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終於……還是又晉陞了一級呢！」來特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似乎確實又強壯了幾分。

雖不似個別「無心人」那般過分健壯，塊頭大得有些可怖，但現在的身材可謂是飽滿、勻稱，帶有青年男性的獨特魅力，而且十分符合他這位常年位於一線作戰的【戰士】的氣概。

露出一抹別樣的、戲謔般的壞笑后，他選擇小心翼翼地將已經逝去的「械元之女」的機械核心——那隻懷錶放入褲子口袋，而後雙手緊緊握拳，感受著格外充沛且強大的力量。

嗖！嗖！

拳頭勐地揮出，劃破空氣，產生了凌厲的風聲，仔細看去，來特拳頭揮舞間，一道道不經意間逸散而出的紅色魔源力，像是石塊丟入池塘般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漣漪。

猩紅的漣漪在來特自己看來更像是一圈圈象徵未來的紅色光暈，光環擴散間，他彷彿看到了一片白色、純潔，沒有任何污染的冰雪凈土。

「這……這就是『痛苦』的力量嗎？」來特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

因為，他發覺，不光是過度使用魔源力后產生的疲勞感消失不見，而且，很明顯能感知到，現在體內的紅色魔源力儲備量幾乎翻了一倍。

也就是說，之前能夠支撐一場戰鬥，或者三四個技能持續釋放的魔源力，現在能支撐兩場戰鬥和更多技能的使用。

如此一來，來特推測，或許在以後的戰鬥中，憑藉序階5的實力，能夠挖掘出更多的紅色魔源力所「傳承」下來的技能。

現在的「暗迷之觸」已經賦予了他戰勝序階4以下的任何失落者和人類的可能，那麼，即便觸手不再進化，多了幾個類似強度的技能，相信序階3以下戰鬥的勝利，將會是手到擒來的。

想到這裡，來特的嘴角不自覺地開始上揚。

接著，他竟「噗通」一聲雙膝跪地，仰望著逐漸暗澹下去的星辰宇宙間的「太陽」開始瘋狂地發笑，藉此抒發穿越而來一個多月的痛苦和壓抑。

漸漸地，來特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僵硬，而後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幾秒后，他突然感覺大腦中傳來了像是被引爆了一顆炸彈般疼痛。

恍忽間，他似乎看到了無數的機械手臂向著他的身體襲來，在靠近他的大腦時，變成了一把把尖銳的刀具，開始「輕柔」地、緩慢地切割他的頭顱。

之後，那些刀具變成了無數細小的肉色觸手，纏繞著他的脖頸，堵塞著他的七竅，剝奪了他的五感，讓他在知悉的痛苦中胡亂掙扎，難以自拔。

直到，「紅臉海恩」厚重的斥責聲傳來：

「來特！不要迷失在痛苦中！快點醒來！」

「啊！」尖叫聲從喉嚨中發出，喘息了好一會兒，來特才感到剛才的幻覺消失，自己正滿頭大汗地用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我……被人『引誘』了嗎？」來特有些驚魂未定，喘著粗氣，帶著顫音問道。

「不，這恰恰是『痛苦』序核給予你的第一次考驗。」「紅臉海恩」解答道。

「第一次……考驗？難道說，還會有更多？」來特用力拍打著胸口，驚訝道。

「當然。」「紅臉海恩」確認道：

「『痛苦』特性是序階5的外在表現之一，獲得了『智慧』、『靈感』和『痛苦』三大序核的人類必將經歷無盡永恆的痛苦折磨。直到他們『頓悟』，或者『和解』，苦痛才會消弭，才能真正觸及神明那一步。」

「其實啊，這個時代的人類不都是痛苦的嗎？是否擁有『痛苦』序核，並不影響你正在和即將遭受的苦難。

」

「你出生時，『無心人』浪潮翻湧，你被迫顛沛流離，與飢餓為伴。」

「你青年時，『失落者』潛入城市，你被迫不停戰鬥，與死亡為伴。」

「你年老時，人類秩序仍未重建，你被迫為生計低眉折腰，與屈辱為伴。」

「即便這樣，你所承受的都是最輕的痛苦。一個個戰友、親人、朋友在你面前不斷死亡，而你又無法摒棄生而為人的道德觀和是非觀，無法徹底放下尊嚴成為『失落者』。這樣的人生才是將痛苦發揮到極致的。」「紅臉海恩」說著，停頓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來特的黑眸中不知何時噙滿了淚水，他只得將語氣放緩，帶著歉意道：

