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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盡債務 - 第29章 日升之屋【感謝愛的戰士王爾德的盟主字體大小: A+
     

    第29章 日升之屋【感謝愛的戰士王爾德的盟主】

    “我向部長申請了會面,但部長看樣子很忙,他回絕了。”

    尤麗爾推開門,對着辦公室後的列比烏斯說道。

    關於伯洛戈·拉撒路的“死而復生”,他們都很在意,誰也不清楚魔鬼究竟打着什麼樣的算盤。

    列比烏斯放下了文件,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並不感到意外,秩序局要處理的事務比表面的還要複雜,忙碌是一種常態,更不要說像部長這樣身居高位的人了。

    “不過,部長派人送來了這個,他說‘這個人可能會解開你的困惑’。”

    尤麗爾說着取出了一個信封,放在了辦公桌上,然後推向列比烏斯。

    列比烏斯接過信封,拿起一旁的拆信刀,拆開信封后,從其中倒出一張便籤,上面似乎是寫着一行繚亂的文字,印着紅色的印章。

    “那是什麼?”

    尤麗爾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你先出去吧。”

    列比烏斯將便籤放在桌面上,然後用信封壓住了它,遮住了尤麗爾的視線。

    聽到這,尤麗爾沒有再多說什麼,緩緩地後退,離開辦公室,並把門帶上。

    秩序局實行着極爲嚴苛的階位制度,在你沒有抵達那個位置,獲得應有的權力前,有些信息是對你絕對封閉的。

    尤麗爾很清楚這些,至今秩序局內仍有很大部分的區域拒絕對她敞開,隨處可見那些擋住道路的潔白磚石,更不要說那些文檔了。

    所有的職員都身處於“墾室”之中,因此都要受到“墾室”規則的制約,在一些重要的文件上,甚至附帶着認知扭曲,沒有獲得相應權限的職員,就連那些文件的字跡都難以辨認。

    據說不同權限的職員眼中,“墾室”完全是不同的樣子,尤麗爾不清楚具體的情況,畢竟她沒有那樣的權限,而有那樣權限的職員,也會遵守着規則,不透露半分。

    秩序局就像嚴絲合縫的盾牆,精密運轉的機械,高效且強大。

    有些時候尤麗爾甚至懷疑,仍有些自己尚不知曉的“未知部門”,他們藏在秩序局的暗處,在“墾室”的最深處。

    尤麗爾離開後,室內的氛圍凝固了幾秒,緊接着被沉重的喘息聲打破,列比烏斯就像在承受着某種極大的壓力,他緩緩地拿起信封,露出了其下的便籤。

    上面書寫的並非一段潦草的文字,而是一幅可笑的簡筆畫。

    一顆熊熊燃燒的烈日位於畫面的中央,太陽的下方,則是一座孤立的小屋,它被烈日炙烤着。

    畫作簡略,但在觀察的一瞬間,腦海裡便能升起瑰麗複雜的畫面,乃至感受到那份熾熱。

    彷彿列比烏斯真的置身於那烈日之下,在荒涼枯萎的大地上,朝着那座孤立的小屋前進。

    錯亂的幻覺沒有持續太久,細密的冷汗遍佈列比烏斯的額頭,他看向便籤的角落,那裡留有印章,印章的圖案是秩序局的標誌,鎖鏈與劍。

    通常來說,秩序局的標誌是由六把劍刃穿插着鎖鏈,但在區分職員的權限時,他們通過標誌劍刃個數來進行區分。

    由一把利劍到六把利劍,從一級權限劃分到六級權限,現在那印章上所刻畫的,便是驚人的鎖鏈與五劍,這是除秩序局局長外的最高權限,五級權限。

    印章上還有着一行簽名。

    耐薩尼爾·瓦奧萊。

    簽名和印章重疊在了一起,就此某種非凡的權柄,被暫時賦予在其上。

    “你還真是信任我啊,部長。”

