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般的朦朧感在顧倉眼中醞釀,下一刻,他「看見」的畫面逐漸發生了變化,呈現出某間教室內的場景。
視點出現在湯沅頭頂三寸,顧倉眼前是一位氣質輕靈的女性。
她的臉越靠越近,在視野里不斷放大,就在快要貼到顧倉臉上的時候,卻忽然低了下去。
無視了湯沅戰戰兢兢的眼神,慕容輕大大方方地打量著湯沅,腦子裡思緒紛飛。
「修的功法都是一類,這就是山裡那位的傳人么?」
「先天有缺,確實沒有比「仙神道」更適合他的修行方式了,就是不知道若百年後,他還能不能保持本心。」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慕容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她修行的這一脈,源自全真七子留在塵世,繼承重陽子內丹思想的一支傳承,自小耳濡目染,「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這句話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箴言。
「仙神道」這類不注重肉體的修行,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道路。
就好像是盛酒的玉杯,酒醇器美,看起來瑰麗華美,實則一碰即碎。
但肉身雖毀,陽神卻不滅。
儲存其中的信息還能再次重鑄肉身,只是,那依舊是脆弱的皮囊。
而想要提高「容器」的品質和強度,重修肯定是來不及了,上古修士往往會選擇最簡單的方法。
濃縮,就是精華。
拋卻了人的形態,飛禽走獸,無可無不可。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被隱宗妙真道奉為開宗祖師的,莊子玄元太亘天尊。
雖然,那位存在非是凡人可比,傳說除了化蝶,還有鯤鵬之變化!
但放在眼前,湯沅作為無比平凡的少年,若是真的到了面臨那種抉擇的時候...
也許,會選擇變化成一隻倉鼠?
這「容器」的構造信息,沒有人會比他的師尊了解得更為清楚了!
思維逐漸發散,慕容輕甚至聯想到數百年後,修習相同功法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人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然後就會出現一堆鼠鼠形態的「新人類」!
想到此處,慕容輕嬌軀輕顫,心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慌亂,總感覺自己好像窺見了某個可怕的陰謀。
乃至,她覺得對方已經發現自己發現了他的計劃。
因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有若有若無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這啥娘們幹嘛一直盯著我的小信徒,難道她有什麼特殊癖好嗎?」
閣樓里,顧倉抓著一包零食,好像在看一場特殊的電影,自言自語地評價道:
「嗯姆...我記得好像以前有聽說過,有很多女性就喜歡湯沅這種柔弱病弱的類型。」
也不知是電影太過無聊,還是精神消耗太大,他連連打著哈欠,隨即翻身側卧,吹拂著清風入眠。
.
「那個...」
一道極其細小的聲音傳入了慕容輕的耳朵,讓她立馬回過神,看了看周圍。
看來是自己神經過敏了,教室里都是學生,哪裡有什麼詭秘的存在。
湯沅低下頭,囁嚅地道:「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清您剛剛說的話。」
慕容輕淡漠地「嗯」了一聲,視線在教室里環繞一圈,發現陸陸續續有學生睜開了眼,然後再想進入修鍊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被一點小騷動就破壞了心境,終究是群菜鳥啊。
慕容輕搖搖頭,踱步回到講台,
象徵性地拿起教棍,在黑板上敲了兩下。
溫和的靈力波動擴散出去,將所有的學生統統喚醒。
「基礎修鍊法幾乎可以完美銜接你們後續提升品質的功法,你們千萬不可懈怠,也不要好高騖遠。」
慕容輕隨口提了一句,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如果沒什麼問題,老師就提前下班了!」
她才說完,下面就傳出一片不滿抱怨的聲音。
緊接著,有幾個學生連忙提出了自己萌生不久的疑問,生怕錯失感悟的機會。
等到教室徹底安靜下來,慕容輕便疾步走出了大門。
她高聳的胸脯起伏著,直到心底那點不適感徹底消失,方才平緩了下來。
「真是的,這樣子我不就和那些菜鳥一模一樣了嘛!」
慕容輕扶著額頭,一邊想著,一邊迅速離開了教學樓。
教導者走後,教室里忽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那些學生收拾起了雜物,打電話聯繫將要來接送的司機,或是三兩聚在一塊,討論自己的修行進度。
時不時的,會有隱晦的目光從湯沅身上掃過。
而此時,湯沅正整理著班主任老羅發給他的新教材,一本一本地分類好,然後放進打開的結實蛇皮袋裡。
對待這些裝幀精美的書籍,他很認真,完全沒有在意身旁會聚著一堆形形色色的人。
「哼哼,這就是母親大人給我的寶物,很厲害吧!」
留著過肩雙馬尾的褐發少女坐在位子上,將一枚疊成菱形的摺紙,神情自滿地展示給旁邊的女同學。
「可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呀,可念。」
「都被蘇可念折成這幅鬼樣,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啊。」
有男生路過時,輕聲吐槽了一句,結果就被他口中的蘇可念暴揍了一頓。
「這模樣難道不好看嗎?」
蘇可念一隻手揪著那名男生的衣領,生氣地說道:「還有,這是符籙哦,符籙!」
她舉起另一隻手裡的菱形摺紙,想要讓所有圍觀學生都看清楚。
「呵呵,你不將他展開,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實力不弱於蘇可念的學生嗆聲道。
討厭的聲音!
計玉!
蘇可念憤憤側身,看向一位身形高挑,打扮過於時髦,像是不良的短髮少女。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彷彿擦出了火花,讓身邊的溫度急劇攀升。
「那個,姐姐們,你們吵架能不能先放過我..」被蘇可念揪著的男生愁眉苦惱地道。
然而,兩名少女都沒有理睬他。
「況且,若是不能使用,那麼和廢紙也沒有什麼區別。」
計玉戲謔地笑道:「所以能做成摺紙,反而還算不錯,不是嗎?」
蘇可念咬著嘴唇久久不語。
她知道計玉算準了自己不清楚符籙的用法,因為只要是進入初步踏入修行的人,都能感受到符籙里淡淡的靈力。
可疊成這幅模樣,不僅沒有發揮出威能,反而還讓符籙蒙塵,神華內斂,若是不仔細感受,就和普通的紙張一般無二。
人群里,小聲的說話聲逐漸轉變為不知意味的輕笑,即將愈演愈烈之時,忽然從角落裡傳出一道純凈的聲音。
「那個,這張符籙不是這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