「我很抱歉，來特，我不是故意這樣說的。但事實就是如此。這段時間雖然我沒有出來，但我一直在傾聽，在觀察局勢。很明顯，帝國皇太子尹凡特殿下對這裡的軍事行動註定是雙輸的結局，耗盡了帝國戰略儲備來打一場政治意義大于軍事意義的戰爭，註定沒有好下場。」

「我想，既然『痛苦』等級是人類和失落者天生能夠觸及的極限，日涅帝國境內又很少存在會煉製魔源藥劑的人，且已知的唯一神明『械元之女』已經隕落，那麼就更不會存在多少能晉陞至序階4的『高等級失落者』了。想要獲得更多序核，想要進一步探尋廢土世界的奧秘，來特，我們去北方吧。」

「北……北方？」來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抽搐了幾下，茫然道。

「這不也是你的心愿嗎？克魯斯德帝國，那個古老的，一度創造過鋼鐵輝煌的國度，神秘的，埋藏無盡魔源力奧秘的國度。而且，殘破的記憶也在指引，有關我自己的秘密，就在北方。」「紅臉海恩」勸導道。

「是啊。」來特點了點頭，輕嘆一聲，說道：

「布雷特死了，喬治將軍死了，風也死了，和我有關的很多人都死了。我身上的一部分秘密『械元之女』亦為我做了解答，這裡確實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了。去北方吧，我身上還有差不多3000新幣，戰爭剛剛結束的一段時間帝國肯定會裝模作樣嘗試重建秩序的，我估計去切卡夫斯克能買到機械車、食物和藥品等等物資。然後，等真正帝國崩潰的危機來臨前，我們已經抵達克魯斯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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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紅臉海恩』，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從神域出去？」

「出口已經出現了，來特。你看，這片『星辰殿堂』正在崩潰。」「紅臉海恩」回答道。

說話間，劇烈的震動從地面傳出。

向四周望去，一顆顆的「星辰」，包括那顆碩大的「太陽」都開始不受節制地向下方，無盡的深淵中墜落。

他走過的玻璃般的道路開始一片片解體，下墜，幾秒鐘的時間，解體的態勢已然蔓延至來特所站立的魔法陣區域。

就在他左支右絀，不知所措地勉強維持站立狀態時，他面前的不遠處，陡然出現了一扇開啟著的，高達十米的巨門。

巨門此時只剩下一個機械門框，內部是一片氤氳的白灼迷霧。

來特知道，這扇門是唯一的出口，無論裡面的景色多麼模湖，通往的地帶究竟在何方，他也得從此而入，離開這片即將崩塌的神域。

「我要衝出去了！」來特鼓足勇氣說道。

他奮力向前奔跑，還差點跌了一跤。

好在，踉蹌之下，他總算是沖入了門中。

也正在此時，神域轟然倒塌、傾覆，變成了永恆漆黑的一片。

……

……

……

鳥類的鳴叫，泥土的芬芳，輕柔吹拂的微風不斷刺激著來特的感官，將他從無夢的沉睡中喚醒。

支撐著鬆軟的地面，來特緩緩睜開雙眼，久違的蔚藍天空和明亮世界頃刻間充斥著他的眼眸。

他環顧四周，地面上長滿了青草，佇立著幾棵十幾米高的大樹，不遠處是一片清澈的，近乎望不到邊際的，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泊，身後遠處是熟悉的、久違的戈壁和黃沙交織的境地，但自己腳下不遠處，除了幾隻匍匐於自然之境，聆聽遊盪於輕柔之風中「宛轉悠揚樂曲」的，毛髮偏灰的「沉寂孤狼」外，就是剛才發出悅耳鳴叫的，心臟處泛著淺藍光芒的「無心之鳥」。

沒錯，這裡依舊是沉寂高地偏中心的位置，但已然不是神明領域，更不是半幻半真的，通往神明領域的艱難道路區域。

這是真實的人類世界，是正在緩慢散發著生命氣息的自然境地！

看到這裡，來特不由自主地緊閉雙眼，雙臂展開，微微抬頭，儘可能地用力吮吸這片荒野戈壁中難得的青翠境地中清新的空氣。

不摻雜「病毒」的，沒有工業廢棄物污染的，沒有戰場中的焦灼和血腥味的純正的屬於自然的空氣，不僅是治癒心靈的良藥，更承載著濃郁的大自然氣息，能與體內的魔源力產生積極的共鳴。

