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想着收徒與同道之事的何晨，當即便從意識空間中退了出來。

但是，他卻並未將仍在飛馳的遁法停下。

收徒顯然是一件需要慎重的事情，尤其按照他當前的想法，這所謂的徒弟，實際上乃是他代表自己所在道途所招攬的同道。

天地道途日後走向何方，走到多遠處，與何晨密切相關的同時，也少不得他所收下的徒弟探尋。

所以，這首徒之位......

何晨心念一動，本正在繼續演練功法的少年被他以術法直接停下。

之後，何晨面色嚴肅地沖着他們說道：

「王二栓，你們是希望日後修為高強威武一方，還是感悟天地得道成仙？」

沒錯，何晨所想的收徒對象，正是少年與魚妖。

既然是收徒，那麼首重的自然便是品行。

若是收到品行不良之人，乃至於招災引禍，欺師滅祖之輩。

那這所謂的招收徒弟，廣納同道的法子，只怕不僅不能讓何晨所感悟的天地道途更加廣闊，反而說不得一個不慎，真就惹來禍端把何晨都給滅了。

畢竟，如今也就金丹巔峰，突破也不過元嬰期的他，隨便來個出鞘境的修士，乃至於返虛境的真仙對何晨起了殺念，他想逃命只怕都不可能。

故而對於何晨來說，收徒的重中之重必然是人品。

但是，當前的何晨，尚且不曾鑽研過什麼探查品行的術法。

哪怕他已然金丹巔峰，在這整個山廣南域而言，都是數得上的大修。

但是若是要了解旁人的品行，也仍然只有如普通人一般的方式一點點慢慢了解。

最多也就是能夠感悟對方心念的何晨，能夠比常人更加迅速，更加準確一些。

不過，真要想了解清楚一個人的品行，那何晨也仍然要花上很多時日了解對方。

理論上來講，這般要求之下，最適合的必然是從孩童開始培養，一點點親自教養，教授其感悟天地之法的同時，也能將正確的觀念培養出來。

江湖中與修仙門派之中，相當多都是這般做的，比如此前被何晨殺掉的三個金煌仙派的金丹大修，其中兩個都是通過這般的方式拜入的金煌仙派。

但本就是少年天才，修行速度一兩年就是一個台階的何晨來說，這種方式肯定不適用。

他哪裏來得時間與精力收下孩童，將之以兒徒的方式培養大？

這般情況下，最適合收為徒弟的，自然便是從一年前便一直跟在何晨身邊，被何晨看着長大，並且親手培養起來的少年。

畢竟，這麼長時日的相處，何晨對少年確實已相當了解並喜愛，故而想到收徒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少年。