    列比烏斯感嘆着,臉色慘白。

    耐薩尼爾·瓦奧萊,這是外勤部部長的名字,這個名字在秩序局裡,還代表着另一個更被人熟悉的職位。

    秩序局副局長。

    列比烏斯猶豫了好一陣,最終還是拾起了便籤。

    他能察覺的到,有什麼力量施加了下來,是來自“墾室”的力量,如海潮般,從四面八方涌來,擠壓在列比烏斯的身上,令他喘不過氣。

    手中的便籤開始變得熾熱,而後微微的火苗從便籤的一角燃起,它燃燒的速度很慢,慢到估計至少用上幾個小時才能燃盡。

    列比烏斯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來自外勤部部長、耐薩尼爾·瓦奧萊的饋贈,他將五級權限短暫地賦予給了列比烏斯,而期限便是這便籤燃盡的時刻。他必須爭分奪秒。

    拿起柺杖,列比烏斯艱難地從椅子上站起,步伐踉蹌着,走出辦公室。

    目光陰冷,他儘可能不去看別的地方,只將自己的目光放在眼前的道路上,可視線的餘光仍捕獲到了那些以往他看不到的東西。

    那是隻有五級權限職員,才能察覺到的東西,除這個權限以外的職員,他們的認知都會被“墾室”干擾,無法窺見其形狀。

    列比烏斯好像撞到了什麼。

    人,一個穿着秩序局制服的人,無聲無息,皮膚呈現一種灰白感,臉龐是同樣平坦的灰白,沒有五官。

    緊接着是更多相同的人。

    它們似乎是清潔工,拿起拖把與抹布,擦拭着“墾室”的牆壁,忙忙碌碌,沒有人在意列比烏斯。

    列比烏斯沒有去看他們的臉,努力地鎮定內心,手中拿着燃燒的便籤,儘可能地提快步伐。

    怪異的情景接連不斷,他能聽到徘徊在耳旁的私語聲,似乎是那些“清潔工”們,它們注意到了自己,紛紛投來詭異的目光。

    四周的牆壁緩慢地蠕動着,堅實的牆壁挪移重組,就像活着的迷宮。

    歲月在剎那間更迭,潔白的磚石泛起了時光的微黃,整潔的地面上積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列比烏斯沿着久遠的記憶行走着,他來到了中央大廳的電梯前,按動電梯,佈滿鏽跡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就像是專門等待列比烏斯一般,裡面空無一人。

    走進其中,列比烏斯看了一眼一排排的按鈕板,他還記得記憶裡電梯的模樣。

    電梯的按鈕並不多,不同的權限,敞開不同的樓層,但現在它變得了記憶之外的模樣,在熟悉的一排排按鈕裡,多了一枚紅色的按鈕,它位於所有的按鈕最下方,就像要刻意將其隱藏一樣。

    在那按鈕的旁邊,有着諸多的劃痕與暗紅色的污漬,似乎有人想在上面刻寫着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有留下。

    從那劃痕上,列比烏斯隱隱地看到了那麼一幕,那人在電梯內崩潰瘋狂,指甲不斷抓撓着金屬。

    遺憾的是,他什麼都做不到,哪怕指甲碎裂,也只是留下這淺淺的白痕,以及血液乾涸後的污漬。

    這紅色的按鈕通往着不詳的樓層,只有五級權限的人,才能抵達的樓層。

    幸運的是列比烏斯七年前曾去過那裡,不幸的是,他很清楚那裡是個什麼地方,如果可以,列比烏斯真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再與那裡有什麼交集。

