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太太見雨小喬說「不認識」，心裏莫名有些失望。

「原來，不認識啊。」

「老夫人，您好好休息。若您的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是我們的責任的話，可以隨時找我。」雨小喬對老太太禮貌地鞠個一躬。

老太太看了雨小喬兩眼，不卑不亢，不阿諛，不奉承，中規中矩，柔弱之中透著一股倔強，倔強之中又透著一股清雋之氣，確實很不錯。

只可惜啊！

老太太閉上眼睛，嗯了兩聲，沒再說話。

雨小喬拉着哥哥離開病房，宮景豪竟然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雨小喬！」

雨小喬站定腳步，回頭看向宮景豪那張飛揚跋扈的俊臉，「什麼事？」

「你明天可以回學校了吧。」

今天是雨小喬被懲處停課的最後一天。

「怎麼？回學校繼續欺壓我？」雨小喬冷聲道。

宮景豪悶哼一聲，「誰讓我看你不順眼！」

「再過不久就都大四實習了，我也再礙不到宮大少爺的眼了！這幾年，害得宮大少爺眼睛不舒服，我在這裏道歉。」

雨小喬的話，讓宮景豪很生氣，眸色更加濃黑。

「雨小喬，你似乎很喜歡挑戰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挑戰你，而是在維護自己的尊嚴。」

「你也有尊嚴？」宮景豪的聲音凝冷。

雨小喬倔強仰頭，望着宮景豪，「宮大少爺放心，我最近在忙着訂婚的事，即便我能回學校了，也未必時常出現在學校，讓宮大少爺礙眼！」

「對啊，你要訂婚了，應該很忙，沒時間回學校。」說完，宮景豪再沒看雨小喬一眼，轉身回了病房。

雨小喬垂下長長的眼睫，遮住眼底的落寞，更緊攥住哥哥的大手。

雨青松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一把將雨小喬摟入懷裏，緊緊抱住，還輕輕拍着她的頭。

雨小喬噗哧笑了，「走啦，回去了！」

雨青松點點頭，蹦蹦跳跳地跟在雨小喬身後。

席晨瀚走出電梯的時候，只捕捉到一抹離去的倩影在眼前一閃而過，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並未在意。

「你還記得奶奶，還知道來看我，嗚嗚……」老太太坐在床上，對席晨瀚撒潑，像極了一個小孩在任性耍脾氣。

「奶奶，最近公司里有點事要忙。」席晨瀚聲音溫軟地哄著。

老太太嗔怪道，「你是在忙着訂婚的事吧！有了未婚妻了，就沒有奶奶了。」

「奶奶，當然不是，確實是公司里在忙。」

老太太哼了兩聲，「這天下間，那麼多的好姑娘你不選，偏偏選了一個最不滿意的！唉……」

「瀚兒啊，奶奶覺得，有的姑娘性格好，長得也不錯，對家人又有愛，這樣的女孩子才更適合你。」

老太太一直覺得，好像陽光般溫柔溫暖的女孩子，才是席晨瀚的良配。

而那些看似包金裹玉的人，多半鐵石心腸，毫無溫度，只會讓席晨瀚的後半生更加孤冷寂寥。

宮景豪正在幫老太太泡茶，倏然手上一抖，差一點燙了手指。

他怎麼覺得，太姥姥的話意有所指？

「奶奶，今天身體怎麼樣？」席晨瀚道。

「別給我岔開話題！還有十天，你們就要舉辦訂婚宴了，到時候這件事就板上釘釘了！如我們這樣的大家族，在婚姻這種事上，可不能出爾反爾丟人！」

「我知道奶奶。」

「所以在訂婚宴還沒舉行之前，你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席老太太拽住席晨瀚的手。

「聽說你們雙方家長就要正式見面了，你真的打算娶雨霏霏了？」

席晨瀚沒說話，而是看向若有所思的宮景豪。

宮景豪感覺到席晨瀚的目光，微微回頭，唇角上掛了一絲似笑非笑。

「恭喜舅舅。」宮景豪道。

「謝謝。」席晨瀚口吻疏漠。

席老太太看了看席晨瀚，又看了看宮景豪，發現他們眼底涌動的暗潮，忙笑道。

「瀚兒，這幾天你忙，多虧小豪常來醫院陪奶奶，奶奶才不那麼無聊。」

老太太很希望他們能搞好關係，畢竟是近親。

「你雖然是舅舅，也別總端著一副長輩的架勢，你們沒差幾歲，要多像朋友一樣相處。」

「知道了，奶奶。」

「太姥姥，舅舅一直都很照顧我，經常關心我的學業。」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你們相處的好，我也開心。」席老太太握住席晨瀚和宮景豪的手，將他們的手放在一起。

