清自己的內心。
不然她那樣的性格一輩子都不可能獲得幸福
「九琉璃」
「嗯?」天海九琉璃收回了心神,重新面向前面的榊原樂。
「今天謝謝你」
天海九琉璃在面向榊原樂那份真摯與感激的眼神時,少女心緒顫動,剛才的一幕幕開心遊園畫面浮於腦海。
吃烤串、撈金魚、和孩子們的玩笑、一起在射擊攤拿下大獎
還有他掏出肺腑的告白。
愧疚感再次翻湧而上,比之前更加強烈。
這一次,美麗的少女沒有再像之前那般用笑臉相迎。
而是充滿了失落和歉意地低下了自己精緻的臉龐
自己這麼做,真的對嗎?
「嗨~承惠1500円。」
「謝謝啦。」
「呼呼~沒想到這裏還有臭豆腐,一般人可吃不來這個。」
榊原鈴站在海港邊,嘴裏吃着好吃的食物,抬頭眺望隅田川上盛放的煙花。
四周的樹木,各種燈盞高低錯落,婆娑的樹葉間,燈影重重。
前來公園觀看花火大會的人們如螞蟻一樣密集。
對岸的闌珊燈火仍舊散發着微弱的光。
前方不知何時飄起了一盞盞紙燈,它們鋪滿了江面,燭火映紅了水面,在沉沉浮浮的水波中,蕩漾而去。
欣賞著這樣的美景,吃着好吃的事物,迎著江面吹來涼爽的夜風,榊原鈴可愛的臉上泛濫出笑:
「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吃完臭豆腐后,她隨手將垃圾丟入了活動設有的垃圾桶里。
拍拍手。
「算了,再去找找老哥他們,打電話也不接,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