    但他逃不掉了,從七年起抵達那裡時,他就逃不掉了,列比烏斯遲早要回到那裡,只是差了一個理由而已。

    現在,伯洛戈·拉撒路的謎團,爲他帶來了重歸地獄的理由。

    不再多想,列比烏斯拄着柺杖,按動了紅色的按鈕,電梯微微顫抖着,燈光一陣明滅,然後它開始移動、下沉。

    下沉,不斷地下沉。

    列比烏斯不清楚究竟下沉了有多久,唯一能判斷時間的,只剩下了手中燃燒的便籤。

    角落裡的顯示器早已黯淡,不再顯示具體的樓層,好像從按動那紅色的按鈕起,“墾室”便將這間電梯放逐了,直到在不斷的下沉中,觸及底部。

    觸及那隱藏在黑暗裡的,無人知曉的地基。

    “墾室”的地基。

    電梯的顫抖停止了,列比烏斯預計這次下沉至少持續了數個小時,當然,也可能是他的時間感也被扭曲了,在這種鬼地方,什麼都有可能。

    至於手中的便籤,它已經燃燒的大半,只剩下了一個邊角,被列比烏斯握在手中,有趣的是,並沒有什麼被烈火灼燒的痛感,反而很冰涼,就像在握着一塊不斷熔化的冰晶。

    拄着柺杖,邁着疲憊的步伐,走出電梯,身處於一道幽邃的長廊裡,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身後的電梯,以及前方,還有着些許的微光。

    列比烏斯朝着微光走去,置身於另一個更爲巨大的空間中。

    “呼……”

    列比烏斯深呼吸,心裡早有準備,但再次見到這宏偉怪異的景色時,他的內心還是不由地顫抖着。

    身下是一道沒有盡頭的深淵,整齊的巨大崖壁相互平行着,矗立在深淵的兩端,將它變成一道狹長的縫隙。

    向着四周看去,黑石的崖壁一直蔓延至視線的盡頭,無論是自上還是自下,亦或是左右,都沒有盡頭。

    黑石的表面上,還有着諸多類似文字的凸起,列比烏斯看不懂那些文字,但冥冥之中有所預感,那些文字飽含着怒火與憎恨,就像在封印着什麼。

    列比烏斯所處的位置,是黑石崖壁上的一處凸起,一塊標準的長方體凸起,邊緣棱角分明,一塵不染。

    這裡氣氛凝重並且帶着詭異感,明明沒有任何光源,可列比烏斯偏偏能看清周遭的一切。

    深呼吸,列比烏斯鼓起勇氣,舉起那握着便籤的手,指間的縫隙裡,溢出鎏金般的光芒,如同炬火一般。

    他向着身前的深淵踏空。

    下方濃稠的黑暗裡,伸出一雙纖細的、慘白的、足有百米長的手臂,手臂的表面帶着青色凸起的血管,密密麻麻,就像攀附在枯樹上的藤蔓,它託舉着一塊黑石作爲臺階,穩穩地接住了列比烏斯的步伐。

    再次向前邁步,又一雙慘白的手臂託舉着黑石,從下方的黑暗裡浮現。

    短短几步,已經有數十雙手臂從黑暗裡升起,它們相互擠壓着,就像扭曲生長的參天大樹。

    怪異扭曲的一幕直令人反胃,與此同時,還有無盡的嘶啞之音從下方響起。

    “光啊……”

    “是光……”

    列比烏斯注視着前方,絕不移開視線,他能聽到那些呢喃聲,好像在這黑暗之下,盤踞着數不清的怪異,它們用充滿羨慕與癡迷的目光緊盯着自己。

    隨着向前邁步,另一端黑石的崖壁也開始變化,一道裂隙無聲地分開,它沿着筆直的豎線,朝着兩邊挪移着,裂隙一直延伸到了上方視線的盡頭,猶如神明揮劍,切開了山嶽。

    裂隙向內部延伸着,變成了一道狹長的裂谷。

    列比烏斯踏上了裂谷,身後的無盡手臂也重新回到了黑暗裡,等待他的是沒有盡頭的旅程,以及靜謐到令人瘋狂的安寧。

    最終,列比烏斯在模糊的黑暗裡看到了它。

    一扇門。

    一扇孤零零的,位於幽邃盡頭的木門,它的樣式極爲普通,沒有任何算得上怪異的地方,可它出現在這裡,本身便是最大的詭異了。

    上面沒有任何有用的標識,沒有鎖鏈與劍,也沒有“安全收容部門”的警告標識,沒有任何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痕跡。

