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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大法官 - 第三百五十四章 觀者不語字體大小: A+
     

    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三百五十四章觀者不語王安石說得很對,律學館那邊報名之所以爆炸,可不是說那些考生被張斐的學問給打動了,而是被張斐徹底激怒了,這廝真是太囂張了,他們純粹就是去吵架的。

    其實在思想界中,只要你活著,你就無法成聖,不可能不被人懟。

    就是孔孟二聖在世時,不也天天被人懟么,更何況其他人,只不過二聖嘴炮能力也非常強大,一般人懟不過他們,故而成聖。

    在堅守文無第一這個理念,文人們還是相當齊心的。

    輸給死人,這無所謂,但決不能輸給活人,尤其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杠精精神真的是一脈相承。

    王安石對此是深有體會,故此他不但不擔心,反而還有些開心,因為只要張斐的法制之法被人給否定,這律學館必將元氣大傷,甚至成為笑話。

    司馬光對此也非常認同,他現在一片愁雲慘霧。

    那些學生倒還好處理,關鍵有許多士大夫也要下場。

    更要命的是,張斐表示自己就只是應付應付,沒有過硬的實力,這可真是要了親命啊!

    「不知嚴老先生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司馬光是擠出一絲笑意,向嚴復詢問道。

    其實嚴復都已經是今兒的第十批客人。

    「不敢,不敢。」嚴復拱拱手,又道:「老拙冒昧拜訪,打擾之處,還望君實你多多見諒才是。」

    知道伱還來!司馬光心口不一道:「哪裡,哪裡。」

    「咳咳.是這樣的。」嚴復訕訕言道:「不知那張三的課,到底安排在什麼時候?」

    我就知道!司馬光呵呵道:「嚴老先生,以你今天的地位,又何必與這小娃較勁。」

    嚴復道:「你都能讓他為人師表,還怕老拙與之較勁么。」

    這老頭嘴上功夫可也是非常厲害的,這一句話就給司馬光懟得不知如何說是好,只道:「還在安排中。」

    嚴復捋了捋鬍鬚,「你這律學館開著,又不是上課,這這成何體統,你就是不安排張三的課,你也得安排別得課,莫要耽誤學生們的寶貴光陰。」

    「是嚴老先生說得對,我會儘快安排的。」司馬光點點頭,心裡卻想,這老頭心眼可真多。

    如今律學館只能上張斐的課,這事要不給個了結,沒有老師敢上,那些學生個個都跟吃了炸藥似得,上去講律學,只要一個字跟法制之法挨邊,那絕對會被懟的里焦外嫩。

    嚴復又道:「如今聽說上你們律學館報名之人,已經超過三百。」

    司馬光謹慎地點點頭。

    嚴復又道:「國子監沒有這麼大的教室,正好老拙與相國寺的方丈比較熟,要不將課堂設在相國寺。」

    司馬光心裡咯噔一下:「沒有這個必要吧,到時可以分幾個班啊。」

    這要是去到相國寺,坐大堂,那還得了,不得將天都給吵下來。

    嚴復道:「怎麼沒有,人家可都是沖著張三的學問來的。」

    司馬光打著太極道:「張三每個班都會上的。」

    嚴復瞧了眼司馬光,倒也不好再說什麼,道:「那也行吧。」

    這嚴復走後,司馬光是坐立不安,不行了,這熬不住了,一天天的施壓,得去找張斐問問情況。

    張斐現在也不容易,這戲他得演下去,明明是胸有成竹,但也得裝成自己很努力的樣子。

    沒有辦法,誰讓許芷倩是他的未婚妻,在許芷倩夥同高文茵的督促下,張斐是天天夜讀百家學問,光讀儒家還不行,還得讀法家、道家、墨家.!

