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

丟下傳承玉簡之後的何晨，遁速沒有絲毫變化地繼續飛遁。

如同剛剛被他拋向地面的，不是承載着他道途的傳承玉簡，而只是一塊石頭一般。

而後兩天的飛遁之中，何晨再塑造而出，並且同樣拋向地面的傳承玉簡，也都是同等的待遇。

都一樣被他尋了沒有人煙之處隨手拋下，也都完全不曾記憶玉簡落點。

除了保證拋飛下去的傳承玉簡本身不遭損毀之外，何晨當真將那些隨手拋飛下去的傳承玉簡當成了亂石。

畢竟，這些信手拋飛下去的傳承玉簡，其作用可不是當下傳承道途，不過是為說不得多少年之後的萬一做個保險而已。

播撒這些道途的種子，肯定是有必要的。

但是，至少在當前的何晨看來，近幾十年，不，幾百年之內，這些道途的種子都沒有被發掘繼而傳承開來的必要。

畢竟當下的他，修為金丹巔峰即將突破元嬰，術法更是能讓他在修為不抵元嬰之境前，便傷到帶着護身法器的元嬰真修。

稍稍留些道途的種苗是個意思，但也就僅僅只是留下一點可能完全不需要用到的後手罷了。

真正算是當下便有益道途的......

何晨扭頭看了一眼剛剛消化完他傳念內容的兩個徒弟，眼中倒是冒出了些許的期待之色。

正好此時不到千里之外，便有城池所在，何晨心念一動之間，遁術的速度已然緩緩降下：

「二栓，魚兒，我傳授的術法與感悟，你們可都消化清楚了？」

「大哥，呃，師父，我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有一些內容感覺不是特別明白，可能還得實際感悟感悟天地，才能真正弄清楚！」

少年早已被何晨鬆開了禁言，如今回答起來一說就是一長串的話，不過到底沒有廢話了。

而潭水之中的魚兒聽了何晨的問話，也當即分了幾段傳音回答：

「師父，傳授的內容我都記下了。」

「但術法好多沒有施展過，感悟也是。」

「得真正使用過，才能明白！」

正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儘管何晨傳念傳授給他們的術法與感悟天地之道，乃是連同何晨自己的些許感悟一同傳授。

有着這些感悟在身，他們在這些核心基礎的內容上，直接就能有施展術法，感悟天地。

但是，到底這些時日，他們都只是在這狹小的遁術空間之中。

在這樣狹小的地方，動動身軀活動活動尚且可以，可絕大多數的術法，在這般情況下都不便施展。

掌握了這麼多術法與感悟，卻不曾如何真正施展過的一人一魚，顯然心中都充滿了真正嘗試的熱切念頭。

而這，也正合何晨之意。

於是，他看着神色期待的一人一魚，沖他們說道：

「既然內容都記下，只待實際施展感悟，那為師我便給你們機會。」

「如今我帶着你倆飛遁，已經飛馳了十來日，也是時候好好休整一下。」

「稍後我便會帶着你們降落在一座城池周遭，屆時我自去閉關感悟境界，你們兩個也便自行散開去嘗試施展術法、感悟天地之道。」

「不過，一......兩旬吧，兩旬之後，我會去尋找你們，看看你等在這兩旬的時日裏都有什麼感悟。」

「當然，若是我這邊感悟多，感悟的時間久，耽誤了時日，你等便繼續感悟天地。」

何晨稍稍斟酌，定下了個不確定的兩旬時日之約。

兩個徒弟迫不及待地想要感悟天地，當下的何晨又何嘗不是如此？

已經在距離元嬰只有一線之隔的金丹最巔峰待了好長時日的他，自然也想再感悟感悟這整個天地生機，早點突破得了。

金丹巔峰又不是什麼待得越久越高明的境界，只要確定屆時突破元嬰，所感悟的道途是生機滿滿的天地道途，那當然是越早突破越好。

此前何晨不強行突破，完全是因為當下他心中到底還是對細胞的感悟更多，擔心強行突破之後，自身道途被迫轉到單純對細胞的感悟上去，所以才暫緩而已。

「唰！」

不斷減速的氣沖雲霄遁法，終於在距離城池不到百里處停了下來，並開始不斷下降。

術法遮掩著何晨與兩個徒兒的身形，讓地上的百姓不能看見他們，但是兩個徒兒卻已經能夠清楚看見地上的城池與人影。

「哇！」

一人一魚一會兒看看周遭的山林，一會兒又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還算繁華的城池，都是一副相當感興趣的模樣。