    好像……這一切並不屬於秩序局,而是某個和秩序局“接壤”的地帶。

    唯一能辨認的信息,是其上掛着的金屬銘牌。

    列比烏斯看向上方的門牌,金屬的銘牌上刻着一行文字。

    日升之屋。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門後響起,有什麼東西來,某種盤踞在這黑暗深處的,看守大門的存在。

    列比烏斯看到了。

    數不清的、嶙峋的慘白肢體,從黑暗之中探出,就像由人類肢體拼湊成的怪物,它從各個角落裡伸出,細長的手掌自後方伸出,牢牢地環抱住木門,手掌不斷地撫摸着木門的表面,用肢體爲鎖,將它牢牢關住。

    它沒有主動攻擊列比烏斯,似乎它並不是爲了阻止某些人進入門中,而是在小心……小心某些要從門裡出來的東西。

    不該存在的東西……

    黑暗裡傳來貪婪的喘息聲,就像嗅到鮮血的惡狼,緊接着便是混雜在一起的呢喃聲,好像在低聲念頌着某個古老的故事,一段惡毒的詛咒。

    列比烏斯站在門前,不久後一隻慘白的手臂朝他伸來,就像之前在裂隙裡見到的手臂一樣,手臂的長度遠超人類肢體所及,它緩緩地停在列比烏斯身前,然後攤開手掌。

    索取着什麼。

    擡起手,列比烏斯將自己的手掌懸在慘白的手掌之上,張開,其中的便籤早已燃燒殆盡,灰燼帶着餘溫落在慘白的手掌之上,燦金的光澤徘徊在塵埃間。

    嶙峋的手掌將灰燼攥在手心,指尖的縫隙裡迸發着金光。

    黑暗裡迴盪着模糊的話語。

    “可憐……”

    手臂收回了黑暗,漆黑的深處傳來咀嚼的聲響。

    不久後另一隻手臂探出,手中握着一柄金色的鑰匙,金色的光澤略顯黯淡,飽受歲月的摧殘。

    那是柄“曲徑之匙”,列比烏斯知道它通向何處。

    鑰匙被插入木門之中、轉動。

    清脆的金屬音響起。

    隨着鎖芯被擰動,那些纏繞在木門上的手臂,紛紛滑向了木門的邊框,細長的指甲刺入縫隙之中,用盡全力地掰開木門。

    明明是單薄的木門,但在這些手臂之下,它沉重的宛如山巒,刺耳的摩擦聲從其中響起,黑暗裡則迸發了某種生物用盡全力地嗚咽啼鳴。

    列比烏斯聽到了,那血肉在巨力下撕扯崩斷的悲鳴,他也看到了,試圖打開木門的手臂逐一繃緊,慘白的皮膚下凸起如蛛網般的青色血管,施加的力量不僅在一點點地打開木門,同時那些手臂也在力量下扭斷、崩潰。

    一條又一條的手臂被扭斷,它們落在地上,淌着鮮血,門後的黑暗裡傳來痛苦的嗚咽,但很快便有更多的手臂伸出,它們將斷肢拖回黑暗,然後頂替那些斷裂的手臂,繼續着開動着木門。

    列比烏斯聽到吮吸的聲響,有什麼東西在舔舐着流淌的鮮血……

    他儘量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死死地盯着木門,不去關注任何其它的事情。

    鮮血與痛楚中,門開了。

    黑暗裡響起疲憊的嘆息,燦爛的金光從門縫裡溢出,隨着門被徹底打開,它如洪流般,傾瀉而出。

    無窮盡的光芒從門後灑出,彷彿這扇門直通烈陽的核心,慘白的肢體懼怕着它,紛紛藏回了黑暗裡,唯一的光芒下,只剩列比烏斯直面着它。

    走進光芒之中,從木門之中響起隱約的歌聲,迴盪在幽邃的死寂之中。

    那蒼涼的聲音唱道。

    “在歐泊斯的陰影之中,有一棟房子。

    他們將其稱作……‘日升之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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