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英靈，冠以英雄之名，但本質上也是驚擾死者安眠，甚至是對於亡魂的褻瀆與玩弄。

或許萊維、Caster本人不介意，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介意。

如果約修亞和玲真的因此對黎恩心生怨懟，黎恩也會全盤承受下來，並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當然，讓他放棄萊維這個最新召喚出來的從者肯定是不行的。畢竟兩人已經定下契約，要爲驅除詛咒貢獻力量。

好在萊維最後的兩位親人並沒有表達出怨恨，更多的是重逢再見的喜悅。

在萊維稍稍說明了一下英雄、英靈、召喚等概念之後，玲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雙手死死抱着萊維不鬆手，嚎啕大哭。

約修亞也好不了多少，最多是作爲男性表達情感的方式略顯內斂，可也紅了眼睛，待在萊維身邊怎麼都不願意離開。

之前的動搖也好，失態地投出鐮刃也好，都是因爲太過重視所帶來的失態。

當有一個合適的解釋，當確認了那就是他們記憶中的那個人時，他們接受得比誰都快，也比誰都高興。

所謂親人，便是如此。

所謂失而復得，莫過如是。

所有的旁觀者都默默地看着，沒有打擾這久別重逢地一幕。

就連脾氣最直的阿加特，也是在玲哭聲漸弱的時候，才半是抱怨，半是調侃地對着萊維說了一句：

“真是的，‘影之國’一次，現在又來一次，你還真是連死亡都不安寧呢。”

阿加特當年因爲無法對妹妹的死亡釋懷，又被萊維戳破內心的軟弱，瘋了似的追着萊維砍，結果被後者狠狠收拾了一頓。這纔在緹妲的幫助下，解開心結。

如今的他對於萊維只有感激，能像這樣心平氣和的對話，也算是他的成長。

萊維笑着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過能像這樣看到約修亞成年，看到玲的成長，看到他們擺脫結社，走出全新的道路，死得不安寧也不完全是件壞事。”

一邊說，一隻手揉了揉玲的腦袋，另一隻手拍了拍約修亞的肩膀。

“你穿的是傑尼斯王立學院的制服，是在那裡上學嗎？”

“你今年22了吧，艾絲蒂爾也21了吧，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你真正成家了，我也可以真正安心了，嗯，還有卡玲——”

“啊哈，啊哈哈哈。”

本來只是當旁觀者的艾絲蒂爾，一下子被點名，稍微有點不知所措，只能摸着腦袋乾笑着。

約修亞正想回話，卻突然察覺到了什麼，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萊維：

“萊維你可以的話，難道姐姐也——”

姐姐，約修亞的姐姐，約修亞最親的人，也是萊維最愛的人。

在哈梅爾慘案中，只是個平凡村姑的她表現出驚人的勇氣和意志，拼命保護年幼的約修亞，最後把約修亞託付給萊維後，在萊維的懷中安心地合上雙眼。

這也是兩人加入結社的契機，在這之後纔有了大名鼎鼎的“劍帝”和“漆黑之牙”，遇到玲也是在那之後的事情。

“大概是不行吧。”

萊維微微一嘆，搖了搖頭。

“雖然我沒有完全弄清楚英靈的機制，但我知道只有滿足兩個條件中的一個才能稱爲英靈。足夠有名或者對這個世界有足夠的功績——我的話，好像是在浮游都市上所做的事情，我自己都沒想到那會被判定爲功績，大概是判定機制有問題吧。”

“當然是功績！”玲抹了把眼淚，忿忿不平地說着，“我都聽說了，沒有萊維的捨身突擊，大家連對教授造成傷害都做不到。到時候不僅大家會死，這個國家也有危險，萊維是真正的救國英雄。”

“但是在那之前，我也同樣對這個國家做出了很多傷害，按照法律，我至少該被關起來，終身監禁。”

說到這裡，萊維看向靜靜矗立在暗處的亞蘭·理查德。

理查德離開軍界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犯下唯一的罪就是他曾試圖搞政變，像凱恩公那樣挾女王以令利貝爾。

而那也是受了前第三柱“白麪”蓋魯格·懷斯曼的暗示所致，萊維化名爲洛倫茲少尉，協助與監視理查德的行動，也算是幫兇。

雖然是出於自己的意志，並不後悔，但他對於理查德始終懷有一份歉意。從這方面說，他和黎恩真的很像。

感受到萊維的目光，理查德報以一個大度的微笑，搖了搖頭：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歸根結底是我的軟弱與偏執，與你無關，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我能像現在這樣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是託了你的福。”

“是嘛，這樣就好。”萊維心中安定許多，“和之前比起來，眼神確實好多了。”

“你不也是一樣？”

相逢一笑泯恩仇。

這時，艾絲蒂爾突然啊了一聲：“約修亞你是不是像再見卡玲姐姐？我也好想再見媽媽一面啊，可惜媽媽不夠有名，只是救了我的話功績大概也不夠吧，要是老爸的功績能分給老媽就好了，他名氣夠，功績也夠，肯定符合條件。”

“想不到我在女兒心目中的地位還挺高的。”卡西烏斯呵呵一笑，露出閃爍地白牙。

約修亞有些無奈地捂臉。

後知後覺到艾絲蒂爾這個程度，也是沒誰了。

卡西烏斯也差不多，豁達到沒心沒肺。

你倆說話之前能不能先想想最大的先決條件，英靈，英靈——死了纔算是英靈。

總覺得連傷感都忘了，這也正是他們的魅力。

“布萊特夫人的事情我不瞭解，不過卡玲的話，如果你有話想對她說還是可以傳達到的——雖然她沒有成爲英靈，但她的思念一直都在。”

狹長的眼角不自覺地眯起，萊維周圍的空氣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約修亞不明所以，剛想細問，卻見萊維背後有點點靈子顯現聚合，勾勒出一道很淡，很淺彷彿隨時可能破碎的女性身影。

身體漂浮在空中，表情溫柔，從後方環抱着萊維的肩膀。

粗布的衣服，有些土氣的衣衫，眼角眉梢與約修亞有五六分相似。

看到這道身影，約修亞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