畢竟這將近半個月的時日裏，何晨由於總有需要在意識空間中琢磨的東西，也就索性一直都不曾降落過。

他們兩個已經有半個月的時日不曾真正靠近過什麼自然與城池，隔了這麼長的時日見到，自然是一片嚮往。

何晨見着這般的一幕，先是臉上微微勾起笑容，繼而又當即想到，若是他選擇降落的地方是了無生機的沙漠絕壁，兩個徒兒還會這麼期待嗎？

從空中，到此處。

這是不是說明，飽含生機之處，相較於其他地方而言，自然就會吸引每一個生命？

何晨的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本來還打算多與兩個徒弟交代一番的他，當即將此前準備好的符紙唰地飛到了兩個徒兒的身上，而後直接通過傳念之術，將他打算交代的內容一次傳授清楚。

做完這些后，何晨便直接朝着邊上的山林遁去。

兩個還在期待着的徒兒，則在他術法的作用下，緩緩朝着地上落下了。

何晨給他們最後的關愛，便是讓這下落的速度不要太快，安全的同時，也給他們些許消化傳念內容的時間。

「呼~」

而後，何晨的心中，便除了這天地生機外再無它物。

兩個徒兒渴望在這自然的天地之中感悟，何晨又何嘗不是如此？

落在了山林之中的他，當即便施展出了自己各種各樣的感知，全方面地感受起了這片山林之中的勃勃生機。

無論是茂盛生長的草木，還是那互相追逐的野物，都相當和諧地在這自然之中。

聽着看着感受着這一片的自然，何晨感覺整個心都莫名變得活躍了起來。

原本只是單純映射在心中天地，那由種種天地規則而成的天地之道，也在這般的感受之中愈發有了生機。

他心中，關於自然的一切，都變得鮮活了。

草木不再只是不同形狀的空氣循環機器，而是通過細胞分裂不斷生長，繼而因爭奪水土與陽光而成長為不同形態的生命；

野物不再只是成當地適不適宜生活的標誌，而是消化著一株株植物的細胞，亦或者其他動物的細胞以獲取養分，進而讓自身得以成長，得以繁衍的生命。

除此之外，地上的青苔，水中的浮遊，乃至更加隱蔽，如其他生命體內的寄生之物等等，全都出現在了何晨的認知之中。

以生命的形式。

入目，不，應該說全面的感知之中，何晨所感知到的一切，都隨着他的心意，不斷往生機、生命的方向靠攏。

這種靠攏並非牽強附會，而是真真正正地去理解，去感悟，去認真看待。

在以前金丹之境的時候，何晨所見天地，都是從宏觀宏大的角度去看待，能夠入他心中的，必然是那些大山大水，草原山林。

單獨的一棵草、一棵樹，其本身並不會被何晨看在眼裏，就算看到，何晨心中所浮現的也不是它們本身，而是它們能夠在術法作用下擴散而成的山林。

事實上，也確實就是這般宏大的東西構成了天地。

大地、空氣、植被、水脈。

這些便是天地。

更往上，日月星辰亦是天地，更往下，萬丈地底亦是天地。

天地廣闊如此，但，也僅僅如此。

金丹之境時的何晨，所見的就只是天地廣闊，以及如何通過調動天地之中的某些東西，從而讓其一片隨之變化。

將沙漠從一片黃沙，變成浩蕩草原，便是基於這般的感悟。

在尋找到變化的根源之後，他是當真能夠在大片大片的地方改天換地，使其隨自身心念變化的。

這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何晨對仙的理解，畢竟讓天地隨自身心意變化，這如何不是仙人手段？

但，天地當真僅僅如此嗎？

「沙沙~」

「窸窸窣窣！」

「吭！」

「嗷嗚~」

......