    好不容易家裡熬來一位客人。

    晏幾道。

    「今日晏某拜訪,未有打擾到三郎吧?」

    「沒有!」

    張斐連連搖頭,「正好還可以放鬆放鬆。」

    「啊?」

    晏幾道一愣。

    張斐偷瞄一眼,在旁虎視眈眈的許芷倩,忙道:「呃我的意思是,對了,晏先生有何指教?」

    「哦,是這樣的,上回的文稿,我已經改好了。」

    晏幾道便將一份文稿遞給張斐。

    「這麼快嗎?」張斐接了過來。

    晏幾道道:「因為之前的內容,三郎認為還可以,只是敘事方法需要改變一下,倒也不難。」

    之前那份文稿,晏幾道可真是字字斟酌,寫得非常精美,但張斐要求通俗一點,那這個真是太簡單了,晏幾道沒用幾天就完成了。

    「我先看看。」

    張斐點點頭,心想,好不容易來個客人,結果還是讓我看書,我衙內,小馬,你們還不來啊!

    但看這稿,還是比較輕鬆,畢竟張斐要求的是以故事方法來敘述,等於是在看晏殊的故事,這可比看史記強得多,主要是他還都看得懂。

    過得好一會兒,張斐點點頭,「是這個意思,不過我還得再仔細看看。」

    「不急,不急。」晏幾道趕忙道:「我知三郎最近比較繁忙,本不應此時來打擾三郎,只不過正好我這裡也有幾個問題,想向三郎諮詢一下。」

    張斐一怔,「什麼問題?」

    晏幾道道:「是關於法制之法的問題。」

    「晏先生。」

    許芷倩突然上前一步。

    晏幾道錯愕道:「許娘子有何指教。」

    「不敢。」

    許芷倩盈盈一禮,又道:「關於法制之法的問題,到時張三會在課堂上講述的。」

    張斐木訥地點點頭。

    晏幾道可也是天才,立刻就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要出奇制勝,故此不能劇透,那也就是說,張斐並沒有治國的最優解,用得只是珥筆之術,那就沒有可問的,不禁笑著點點頭:「是我冒昧了。不過據我所知,許多老夫子都在研究你這法制之法,下課堂三郎可得萬分小心。」

    「多謝晏先生告知。」張斐拱手一禮。

    晏幾道前腳剛走,司馬光後腳馬上趕到。

    「哇司馬學士,你好像憔悴了不少。」

    「你小子還好意思說。」

    司馬光聽到這話,頓時就爆炸了,「老夫當時真是被鬼蒙了眼,怎麼讓你去國子監教學,你知不知道,這些天老夫是怎麼過得嗎?這一天到晚,那些人都跑來找我,好似那法制之法是老夫說得一樣,真是豈有此理。」

    說到這裡,他大袖一拂,「這些就不說了,我現在已經擋不住了,你想到應對之策沒有?」

    不說都說完了。張斐一抹頭上唾沫,瞧了眼許芷倩,心想,這麼熬下去,我特么也不好受,故作沉吟一番,「就定在三日之後吧。」

    許芷倩微微一驚,你有想出應對之策嗎?

    司馬光驚喜道:「你已有應對之策嗎?」

    張斐道:「上策倒是沒有,不過我已經想出中策,確保自己不會被他們的唾沫給淹死。」

    司馬光道:「什麼中策?」

    張斐道:「簡單來說,就是將他們的話都給說完,讓他們無話可說。」

    司馬光聽得一愣,擺擺手道:「你別簡單說,你仔細說說,我現在有空。」

    我跟你說一遍,我再上去說一遍,你這是要將我累死嗎?張斐訕訕道:「這就沒法仔細說,因為他們會提問的,我是要隨機應變的。」

    司馬光瞧他一眼,心道,這小子不會是在擔心老夫會出賣他吧?