「啊？」

威武一方？得道成仙？

被何晨強行停止修鍊的少年，聞得這般的話語，先是在兩者之間茫然了一下。

然後，他當即便給出了答桉：

「大哥，我聽你的，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辦，我都可以！」

「......」

少年，亦或者說王二栓，對所謂威武一方，亦或者得道成仙都沒有什麼強烈的期望。

畢竟他對於外物的追求其實並不多，這般年歲的他對長生也不會有什麼執念，故而兩者對少年來講，都不過是遙遠而縹緲的東西罷了。

不過他這一番話，倒是當即將何晨原本想好的回應話語給堵沒了。

於是，何晨乾脆也免了那些本準備講述的話語，直接沖着少年肅然說道：

「那你就當我的徒弟，從此之後轉為與我一般的修仙，與我一同感悟天地道途！」

「好咧！」

少年利索應下：

「誒大哥，那我以後是叫你大哥，還是叫你師父？我要是成了你徒弟，那是不是就應該喊你喊師父了啊？」

「對了大哥，那我現在正在修鍊的這個是不修了嗎，還是說這個就是修仙？」

「要是要改......」

「唰！」

「唔唔唔！」

見着少年好奇而興奮的話癆模樣，何晨隨手施展術法將他禁言。

親近是親近，但當下他準備講的乃是相當重要，相當嚴肅的天地道途之事。

何晨修行這麼多年，歷經那麼多的波折與感悟，所成型所貫徹的，便是這天地道途。

此時關乎講道這般重要的事情，哪裏容得少年胡亂插話？

「所謂天地道途，便是感悟天地，體察天地，調天地之法為己用的道途，也是我在過往的修行之中，自行感悟之道。」

「我自修行以來，不曾拜入任何門派，除與其他修士交換過些許術法之外，其他一切皆是自己鑽研所得，所靠的便是這感悟天地之道。」

「你向來喜愛術法，常常想讓我多傳授些術法與你，可曾想過術法從何而來乎？」

「唔唔唔，唔唔唔唔！」

何晨瞥了一眼少年，並未理會，而是心念一動，當即調動天地之力於手。

「唰！」

一大團的土石，瞬息出現在了何晨與少年的身前。

為了容下這大團的土石，遁術之內的空間都當即拉大了好些，何晨與少年之間的空隙，也一下子拉到了數丈之遙。

而後，在何晨心念操縱之下，這大團的土石之中瞬息朝着天空戳出了一道地刺！

「休！」

瞬息刺出的地刺，直接將空氣都扎出了尖銳的聲響，若是作用在人身上，只怕當即便能將之洞穿。

「地刺之術，便是我鑽研而出的第一個術法，乃是我觀摩妖獸施展這般術法之後，自行鑽研而得，這也算是我走上修仙的第一步。」

「而基於地刺之術這得自妖獸的術法，我通過調整術法，繼而又鑽研出了更多術法。」

「比如調整其型，調整其速，調整其理，調整其方方面面，合適之下，新的術法自然成型。」

「唰唰唰唰！」

地刺之旁，石碑石板流沙等等術法當即憑空而生，甚至在其旁邊，還出現了以石頭構成的小院落。

這以地刺之術改進而來的造房子之術，何晨從踏入修行之道開始，一直到如今，都在使用。

只不過其型也從最開始連門窗都得大鎚錘開，變成了現在動念之間便是精美樓宇院落而已。

少年與何晨在山林中所住過的院子，便全都是這般術法施展而來。

見到這熟悉的小房子，少年明顯瞪大了眼睛。

一會兒看看邊上那簡單的地刺，一會兒看着那縮小了很多卻仍然熟悉的院落，驚異得不敢置信，嘴裏唔唔之聲不斷。

顯然，若不是何晨將他禁言，這會兒他的話語一定相當之多。

就連原本朝下方觀望的魚妖，此刻也完全朝向了何晨的方向，一雙澄澈的魚眼看着土石之上的種種術法，魚嘴張開不曾合上。

一人一魚，看着這土石之上何晨施展的數十種地刺之術的變種，全都為之震撼驚異。

但是何晨卻信手一揮，將這繁雜絢麗的土石之術全部抹去：

「但這般只感悟了地刺之術，不再感悟天地，而只是調整術法，終究脫離不得土石的限制，這般術法看似繁雜，卻也不過如此。」

「唔唔！唔唔唔！」

何晨略過少年激動的神色，再次法力調動心念流轉，原本堅實的土地驟然化出大量微黃的細沙，將土地上方的空中完全填充。

何晨與少年，與魚兒之間，頓時如同蒙上了細沙一般，被遮掩得稍稍朦朧。

而後。

「呼~」

風起。

風本無形，但在這細膩黃沙的作用之下，原本無形的風，卻展露出了形狀。

不斷變幻的風被細沙呈現，時而飄動時而螺旋，帶着自由而絢麗的魅力。

「地刺之術，只算是我臨摹的妖獸之術，我真正感悟天地，乃是從風，亦或者空氣開始。」

「你可知什麼是風，什麼是空氣？」

「唔唔唔唔唔唔！」

何晨沒有理會少年，目光中閃動着些許的回憶與恍然，繼續說道：