種種生命活動的聲響，回蕩在何晨的心中。

感知之中的天地，仍然是那片他熟悉的天地，仍然是空氣大地，水脈植被。

但是，何晨看向天地的目光，卻開始有新的角度了。

這浩蕩浩大的，確實是天地，但，又何嘗不是浩大的生機？

「生命，與其承載啊~」

草木植被，是生命；

飛禽走獸，是生命；

水藻苔蘚，是生命；

浮遊寄生，是生命......

能夠自發活動，繼而成長，繼而繁衍的一切，無論其大小形態，無論其生存方式，都是一種生命。

這些生命有些普通人便能夠肉眼看見，有些則只能感受，還有些或許通過微妙的方式在影響着其他生命，但本身的存在卻讓人無從認知。

天地之間的這些生命，其本身是生命，而其存在，本身又在幫助，亦或者說影響着其他的生命。

就彷彿......

細胞之間的作用一般。

單個細胞本身也在努力生長，有繁殖之能的也在不斷繁衍，衰老死亡之後，也會有新的細胞去取代它的職能。

不同細胞彼此差別極大，但是卻正是這些相差極大的細胞，共同組成了一個個的生命體。

正如，這天地之間彼此不同的生命，共同組成了......

「天地？不，不該稱為天地，連同那些並非生命，但卻在助力、影響着生命的無生命之物一同，方才能稱作天地。」

「這單純由生命彼此影響，共同形成的......」

何晨有些不知道這如同細胞構成生命一般，由生命彼此作用而形成的整體該叫什麼名字，故而不由呆愣了片刻。

不過，這般命名的困惑卻並未影響他太久。

畢竟，何晨本來就是不擅長起名的。

不能在這短短的時日內，想出一個恰如其分的名號來稱呼這生命共同形成之物，不也再正常不過么。

但，這並不影響何晨理解它，感悟它。

「嘶~」

以及，被它所深深震撼。

若是將這天地之間的一切生命，全部以細胞之於生命體的方式去看待，那......簡直太驚人了！

若是從這般的角度去看，那天地當即就不再是何晨此前所見的那般天地，乃至於各種他曾經感悟的天地之道，也似乎全都變了含義。

整個天地，一下子竟似乎從宏大包容萬物的模樣，變成了這天地生命體生長的地方。

大地承載着這宏偉的天地生命體；

水分滋養著這宏偉的天地生命體；

而氣，則似乎成了這天地生命體運轉的一部分。

「不......」

「植被與微小之生命，分明在從大地之中汲取物質，以化作己身。」

「天地之間的水，有其天地循環的同時，何嘗不是在不同的生命作用下循環，並且化作生命的一部分？」

「乃至於氣......是否也在被某些生命，乃至於全部的生命吸收，成為生命構成的一部分？！」

原本將天地與這天地生命體的關係，想像成天地包容生命的何晨，卻又驟然感悟到了完全不同於此的東西。

他赫然發現，天與地，乃至於天地之中不屬於生命的那些部分，似乎都分明在不斷被這宏大的天地生命體所消化吸收，化作天地生命體的一部分！

天地生命體，分明在不斷擴張著自己，亦或者說尚且還在不斷地成長之中。

帶着這天地之中的一切生命，不斷變得更加宏大。

而作為承載，亦或者說食糧的，便是天地之中，不屬於生命的一切！

所以，這天地生命體......

是在不斷吞噬天地？！

「嘶！」

何晨看向周遭山林草木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驚慌恐懼，彷彿所見的不是無法活動的花草樹木，而是宏大而吞噬著一切的偉岸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