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真實身份。」紀川並沒有在意九幽殿主的反應，只是平靜且嘶啞地說道。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秋詩音那張隱約還能看出幾分人類模樣的臉龐，似乎是想要看穿什麼。

「秋詩音，癩蛤蟆，怪物，還有，地府引渡使。」秋詩音慢慢地，將自己所有的身份一個一個說給了紀川聽。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癩蛤蟆"，對吧。」看着紀川平靜的眼神，秋詩音微笑着說道。

白天鵝又怎麼會和癩蛤蟆生活在一起呢？那只是童話里用來唬稚童的。

根本沒有什麼白天鵝，從頭到尾，都只是一群癩蛤蟆啊。

「劍從光中生，綠腰，感受到了你身上的黃泉死氣。」紀川笑了笑。

很早很早，紀川就知道了秋詩音不是正常人類。

只是他不在乎，甚至是還有着心疼。

紀川的聲音因為血液的巨量流失，顯得有些無力。

因為元嬰被秋詩音鉗制在利爪中，他也無法調用靈力，恢復自身的傷勢。

「對啊，我就是癩蛤蟆。」秋詩音如泣如訴，如怨如哀。

秋寧的故事，其實也就是她的故事。

「你本可以攔下迷障的源妖，救下那些孩子的。」紀川低聲說。

他說的孩子，是秋詩音所收養的癩蛤蟆們。

以秋詩音在此時此刻所展現出來的力量，那些被迷惑了心智的源妖，又怎麼可能從她的手中將孩子們殺死？

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秋詩音就這麼生生看着源妖肆虐。

「還記得我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秋詩音緩緩抬起了頭，黃色的妖異眸子中有着滲透人心的力量。

「上修大人，你能救下每一個要被拋棄的孩子嗎？」秋詩音喃喃着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

「不能的，是不能的，所以，我救下那百來個孩子又有何意義？」秋詩音聲音平靜無比。

「千年來，你知道有多少癩蛤蟆剛出生不久，就死在這片土地上嗎？

這片土地，本就不是適合人族生存之地，但貪婪，讓人族留了下來。

源石蘭礦脈的巨大利益擺在面前，誰又能捨棄呢？

「所有人都不能，包括你們劍宗。」秋詩音的聲音漸漸尖厲，自問自答道。

「我們劍宗從未知道癩蛤蟆之事。」紀川聲音微細，目光沉寂在陰影中，分辨不出具體情緒。

「是啊，堂堂道宗，高高在上，又怎會關注這些凡人呢？」秋詩音咯咯地笑了起來，「所以咯，我只好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嘍。」

秋詩音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那無力坐在地上，滿臉血污的源妖子。

「上修大人，你知道他的身份嗎？」秋詩音忽然笑了，這般問道。

秋詩音見紀川沉默不言，而後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是源妖子，源妖王的唯一血脈，天生黃泉死脈，能吸收無數的生氣。

三十年前，源妖後為了生下源妖子，被源妖子吞噬了所有的生氣，然後慘死。

暴怒的源妖王因此在源地之中展開了一場屠戮，以泄心中怒火。

至此之後，源妖子也就成了源妖王的逆鱗。

即使你是劍宗弟子，若是殺了源妖子，源妖王也會對你們劍宗發起無盡的報復，不死不休。

源妖王選擇了秋寧作為源妖子的護道者，因為秋寧他的心智一直停留在，不會有異心。

也正是有秋寧的保護，源妖王才敢放心地去閉關，源妖子才敢離開源地。

但是他們不知道，秋寧他聽我的話啊。

我只要發話，他就可以任由你們對源妖子出手。

九幽殿主一開始的謀算就在於此，想要讓我攔下秋寧，然後讓你們劍宗弟子，親手斬殺源妖子。

一旦你們殺了源妖子，源妖王就會與你們劍宗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

一個八品的大妖王，不惜一切，藏在暗中，只為報復你們劍宗，那將是何等可怕之事，你們應該知道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當沒有任何牽掛的源妖王盯上了劍宗，只要是隱藏在暗中，伺機對離宗的劍宗弟子發起襲擊，就能是讓劍宗頭疼無比。

秋詩音輕聲道：「我不在意你們劍宗與地府的爭鬥。

我只知道，當源妖王不顧一切報復你們劍宗之時，以你們劍宗的脾氣，也一定會將源地清剿一空，以儆效尤。

源妖王可以藉助源地中的黃泉死氣做到近乎不死不滅，甚至是九幽堪輿圖躲入黃泉之中，為了擊殺源妖王，你們劍宗也必須得將那道通往黃泉之界的裂縫封閉。

源妖一死，空間裂縫封閉，黃泉死氣自然也就散去了啊。

這才是我能想到的，救下每個癩蛤蟆的方法啊。」

說着說着，秋詩音目光掃向九幽殿主，「殿主，這也是我會加入你們地府的理由。

就你們這樣一群背叛人族的渣滓，我豈會願意與你們為伍？

只是你們雖然是為了針對劍宗，我是為了......不過卻正好是殊途同歸......」

秋詩音的目光轉回紀川那張因為失血逐漸蒼白的臉上，小聲抱歉道：「我雖知道源妖王對源妖子看重無比，但卻也不敢保證他一定會為了源妖子，與劍宗這個龐然大物對上。

不過我知道，若是劍宗知道自己的首席弟子紀川，死在源妖手中，以劍宗之脾性，必然不會放過源妖的，雙重保險，所以......」

秋詩音的利爪稍稍用力，利爪之中那濃郁的黃泉死氣，已經是微微滲入紀川的元嬰之中，「上修大人，對不起了啊。」

她不但要讓紀川殺了源妖子，引起源妖王的怒火，還要殺了紀川，以激起劍宗的怒火。

……

九幽殿主目光晦澀難明。

他以為自己算計了一切，殊不知原來這一切都是在秋詩音的算計之中。

「你算到了一切，」旁觀了所有的陸青山，這時卻是緩步上前，看着秋詩音，突然插嘴道：「唯獨是算錯了一點。」

正欲一舉覆滅紀川元嬰的秋詩音，手上動作一滯，微怔。

「紀川師兄他啊，不只是早就知道了你是癩蛤蟆，其實他在對源妖子動手之時，也已經是知道了源妖子的真實身份。」

陸青山輕聲道：「所以啊，知道了源妖子身份，卻仍然選擇對源妖子動手的師兄，正如他所說的，劍宗不是不能為了凡人而捨棄源石蘭礦脈的利益，只是劍宗從未知道癩蛤蟆之事罷了。」

秋詩音那冰冷的瞳孔猛然擴張，失語道：「這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以為九幽殿主故意迴避源妖子這個稱呼，我們就猜不到他的來歷了嗎？」

陸青山的聲音彷彿低吟，一字一字鑿在秋詩音的心中，「源地之中，以四大妖君為首統領群妖，源妖子四品之境，卻能統領如此多的源妖

除此之外，還巔峰的源妖作為護衛，九幽殿主都得稱之為大人，除了是源妖王之子，我們想不到其它可能了。」

「在第一時間，我便與師兄傳音說，源妖子極有可能是源妖王之子，一旦殺了他，就會引起源妖王與劍宗之間的巨大矛盾。」

「但師兄沒有半點遲疑，義無反顧地冒着生命危險，對源妖子出手。」

「你之所以覺得劍宗會為了源石蘭礦脈的利益，而枉顧凡人的存在，」陸青山嘆了口氣，「那只是因為，你不了解劍修啊。」

「你為什麼不願意給劍宗一次機會，看看劍宗的表現呢？」陸青山問道。

燈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