席晨瀚和宮景豪對視一眼，雖然在他們的臉上都帶着笑容，眼底卻透著無盡的疏涼。

*

雨小喬去唐啟軒的辦公室，給哥哥辦理出院手續。

唐啟軒看着化驗報告卻說了一句，「抱歉，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唐啟軒抓抓頭，有些羞愧。

當晚的事，他只是記得因為和席晨瀚不愉快，便回醫院正巧看到雨小喬，但當時具體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第二天早上起來后竟然全都忘了。

「唐副院長，還是看我哥哥的檢查報告吧。」

唐啟軒尷尬地笑了笑，放下化驗報告，正色道，「雨小姐，你哥哥的情況，確實不適合出院。以我醫生的建議，他很需要去住精神科，讓醫護人員將他看管起來，免得再傷害到身邊人。」

「不用了！我哥哥現在很好。」

「他之前，差一點掐死你！若他再犯病，很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這是我家的事，唐副院長只要簽字，同意出院就好。」

「……」唐啟軒被噎得啞口無言，最後只好在薄薄的紙張上籤下字。

雨小喬拿着單子轉身。

唐啟軒喚住了她，「我也是好意。」

雨小喬沒有回頭，「我知道，可他是我的哥哥，我的家人。」

「我不會放棄哥哥，也不會拋棄他，讓他去住那種地方。」

「不管他對家人造成什麼傷害，身為家人都會包容他，照顧他，一直陪伴着他，這才是家人存在的意義。」

唐啟軒的心口倏然一顫，心底深處的某根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再看向雨小喬纖細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她無比地高大起來。

雨小喬走出唐啟軒的辦公室，抓緊手裏的單據。

終於，可以出院了，可以離開這裏，再也不用見到席晨瀚了。

雖然心裏輕鬆了不少，卻有一股難忍的酸澀泛上鼻尖。

唐啟軒坐在辦公室里，心思紛亂了很久，兒時那些不美好的記憶，一直在腦海里翻湧，但最後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爺爺的號碼。

「爺爺，最近身體還好吧？」

「我今天晚上，回去看您。」

電話裏頭，傳來唐家老爺子驚訝的喊聲，「你個臭小子，是不是在外頭闖了什麼禍？」

「該不會是出了醫療事故，給人治死了吧？」

唐啟軒扶額，「沒有，怎麼會！我只是……忽然想回去看看您。」

唐老爺子在電話裏頭哭了，「你個臭小子，總算想起爺爺了！總算知道回家了，你想吃什麼？我讓廚房現在就去準備。」

「好了爺爺，現在才中午，我要晚上才下班。」

唐啟軒掛了電話，看向窗外的陽光，頓覺心情豁然開朗。

「家人，親情，似乎也不錯，呵呵……」他彎起唇角，笑得眼底一片星光。

*

席晨瀚和宮景豪離開老太太病房。

宮景豪笑着對席晨瀚說，「我還以為，舅舅的訂婚對象另有其人，沒想到真相大跌眼鏡。」

「你似乎很關注我。也好像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席晨瀚輕輕勾起唇角。

他早就知道，他和雨小喬在御海龍灣門口的視頻，正是宮景豪放到網上。

這個羽翼還未豐滿的雛鷹，竟然敢狠狠黑他一大筆！還真是膽量不俗！

「舅舅站在高處，受人矚目，想不關注都難。」宮景豪淡淡笑着，眸色無波無瀾。

「多多關注別人的成績不錯，但若背地裏使用一些不當手段，謀取利益，就不好了。」

「舅舅說笑了。」

席晨瀚目色平和兩分，聲線也緩和了下來，「聽說你在學校里，經常欺負同學。」

宮景豪望着席晨瀚的深邃眸子，隱約知道席晨瀚所問的「欺負同學」里的同學，大概是指誰。

「看不順眼，不喜歡的，當然不會有好臉色。何況生活這麼無聊，總要找點樂趣。」宮景豪無所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