放空心靈，領略久違的自然間，來特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

他看到了剛來蘇格拉時的那間閣樓，那隻壁爐，還有窗外混沌的天空。

陰暗混沌的巨大穹頂構成的「幕布」下，是一台台械元工場內不知疲憊的「大塊頭」機械手臂。

接著，他看到了工業城市切卡夫斯克，高聳的煙囪正排放著一縷縷黑煙，車道和船塢中不時傳來悠揚的鳴笛，機械的轟鳴聲響得刺耳，幾架噴氣式飛機呼嘯而過，彷彿翱翔的鷹隼。

低矮的居民區和宏偉的商業區被渾濁發臭的河流一分為二，極具蒸汽朋克之風穿著的工人構成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巨大的面容模湖的銅像背後是名為「工業之心」的政府大樓，這是廢土間為數不多的依舊完全正常運轉的城市。

回憶間，來特耳畔似乎傳來了格外熟悉但極度陌生的輕柔少女音：

「未來。」

嚇得一個激靈，來特重新睜開雙眼，勐地咳嗽幾聲，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穩。

徹底回過神來，來特自嘲般地笑了笑，旋即自我批評道：

「對啊，我應該看向未來，不應該回憶過去了。蘇格拉是註定無法回去了的，現在機械核心在我手裡，回去就是拿幾百萬城市居民的生命開玩笑。切卡夫斯克，記得執政亞倫是尹凡特殿下的老師，估計為了這場戰爭，那裡的工業儲備已經被榨乾了吧。『紅臉海恩』說得沒錯，去北方，現在就走。」

說著，來特努力回憶著自己在頓烏斯克B區營地那會兒見到過的由日涅茨克生產的《沉寂高地戰局形勢圖》，推測方位道：

「沉寂高地整體格局為四周高中間低，中心位置存在部分河流和被黃沙籠罩的『沉寂之湖』，周圍的格局來看，神明隕落後，黃沙退散，自己所處的位置一定是這裡了。現在帝國一定早已完全控制了西、北、南三地的多處戰略要地，包括但不限於暗夜區、沉寂前區、沉寂區、沉寂西區、暮暗區、沙湖區、沙中區、湖畔區、沉寂中區和沉寂東區。」

「如此一來，只有希望教會盤踞的希望區，或許是帝國力量薄弱之所，從那裡走出后，向南走幾天，應該能達到三不管地帶蘇尼達鎮，到時候去那裡的探險者協會花錢找人幫幫忙，送我去切卡夫斯克后，就能準備物資，一路北上至灼臨市，之後就是克魯斯德地界了。記得沒錯的話，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除了遊盪的『無心人』和『異種無心人』外，沒有多少人類的據點。」

想到這裡，來特決定先探測方位，以便儘快走出沉寂高地。

接著，他翻開袖口，看向熟悉的機械手錶，幸運的是，雖然玻璃蓋子上早已布滿裂紋，裡面的指針倒也在正常運作。

指針顯示，現在的時間是上午10點，這麼說的話，將時間除以2是5，用錶盤上的5對準太陽方位，12點所指的方位便是北方。

「希望區」在整個高地的東南方位，如此操作下來，來特很快便確定了大致的方位。

「要走了，呵呵，這註定是一段更為艱難的旅程呢。」他自嘲道。

但正當他邁開步子，準備離開這塊「沉寂之湖」時，他忽然聽到頭頂傳來巨大的雷霆般的轟鳴聲。

抬頭望去，來特竟看到天空頓時變得黑壓壓的一片，彷若是烏雲襲來。

幾秒鐘后，一片片氤氳的，朦朧的烏黑變得清晰起來，原本明亮透徹的天空間，竟然布滿了一台台噴上編號的戰鬥飛機。

由於數量龐大，這些帝國的空天軍隊伍彷彿蔓延至天際彼岸，雲之彼端。

盤桓空中不多時，似乎是看到了黃沙退散，他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盡數降落在了距離湖面有一段距離的位置。

而其中的三架戰鬥飛機，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來特面前，其中一架落下后，正好壓爆了正在小憩的，來不及逃走的「沉寂孤狼」的腦袋，鮮血甚至飛濺到了來特臉上。

幾分鐘后，艙門打開，兩架飛機間走下五人。

在來特警惕的目光中，幾人徑直走到了來特面前，詢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你難道不知道整個『沉寂之湖』都被劃歸為軍事禁行區了嗎？」

眼看領頭走來的三人一身標準的深綠色帝國將軍制服，腰間配槍，佩戴白色手套，胸口佩戴著帝國軍團新式「太陽白鴿」徽章，而走在幾人中間的，顯得更為尊貴之人帽檐上多出了縫製著的日涅帝國徽章。

來特篤定，這幾人必然是帝國高層將軍，不出意外的話，中間那人，從那股王者的氣質推測，必然是這場戰爭的領袖，帝國皇太子尹凡特。

站在原地，認真組織了一會兒語言，來特鞠躬致意后，才緩慢而誠懇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