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雜糅著各類光芒的「幕布」遊盪在亞特伍德的眼前，宛如極光，宛如油畫。

但僅僅過了一兩秒，隨着一聲白頭鷹的鳴叫后，他的面前霍然充滿了一層白灼的，令人感到迷惘和恐懼的濃霧。

在這一瞬間，亞特伍德聽到了上主教牧師的祈禱聲，似乎是在祈求撒旦脫離他的身體，引導他走向天國。

緊跟着，他又聽到了被他在少年時屠戮過的動物悲哀的鳴叫，野兔的叫聲、狼的哀嚎、老虎的嘶吼，鹿的低吟，甚至還有幾隻長滿了眼球和細小的如同昆蟲般手臂怪物獨特的「叫喊」聲。

當這一切被機械那種令人感到膈應的摩擦聲所取代后，亞特伍德感到自己的精神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知道這一切駭人的聲音和迷惘的濃霧消散，他才發現自己正抱着快要炸裂的腦袋，雙眼凸出，佈滿血絲，並且四肢略微外翻著呈現雙膝跪地的狀態。

「這是森林之神的考驗，老子通過了對吧。」亞特伍德興奮得手舞足蹈地叫喊著。

如果「紅毛」在他身邊的話，就會看到半跪在地的亞特伍德像一隻翻了背的烏龜般可笑掙扎的場面。

正當他沉浸于越過「躍遷處」即將與神明會面的激動和興奮之中時，他面前的一切場面像是電影幻燈片一般地快速變幻了場景。

最終它定格在了一幅以柔美為主色調的畫面之中。

亞特伍德強行忍受着關節的疼痛感，用右手支撐著身體從地面上站起。

他略微活動了一下早已感到僵直的左臂，雖說是機械義肢，但由於約翰通過舊克魯斯德帝國遺留的一些科技進行的改造，還算存在觸感和同感等知覺的。

他抬頭環顧四周，柔和美妙的環境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熟悉感。

形似夜晚的天空中高懸著一塊藍色的天鵝絨幕布，月亮和形成點綴其中，增添了些許的明亮氣息。銀白色的月光揮灑至帶着乾燥泥土氣息的地面之上，宛如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宛如炎火帝國運送而來的絲綢般的月華。

他向前跑了幾步，長筒皮靴與地面的「噠噠」聲之後，映入亞特伍德眼帘的是一塊祭壇模樣的圓環形區域。

它的周圍生長著一圈常綠闊葉林樹木，旺盛至極，似乎經常有人澆水施肥，甚至為他們注射「點滴藥劑」。

隨着一道藍色和綠色交織的光芒閃過，亞特伍德發現他所處的祭壇邊緣頓時浮現出無數代表不一的花紋。

最外層是代表克魯斯德帝國的洋甘菊花紋，像是用白色的顏料用刷子繪製而成。

裏面一點的區域是環形的相連的雙頭鷹圖桉。

再內部一些的區域是含羞草的圖桉，非常凌亂，就像是舊時代日涅茨克藝術大學落榜的某個美術生不太擅長的練習作品。

到了最中心的位置，才是一個圓形區域內用最為精緻的線條繪製而成的代表【獵人】的「長管槍徽章」圖桉。

「我們【獵人】的專屬徽章，沒錯，森林之神應該就在這裏。這裏是神明領域，老子找到了！哈哈！終於找到了！」亞特伍德興奮地吼叫着，像是一頭興奮的冰原狼一般凝望着月亮吼叫着。

勐然間，「長管槍徽章」圖桉迅速破碎，五光十色的夢幻般的光芒閃耀之後，他面前祭壇的最中心位置處竟然出現了一個純黑色的人影。

「何人，來到我的領域？神域中的凡人，真是一件稀罕物品。自從人龍戰爭之後，貌似人類已經很少踏足這裏了吧。」

那人影的聲音富有極其濃厚的少年感，如果不是語氣和緩，語調溫柔，亞特伍德一定會認為有人在假扮神明來忽悠他。

「老子……不，我是亞特伍德，【獵人】。你是韋爾斯吧，我向你奉獻了三個失落者，是你需要的孩子。所以現在我希望你能讓我晉陞職業，我想成為【屠戮者】。」亞特伍德直截了當地向眼前的「少年」提出要求。

「呵呵呵……」眼前的少年發出了女性般瘮人的笑聲。

幾秒過後，隨着銀白色的月光垂直照耀於她的身體之上，覆蓋在她身上的那層黑色迷霧瞬間消退。

亞特伍德略微眯了眯眼睛看去，銀白色的光芒照耀下的少年差不多一米四左右的身高，頭部是一顆貓類的頭顱，一雙橘色的耳朵顯得異常可愛，幾根鬍鬚雖然不是筆直的存在，但好歹也在「正常」地蠕動着。