    張斐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對了,有件事還得請司馬學士幫忙。」

    司馬光問道:「什麼事?」

    張斐道:「學問這種事,那是說不完的,而且言多必失,我也只準備了一堂課的內容,但這回他們定不會安排人敲鑼,故此司馬學士還得偷偷安排一人負責敲鑼。」

    司馬光聽罷,又是憂心忡忡,這話說得太沒底氣了,比較符合中策,但也沒有辦法,事已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

    關鍵他是真的頂不住,對方天天來找,一干學生報了名,但沒課上,你這司業當得也太玩忽職守。

    回去之後,他就將這課給定在三天後的下午。

    來了!

    來了!

    終於是要來了!

    那些老夫子們真的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但是這位子太少了。

    司馬光死也不肯去相國寺,同時皇帝、大臣們又都要來。

    怎麼辦呢?

    這上面欺負不了,就欺負下面唄。

    就直接將學生席位削減至十五位,只是讓蔡卞他們坐在前面打個幌子,表示這到底還是在上課。

    但實際上,這就是一場思想辯論。

    今日便是律學館開館以來的第二堂課。

    當張斐來到課堂時,差點都笑出聲來,前面是一片黑頭,而後面,以及窗前門外是一片白頭,真的是黑白分明。

    也算是給這堂課定下了基調。

    趙頊與一干參知政事全部到齊,曾公亮、陳升之他們第一回沒來,但今日也來了,可見這事鬧得有多大。

    主要還是嚴復那些老夫子在幫著炒作。

    「微臣張斐參見陛下。」

    張斐先是來到後面,畢恭畢敬向趙頊行得一禮。

    第一回沒有行禮,是因為當時趙頊站在門外,是後來才走進來的。

    趙頊忙道:「無須多禮,朕就是來聽聽的,你要以講學為主,莫要被朕所擾。」

    這本是一句客套話,可張斐一本正經道:「微臣斗膽揣測聖意,陛下此言,是不是說,微臣的課堂,微臣可以做主。」

    趙頊點點頭道:「這是當然。」

    張斐立刻道:「微臣也是第一次講學,經驗不足,上回講學,學生們表現的就非常不好,令人極其失望,有道是,子不教,父之過,微臣回去之後,也是痛定思痛,自我反省。

    微臣發現上回之所以沒有教好,就是因為。」

    他瞧了眼周邊一圈宰相、老夫子們,訕訕道:「就是因為中間打岔的人太多了,以至於學生們的思緒被弄得很混亂,微臣也因此分心了。微臣還打聽了一下,觀者不語,不僅僅是在棋盤邊,在課堂上好像也成立。」

    課堂上也是有禮儀的,必須維護老師的威嚴,聽課可不能亂說話。

    「啊?」

    趙頊當即愣住了。

    嚴復鼓著雙目,很是激動道:「你小子什麼意思,不准我們說話?」

    其餘士大夫也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張斐。

    我們來跟你辯論的,結果你不准我們說話。

    你.。

    司馬光暗自一喜,這主意倒是不錯。

    張斐訕訕道:「晚輩何德何能,敢教老先生學問,這會折壽的。」

    嚴復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你瞎么,老夫是來聽講的嗎?

    王安石也不滿,你這真是柿子挑軟的捏,正欲開口,只聽講台前一人站起身來,「老師言之有理,學生也是這麼認為的。」

    正是葉祖恰。

    其餘十四個學生立刻起身,對張斐表示強烈的支持。

    他們也是來報仇的,結果這些老夫子們一下將他們五十個大軍削減到十五位,這令他們很鬱悶,他們心裡也清楚,自己就是一個幌子,待會肯定沒有開口的機會。

    本來是很沮喪的,一聽張斐這話,那個個就跟打了雞血似得。

    趙頊當然是向著張斐的,瞧了眼那些想殺人的老夫子們,憋著笑道:「這到底是在上課,就就還是以上課為主,我們盡量別打擾他們。」

    「多謝陛下諒解。」

    張斐趕緊拱手一禮。

    那一張張老臉,都如茄子打霜,是徹底焉了。

    你小子不講武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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