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憤怒、悲傷。

許朔張開嘴，想要大聲哀嚎，可此刻的他根本沒有嘶吼的力氣，支離破碎的身體連握拳也做不到，他只能瞪着羅剎的腳發出微小的嗚鳴聲。

「感覺怎麼樣？」

羅剎抓着許朔的腦袋，再次把他提了起來，二人又一次對視。

「這位莉莉恩小姐跟你關係不錯吧，有何感想嗎？」羅剎笑嘻嘻地問道。

「去……」

「什麼？你說什麼？」羅剎側過耳朵。

「去死！」

許朔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抬起他唯一完好的右腿，踹了一腳插在羅剎胸口的匕首。

「喂！」羅剎吃痛扔開許朔，低頭檢查自己的胸口。

梅的匕首確實很鋒利，若不是羅剎胸肌夠厚實，匕首長度不夠，此刻他恐怕已經因為心臟破裂而亡了。

確認匕首並沒有因為這一腳而深入體內后，羅剎由驚轉怒，他兩步上前，一腳踩爛了許朔的右腿。

「呃！」

許朔痛得渾身哆嗦，但他還是使勁瞪着羅剎，這是他在失去意識之前唯一能做的，也是他最後的反抗。

羅剎點點頭，說道：「很好。」說完便在許朔身旁單膝跪下，伸出兩根手指。

許朔看到羅剎的手指伸到自己眼前，接着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灼熱的液體不斷順着眼角滑落，一些流入了耳朵里。

「你的罪孽可沒有那麼容易償還呢，那個女孩，好像是叫繆真對吧？」羅剎的低聲在許朔耳邊說道：「剩下的部分，我會讓她代你償還的。」

「羅剎——」

許朔想要謾罵，但他剛一開口，就感覺舌頭被人鉗著，接着下顎一緊，鮮血便如泉般灌滿了他的口腔和喉嚨。

「就這樣吧。」羅剎說。

「不殺他嗎？」阿拉莫問，語氣里已經沒有了此前的緊張。

「沒事，他這樣活不了幾分鐘，就算僥倖活下來，沒有手腳，沒有舌頭，連眼睛也看不到，難不成還能向騎士團透露些什麼嗎？」羅剎說。

「好吧，那我們……」

許朔漸漸聽不到了，不斷湧出的鮮血堵住了他的氣管，意識一點點沉入無邊的黑暗當中。

（就這樣結束了嗎，可惡，這樣結束的話，繆真會……）

許朔顫抖著抬起殘破的雙臂，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

（安吉娜，你到底去哪裏了？！給我力量啊，無論光明神還是魔神，誰都好，只要給我力量要我幹什麼都行！至少、至少讓我殺掉羅剎！讓我殺掉他就行了！）

不知從何處傳來「噔」的一聲，聽起來就像是某人正在彈奏的琴弦斷了。

許朔本已被戳瞎的雙眼忽然又看得見了，四周一片漆黑，無天無地，可他看得見自己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四肢完好，全身上下連一點血跡都不見，令人發狂的疼痛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輕飄飄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有些熟悉。

「我……又死了嗎？」許朔喃喃道。

『你這樣想也可以哦，因為你馬上就會死了。』

黑暗中，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

「你是誰？也是神嗎？」許朔問。

『可以這麼說，如果按你們人類的理解，咱就是神的說。』

許朔皺了皺眉頭。

「你到底是誰？安吉娜去哪了？」

『這裏沒有叫那種名字的人哦。』

許朔愣了一下，隱隱察覺到了些什麼。

「你在哪，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露個臉怎麼樣？」許朔沉聲問道。

『真失禮吶，咱就在你的面前的說。

』

「蛤？」

許朔眯起眼睛，努力地朝前方的一片黑暗中看去，隱約看到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因為距離太近嚇了他一跳。

「好、好黑！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真是令人火大，明明是你苦苦哀求咱才出來的，竟然對咱這麼沒禮貌，果然還是讓你回去吧……』

「啊慢著慢著！」許朔急忙說道：「我知道了，你是那個對吧？那個……」

『那個？』

「就是說……」許朔猶豫了一下后，說出了心中的猜想：「你是魔神族的人，對吧？」

對方沉默了一下。

『你在說什麼呢，因為咱黑就說咱是魔神族嗎，你這人果然很失禮啊，咱也可以很白的。』

話畢，許朔眼前便出現了一道光——不，不是光，而是一個全身上下都是雪白色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年紀，有着白色的頭髮，白色的瞳孔，白色的肌膚，因為四周一片漆黑，所以看上去就像光一樣。要說她和安吉娜誰更像女神，毫無疑問是前者。

許朔看呆了。

「那、那你是光明神族的人嗎？」

光明神族的人，為什麼會不認識安吉娜？

『在你的眼裏黑就是魔神族，白就是光明神嗎？真是有夠膚淺的說。』

眼前的少女沒有開口，聲音卻依舊傳進了許朔的腦海。

「可是，說到神，不就是只有……」

『真是浪費時間，那些破事之後再說，咱問你，你想要力量對吧？』

聽到少女的提問，許朔本來有一肚子的疑惑也立馬煙消雲散了，眼神也一下子變得冷峻起來。

沒錯，他現在別無他求，無論眼前的人是光明神也好，魔神也好，不管是哪路神仙，只有能借給他力量，那一切都沒關係。

「你能給我力量嗎？」許朔誠懇地問道。

『咱現在確實需要一個趁手的僕人，但是也不是什麼貨色都可以的說，你方才的殺意不錯，接下來讓咱看看其他方面吧。』

白色的少女說着突然伸出手來，在許朔胸口推了一掌，許朔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哪知這片黑暗空間看上去四平八穩，後退一步卻是深淵。

「什、什麼？！」

像是墜下懸崖般，許朔的身體不斷地下落着，白色的少女的身影在眼中飛速遠去，他驚慌地向少女伸出手去，卻得不到任何幫助。

啪！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許朔睜開眼，眼前已是全然不同的景色。

「起來了！」一個聲音粗魯地說道。

許朔扭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孩。

「誒？」許朔愣了一下，這個男孩他認識，雖然許久不見了，但是他還是認得——這是他堂哥。

而且還是小時候的堂哥！

堂哥叫完他就徑直走出房間去了。

這時，一個瘦小的男孩從許朔的身體里穿出，揉了揉眼睛后，起身拿起床頭的襪子，坐在床邊穿了起來。

許朔先是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然後支起身子來去看那男孩的側臉，雖然他心中隱隱已有答案，但實際看到還是嚇了一跳。

那個男孩就是年少時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