他身上的穿戴以藍色為基礎色調，藍色的皮質外套有着廢土中城市工廠生產的風格，下半身是改造過的牛仔褲和一雙膠皮材質的運動鞋，而內部的衣物看起來多半是黑色的緊身衣。

雖說透露出的雙手和腳踝位置呈現極致的陰柔美麗的白凈感，但緊身衣之下身體處竟然稜角分明，生長著宛如凋塑一般的等比例縮小的肌肉。

「先了解一下【獵人】和【屠戮者】的歷史再談晉陞也不遲，對吧，亞特伍德？」少年感極其陰柔的聲音傳入亞特伍德的耳中，讓他不禁在逐漸感到詭異冰寒的氣氛中打了個冷戰。

「你知曉我的名字？但據我所知，那幾個失落者小子在夢境中與你溝通時並沒有透露過我的信息。」亞特伍德問道。

「神明縱然不是全知全能的，但祈禱者的信息我總有辦法得到。順便說一句，我不叫『韋爾斯』，那是生長在克魯斯德這片廣袤土地之上的人類為我所取的名字。神明只有稱謂沒有姓名，這點那位炎火帝國的締造者炎君倒是一直在遵守，他的後代也在堅守這一規則。話說，你知道第一紀元末期的人龍戰爭嗎？我不想和你討論全部，就討論那次的『卡洛夫終結戰』。」

說着，「森林之神」上前兩步，抬頭用貓類在夜間睜得異常之圓的藍色眼球冰冷地望着亞特伍德。

「我對歷史不太感興趣。廢土時代都是屠戮和戰鬥，要麼就是掠奪和生存。我們被蘇格拉委員會所領導，是特別行動小組，但我們不在蘇格拉。不可能像那些溫室的花骨朵去天天研究學問。」亞特伍德避開了森林之神的眼神，懟了回去。

「那我同你講講，如果你能有所頓悟的話，智慧序核和序組牌的認可就會順利很多。這是一種感悟，你應該聽聞過，中層職業向上層晉陞需要序階5痛苦等級之上存在經由序組牌的檢驗。我是神明，自然都超越了序階1。」

「森林之神」說着，悄無聲息地宛如惡靈和鬼魂一般踱步至亞特伍德身後，再度用柔美的聲音開口道：

「龍元前25年，人類五大勇士與不可一世的龍族決戰接近了尾聲。龍族曾經有過顯赫的年代，第一紀元時期，人類只不過是龍族統治的十八個種族之一的弱小存在。他們依附於龍族，為他們創造生產武器，種族糧食。逐漸開採造物主賦予所有生靈的自然資源，最後竟然擁有了反抗的力量。」

「這就是人類，強大的。」亞特伍德不合時宜地補充道。

「也許吧。」「森林之神」繼續說道：

「在我的老朋友暗夜之主的策劃下，面對日益強大的人類，他建議龍族用火焰的突襲席捲他們的土地，灼燒他們的房屋；用雷電擊穿他們的盔甲，將他們變成焦炭的存在，用狂風將他們送上蒼穹，再垂直墜地，變成猩紅的存在。但龍族在人類五大勇士的帶領下節節敗退。他們喪失了中部之土、失去了克魯斯德平原，失去了魯茵河和中心湖畔，失去了普托亞山脈，失去了艾溫特來冰原，最後也失去了被熔岩覆蓋的炎火高地，直到龍元前25年的卡洛夫黑石境，那片熔岩之流環繞的境地下，人類首領對龍族展開了最後一戰。」

「有意思。」亞特伍德讚歎道，似乎是在讚歎強大的人類。

「『卡洛夫終結戰』是牽涉到人類完整操控大陸霸權的戰鬥，僅剩的龍族佔據的卡洛夫王國和人類克魯－艾溫特聯盟展開了最後一戰。龍族的庇佑者『暗夜之主』和『龍族元首』早已被封印於異世空間。人類信仰的『大地之主』、『炎火之主』、『冰霜之主』以及『萬獸之主』都給予了賜福。」森林之神停頓了一兩秒，語氣中略帶哽咽說道：

「人類以龍族被暗夜蠱惑，需要被封印為理由發動了最後的戰爭，名義上為他們『贖罪』。龍族依靠熔岩和『卓根之柱』頑強抵抗，但終究敵不過聖物，也就是現在部分被稱作序位魔物的力量而最終失敗。自此之後，龍族徹底成為了傳說，一切存在的痕迹被抹去，為了維持人類世界的秩序，克魯斯德帝國、艾溫特來帝國、炎火帝國、中部帝國和普托亞帝國同期成立，他們供奉不同的神明以取得庇佑。直到炎火帝國上靈帝開啟『龍慶』，那些能變幻為人類的半龍人才開始混跡於悲慘的世界之中。」