「在我之前，世人皆以吹動起來的叫風，憑空拂亂物什的叫風，也都以為半空之中沒有任何東西存在，只是一團空。」

「但我發現並非如此。」

「不斷鑽研感悟之下，我發現空中並非真的是空的，而是有氣在其中填充，而所謂的風，不過就是氣的流動罷了。」

「正如水動而成水波，水波並非物，只是水的一種動態一般。」

「人之吸氣呼氣，也都是在呼吸這天地之間的氣，這看不見摸不著，動而成風的氣，便被我稱為空氣。」

「憑藉對氣的感悟，我從踏入修仙的門檻，正式突破到了築基之境。」

「休~」

「休！」

遁術空間之中的空氣，被何晨所操縱，一會兒形成大風吹拂，一會兒又如刀鋒一般銳利，一會兒籠罩在少年頭上身上，讓他時而難以呼吸，時而行動不得。

少年的眼睛，也在這空氣的作用之下，時而震驚得張大，時而又被吹得緊閉。

「感知到了空氣的存在之後，我便開始探究空氣。」

「比如，空氣流動成風能夠吹動落葉，若我操縱空氣，是否能讓空氣帶着我飛上天空？」

「休~！」

土石上自然凝出了一個如何晨一般的石偶，在空氣的流動之下，被帶上了天空。

「比如，若是將空氣完全凝固，不讓其流動，那會怎麼樣？」

少年身周的空氣驟然凝固，他當即呼吸不得的同時，耳邊呼呼的風聲竟然也當即完全消失。

不，不只是風聲消失，除了少年身體里的聲響之外，周遭外界所有的聲響，少年竟然全都聽不見了！

「比如，人要呼氣吸氣，不呼吸就要憋死，那呼氣吸氣所呼吸的，到底是空氣中的什麼？」

「唰~！」

......

秉著回憶的何晨，一邊講述著自己一點點鑽研天地之道歷程，一邊將自己據此所研究出來的術法展現。

從地刺以及相應的術法，到空氣以及相應的術法，再到更後面的火焰、水流、生長等等，一直到沙漠之中的天地之道。

大致的講述，講出的只是何晨一路走來的各種想法，各種思路，而呈現在半空之中的術法，卻絢麗神奇得如同仙跡。

尤其是講述到沙漠之中的生機之時，隨身帶着些許種子的何晨，幾乎是在身前幾丈的土地上再現了當年沙漠的景象。

從綠意替代黃沙，到天空之中的雲彩，再到地底的暗河。

等等等等，一應俱全。

簡直就像是將一方小世界搬到了身前，並且加速呈現出了其中的仙跡。

這樣的畫面，哪怕這些時日已經開始接觸修仙界的少年，也不過三兩下就看傻了。

潭水之中那頭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魚妖，更是獃獃望着何晨的方向，再不曾轉動分毫，甚至魚鰓都忘了活動。

不過，何晨卻並未在意他們。

從頭到尾將自己探索天地，感悟天地的過程再次過了一遍的何晨，分明從自己過往的經歷之中再次得到了新的感悟。

這般的感悟，儘管並非那種直接讓他當場閉關，亦或當場突破的感悟，但是卻分明厚重了何他對天地的感知。

原本就清晰的天地，此刻在何晨的心中似乎又格外清晰了幾分。

而此前就已經快要突破的關隘，當下更是明顯變得更薄，若是不想水到渠成，強行突破也就是閉個關的事情而已。

這，約莫便是溫故而知新了。

......

「唰。」

何晨心念一動，術法施展，原本遮擋在他與少年之間的土石術法等等，頃刻之間消失無蹤。

看着身前呆呆傻傻的少年，何晨沖其問道：

「現在，你可知道什麼叫做天地之道？」

「成為我的徒弟，日後便當與我一同參悟天地之道，以得正法，而非單純繼承我之感悟。」

「若是拜我為師，我更多傳授與你的，將是感悟天地之道的方法，以及一些基本的東西，更多的，當是你自行感悟，自行摸索。」

「如此，你可仍要拜師？」

「唔唔唔唔！」

「唔？」

聽得何晨的話，少年當即張口想要回應。

但被何晨禁言的他卻仍然說不出話來，嘗試兩下之後，他乾脆不再嘗試開口回應，而是直接跪倒在地，沖着何晨便是接連磕頭。

「噗通！」

儘管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少年這般的應答卻顯然沒有任何猶豫，充斥少年心中的，分明都是對探索天地的興奮與嚮往。

不錯。

看着這般畫面，何晨滿意地點了點頭。

感悟天地之道，需要的就是熱忱與熱愛，如此方能在......

「嗯？」

何晨正準備沖着少年說點什麼，然後開始給少年傳道。

結果他一抬眼，卻發現那被他順便帶着的那個魚妖，此刻竟然也在潭水之中學着少年的模樣不斷向他磕頭。

那一雙清澈的魚眼中，赫然也滿是憧憬與嚮往！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