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每次通過彼岸金橋借取武海力量的時候，都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完整。六道生滅那樣的武決還好一些，就像出膛的炮彈，轟出去便是。可武海的大浪等同它自身的一部分，為了不讓武海趁機溜出來，張南需要把那個力量剝離。

換言之，張南現在做的事情，相當於借著武海撒潑的機會，從其身上拿到了一捧海水。這海水不再屬於武海，張南也無法掌控。這力量沒有削弱，但這力量更是失控的。

沒有武決的花哨，沒有天地的法則。

因為對於中州界而言，這股力量是純粹的毀滅之力，滅世之威。

失去所有的光暗，乃是中州界感到了威脅，想要將這股力量徹底扼殺。那不是五行陣的力量，而是天地在鎮壓。

因為已經沒有武海本體控制，所以這力量在龐大的世界之力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大世界不在乎，不代表沒有影響。

就像一個人被蚊子叮了，一巴掌拍死蚊子，也得起個小包濺一小小灘血，而且那血還得是自己的。

轟隆隆……

巨大的蘑菇雲衝天而起，轟隆隆的沉悶聲響猶如雷龍低吟。

大境界武者們交手蘊含大道法則，天地之威，雖然次次聲勢浩大，但很少出現當下這種情況。

沒有任何花哨的東西，就是最純粹最原始的方式。

單純的爆炸，單純的力量。

再加上三十幾個拉著煙線，呈拋物線墜落的人形光團。黑龍府城上空，就像綻開了一朵巨大的煙花。

爆炸還產生了無數的煙霧，方圓幾百里都是遮雲蔽日。在濃濃的煙霧之中，張南透過掃描能力觀察下方。看清黑龍府城的狀況之後，長長鬆了一口氣。

張南預估的很準確，這股力量並沒有超出五行陣的負荷太多。擊破五行陣封禁的同時，並沒有造成太大的破壞。

府城的防護陣搖搖欲墜，城外的房屋乃至樹木更是盡數摧毀，就好像遭遇颱風似的。

但幸運的是，在交手之初，城外的人為了躲避危險，全都進了府城裡面，故此沒有人員方面的傷亡。

現在的情況看著挺慘，但和以前張南造成的那些災難相比，已經好上太多太多。

故此，儘管入目所及之處依然是破破爛爛，可張南還是非常欣慰，覺得自己念及蒼生，乃是大大的好人。

不過張南這種想法只是自己才有，其他人可沒有一個這麼想的。

「魔鬼……」

「妖孽……」

「王八蛋……」

在破破爛爛的廢墟當中，反虛強者們一個個顫顫巍巍的爬起來，粗話臟口一點都不吝嗇。

這些反虛強者們，現在是摔在了四面八方。如果現在站在一起，絕對看著都和親兄弟差不多，因為模樣都一個樣，無一例外都是破破爛爛的。

穿的破破爛爛衣不遮體，但不用擔心走光。因為但凡露在外面的肉，全都是烏漆墨黑。

納蘭世家五老最慘，其他人更多是外傷，可他們作為陣法支撐，內傷也非常嚴重。除了外表凄慘之外，都在那比著吐血。死是死不了，但不閉關個一兩年，只怕難以再度出手。

劫後餘生的同時，更是對張南充滿了怨念，以及濃濃的心悸。

「真是瘋子，竟然自爆……」幾乎所有的人，都得出這個判斷。

那樣的威力和方式，完全不同於武決手段，除了自碎神魂玉石俱焚之外，根本沒有第二種解釋。

自爆這種方式，不是尋常武者能做到的，甚至連六境修為都沒這個能力，最差也需要七境輪迴才可以。

武者修為不管高低強弱，都是苦修得來的東西。屬於武者不假，但嚴格說來都是後天之物。那些東西就算全部釋放出去，充其量只能是武者的全力一擊。可神魂是與生俱來，是最為神秘的生命本源。自碎神魂引爆修為，會產生遠超武者實力的強大威能。

而在中州界的歷史上，這樣的案例非常少見。可以被證實並記錄在案的，一千年裡至多能有十次。

這不光是因為自爆者必須具備相當實力，自爆時那種撕裂神魂的痛苦，更是常人難以想象。經常會有人到了生死關頭，想要自爆和對方同歸於盡。可即便在那種時刻，也無法忍耐神魂撕裂的痛苦，使得自爆在中途終止，白白妄送了性命。

這種事沒法練習，用了就是必死，沒人真能感受到那個滋味。那種未知的大恐怖，使得上境強者們即便戰死，也不會採用那麼極端的手段。

就拿在場的這些反虛強者來說，無論壽元還是見識，都遠遠超出普通人。在他們的印象里，上一次東帝穹州有人玩這一手至少也是五百年前了，而且那人只是輪迴境。反虛境的自爆，他們都沒聽說過。

這一次，他們見到了，甚至親身領教。

雖然不能接受，但也並非不能理解。因為按照大魔頭的人設，以及劇本的正常展開，在絕境下做出這一步絲毫不算意外。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篤定，白雲飛白武及白家的幾大反虛就心存疑慮。

不過他們有疑慮是因為在私下裡和張南有勾當，覺得張南不可能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演戲而已，犯不著玩命啊。但可怕的事實又擺在眼前，讓他們難以捉摸。

「家主，你說張先生會不會真的……」白武爬起來后找到白雲飛，提出自己的疑問。

「應該不會。」白雲飛搖著頭：「張先生行事異於常人，但應該不會走到那一步。」

黑漆漆的認真臉對黑漆漆的認真臉，看著極其滑稽，可說的話題又無比嚴肅。

從主僕二人能認出彼此這一點上來看，他們的關係絕對是非常好。

「或許，是別的什麼手段吧。」白雲飛掃視四周殘景，又看看白武和自己的狼狽樣子，一臉的唏噓：「他可是萬年前就成名的人物，不好以常理臆測啊。」

白武沉默片刻，嘆道：「家主，說真的，我到真不希望是其他手段。如果僅憑一己之力便能做到這種地步，此人實力實在太過可怕了些。」

「嗯……」白雲飛下意識的看了下四周。

白武也一激靈，猛的回了下身。

背後說人壞話不要緊，但被說的對象太強大就不一樣了。白家主僕都有點心虛，怕張南就在附近被聽了去。

「總之，事情已經結束了。」白雲飛咳嗽了下：「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情，善後還有很多事要做。雖然剛才那一擊，力量大都被我等承擔，但不知道黑龍府城的防護陣能不能撐住。」

「是啊是啊。」白武連連點頭。「還有納蘭世家那五位，作為五行陣中樞，情況可能有些危險。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他們……」

此刻無論是這主僕二人，還是其他反虛強者，甚至包括張南在內，都以為這場災難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便是善後工作。

他們只想對了一半。

善後工作的確剛剛開始，可是災難卻遠不止他們現在看到的這些。

武海的本源之力，即便受到諸多限制，又怎會只造成眼前這麼「一點點」的影響。東帝穹州這邊的後續禍患尚在醞釀，還沒來得及顯現出來。可是遠在無盡之海彼岸，天昊聖州的某些人，已經有了很切身的感受。

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