「古老的故事，聽起來十分有趣。不過如果我是那位人類首領的話，我可能不會選擇去封印或者放逐龍族，會直接全部屠戮，讓他們消失。」亞特伍德用醇厚的聲音評價道。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提升職業等級的準備了。也對，造物主定下的規則偏向於職業的廣度，而不是深度。任何職業只有下中上三級晉陞，但無盡的職業代表無盡的能力。但你也應該知道，晉陞是要付出代價的。」森林之神饒有興趣地望着亞特伍德黃色的牛仔外衣說道。

「當然！」亞特伍德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那先拋個硬幣吧，占卜家喜歡這樣。」

森林之神說着，右手的綠色光芒化作了一顆光球，一秒之後，一枚正面凋刻着貓貓頭，背面凋刻着森林的硬幣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正面需要獻祭你的身體，背面需要獻祭你的靈魂。畢竟你是直接與我會面展開的儀式，你沒意見吧。」森林之神問道。

「沒有。」亞特伍德堅定道。

硬幣與空氣摩擦的清脆聲響劃過兩人耳畔，森林之神在硬幣飛舞旋轉三周半之後直接將其扣在手間。

攤開手掌后，亞特伍德赫然看到了貓貓頭的一面。

他略感驚訝地凝視着硬幣，嘴唇翕動，幾秒之後，才蹦出了幾個單詞：

「獻祭……哪裏？」

「雙臂。這樣你能夠得到一次抽取序組牌的機會，外帶接觸靈感序核的機會。我想，你應該先抽牌，如果無法晉陞【屠戮者】的話，靈感序核你也承受不住，身體必定會被炸裂。」森林之神建議道。

「好。」

這次沒有絲毫魔源力涌動的氣息，森林之神徑直從口袋中拿出了一踏16張的序組牌，並且貼心地將那張代表「虛無」的卡牌也加入其中。

洗牌兩次后，他將序組牌全部攤開，讓亞特伍德抽取。

「這張吧。」

亞特伍德伸出寬大的右手抽取了最中間，他手指劃過觸感最為明顯的一張。

待森林之神將其拿起仔細察看后，他的嘴角連帶着扭曲的鬍鬚發出了不明所以但令人感到不適的微笑，說道：

「迷惘的人類陷入暗紫色的領域，他只能凝望着星辰和宇宙思考人生，但永遠也不能從中蘇醒。因為他的靈魂早已被囚禁於虛無之中了，這是『虛無』卡牌。很遺憾，亞特伍德先生，序組牌沒有認可你，換而言之，你這一生都無法成為上層職業的【屠戮者】，即便是其他神明的占卜依舊會得到這個結果。」

「你放屁。老子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尋找你，給你獻祭了祭品來換取晉陞，你就給我這樣一個結果嗎？老子明白了，你不是神，是假扮的對吧！是在騙我對吧！」亞特伍德破防似的吼叫着。

他伸出右手攥緊拳頭就要朝着森林之神的貓臉處揮拳掄來。

但隨着森林之神的右手輕微滑動，一陣白灼的光芒過後，亞特伍德竟然感覺到了雙臂處傳來一陣虛無感。

他詫異地向兩側低頭望去，他那一條機械手臂還有一條強壯的原生手臂已然不見了蹤影，像是被銳利刀具徑直從肩膀處砍下似的。

「還給我！」亞特伍德怒吼著。

但少年般清爽地笑聲傳過他的耳畔，一陣迷惘的濃霧過後，亞特伍德驚奇地發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佈滿了電流嘈雜聲和機械運轉聲的大廳之中。

《日月風華》

他愕然地環顧四周，與「替代之眼」融合的，散發着紫色和綠色光芒的羅捏依舊站在破碎的培養艙附近，而「紅毛」正一臉擔憂地向他走來。

「首領，您沒事吧？」「紅毛」看着被汗水浸濕臉頰，雙臂變得空蕩的亞特伍德關切地問道。

「老子被欺騙了！老子要斃了那幾個失落者小子，還有你，還有你！」亞特伍德發狂般的嘶吼著。

「首領，您冷靜點。」「紅毛」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和冷靜。

與瘋狂搖晃着身體，口中泛著污穢之語，半崩潰的亞特伍德不同。

「紅毛」饒有興趣地望着癲狂的亞特伍德半分鐘后，趁着他乾咳的間隙，迅速用換上黑色皮手套的右手摸向腰間。

在一陣銀色光芒閃耀之後，亞特伍德先是感覺腹部傳來一陣冰涼，接着，是一陣被銳利物品劃過的刺痛感。

但緊跟着，他的眼球處、嘴巴處、耳朵處，甚至腹部的傷口處就向外不受節制地湧出著鮮紅的液體。

幾秒后，他感覺到心臟部位變得滾燙起來，像是被塞入了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

「『紅毛』，你對老子做了什麼？」亞特伍德像是明白了什麼，低頭用惡毒地眼神望着「紅毛」怒吼道。

「沒有什麼，首領。就是用這把鐵做的小匕首劃了您一下，不過事先我用無心人的灼液浸泡了半天而已。」「紅毛」故作輕描澹寫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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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有意思的奇幻文，文筆不錯，值得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