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抱著媳婦睡懶覺的柳鵬程就被電話聲吵醒，接聽之後是蔣所長。

蔣所長大嗓門哈哈大笑，這下好，沈娟也醒了。

蔣所長彙報了昨天晚上的第一次聯防聯控的行動情況。抓獲騷擾女工的閑散無業人員五十多人，其中突審出其他罪行的有12人，破獲刑事案件9起，治安案件若干起。更讓人驚喜的是，昨天那五十多人里，比對出通緝犯4人，其中一人是部里通緝的入室搶劫殺人犯！現在仍然在突審，審出刑事案件的，已經派人去抓同夥，固定證據！

柳鵬程對蔣所長說，這種機制的核心在於和企業家們的溝通，要把這個結果及時通報給人家，還有要把實現許諾的獎金及時下發，這樣保安們才有積極性。可不能一陣風就過去了，要保持高壓態勢。

蔣所長一個勁兒在電話里對對對，是是是。一邊聽一邊記筆記。他現在是真的服了柳鵬程了。

電話打完，柳鵬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把工業園區的治安形勢扭轉過來，五月風暴行動就可以認為是成功了一大半！畢竟現在還是gdp時代！

柳鵬程也沒有了睡意，一回頭，居然看到沈娟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感覺就像是盯上了一隻肥雞的小狐狸一樣。

還沒等柳鵬程說話，沈娟就笑著說：「小鵬啊，你可以啊，弄得好大的陣勢，上千保安圍捕騷擾女工的社會閑散人員，這麼大的場面，你們局裡也不想報道報道？」

其實是有這方面的計劃的，但是現在局裡局長和政委都是老太太，儘管柳鵬程對五月風暴行動有非常充足的信心，但是兩位領導都覺得正好五一假期是一個緩衝，自己先看看效果怎麼樣，如果效果好的話，假期結束上班之後就去聯繫宣傳部門宣傳這次行動。

不過柳鵬程想的是，宣傳是五月風暴行動成敗的至關重要的一環，行動的威懾力如何，幾乎全靠宣傳。假期已經開始他沒有辦法，但是人家股份制報紙自發報道他也不能攔著不是？

兩人說了幾句報道的事情，也就起床了。柳鵬程下樓去買了小籠包和豆漿當作早餐，兩人簡單吃了一口之後，看看時間就開始穿衣服準備出發。

因為說好了要去小楊的老家，是在鄉下，兩人商量一下就沒有開自己的奧迪車，而是開了柳鵬程的陸巡。

到了匯合的地方，果然看見小楊的黑色富康已經停在路邊了，小楊看到柳鵬程的車開過來了，也直接啟動了汽車，在前邊帶路。

按說九十年代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堵車，可是架不住那時候沒有交通監控攝像頭啊，司機們交規意識都不怎麼樣。

這也就算了，五一假期，到處都是旅行團的大巴，中巴。他們忙著去旅遊景點，帶著團員們去購物消費，那可都是有時間限制的，所以這些車幾乎視交規於無物。

然後就是婚禮車隊，婚禮車隊，婚禮車隊，婚禮車隊。

在市區挪了一個小時才出了市區，柳鵬程喝了一口礦泉水，看看路上的車還是不少，應該都是和他們一樣趁著假期去郊外踏青的。

過了前往濱湖鎮的岔路口，路上的車才真正少了起來。

濱湖鎮是距離市區最近的鎮子，也是慶湖區下轄最大的鎮子。早在九十年代初，人家就開始有意識地發展沿湖特色旅遊業，據說大大小小的農家樂全鎮一共有上百家，後來鎮子里經濟發展起來之後還建設了很多服務設施和旅遊附屬設施，吸引了更多的遊客和市民前往濱湖鎮。

過了濱湖鎮，路上也就沒有什麼車了，柳鵬程看到前面的黑色富康突然彈出一副尾翼來，然後一個加速就像吃了槍葯一樣竄了出去，柳鵬程告訴身邊的沈娟拉住把手，陸巡的八缸發動機發出怪獸一樣的咆哮，緊跟著富康在空曠的公路上飛馳。

沈娟問道：「富康車性能這麼好嗎？」

柳鵬程一邊開著車一邊說：「快別逗了，這怎麼可能是富康，這肯定是富康的原型車，雪鐵龍zx，達喀爾國際汽車拉力賽的冠軍車型，被小楊這小子買回來后，弄成了個富康樣子糊弄人。」

天氣暴晴！現在他們已經遠離了城市，左邊是一望無際的慶湖，右邊是青青稻苗，兩輛車一前一後，就好象是在水中游過。間或有一兩隻野鴨或者不知名水鳥被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打擾，在水田或者湖面上飛起，車窗外的風景便「活」了起來。

沈娟痴痴盯著車窗外：「小鵬啊，這裡真的好美啊！」

柳鵬程笑著回答：「這裡是江南啊！」

前面的車速度慢了下來，尾翼也收起，又變成了滿大街到處都是的富康轎車，好像剛才像是屁股中箭的黑兔子一樣往前竄的車不是它。柳鵬程見狀也放滿了車速。前面是一個小鎮。

這是湖尾鎮，從名字就可以得知，這是慶湖的盡頭。也是慶湖區最遠的一個鄉鎮。經過並不繁華的小鎮子，再往前開一小會兒，就到了小楊的故鄉，石牌村。

看見有陌生的車輛開進村裡，沒有下田幹活的村民們不禁問問，小楊打開車窗，和鄉親們打著招呼。柳鵬程是一句也沒有聽懂。

終於到了小楊家的魚塘。這哪裡是什麼魚塘啊，簡直就是個小湖，面積非常大。而且更為難得的是，這個魚塘與慶湖是相連的，也就是說，這裡面是活水。

魚塘是村子的最西邊，邊上還有一個農家院，院子里是一所三層小樓。這個小院子又正好在山腳下，可謂是依山傍水。大概是聽到了汽車的聲音，一位五十多歲的高個子老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大笑著和從富康上下來的兄弟三人打著招呼。小楊的弟弟妹妹也和老人打著招呼，看起來非常親昵。

小楊介紹這位就是他堂伯父，也就是他父親的親堂兄。柳鵬程兩口子也上前打招呼。

由於柳鵬程事先說好了，小楊就介紹這是他的同事，朋友，還有他愛人。

堂伯父對柳鵬程兩口子的到來也表示了熱烈歡迎。直把他們往屋裡讓。

坐在院子里，吃著白沙枇杷，桑葚，野櫻桃等時令水果。大家一起聊著天。柳鵬程這才知道小楊為什麼這麼寶貝自己的弟弟妹妹。這兩個孩子都在平洲青雲山試驗高中上學。這是平洲最好的中學，也是江南省最好的中學之一，歷史可以追溯到始創於北宋時期的青雲山書院。幾百年來，張載，小程，王陽明，曾靜等多名大儒曾經在青雲山書院修養、講學。

雍正時期，由於受到了曾靜的連累，青雲山書院曾經被迫關閉，乾隆初年又重開。小楊的弟弟楊雷還建議柳鵬程有時間去他們學校看看碑林。上面有幾百年裡從青雲山書院走出的62位進士，同進士的墨寶！

而小楊這兩個弟弟妹妹也不白給，甚至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弟弟楊雷在高一實驗班（奧賽班），妹妹楊蕾在高一英才班（清北班）。柳鵬程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小楊，小楊摸摸自己的腦袋：「柳哥，我的智商都被我媽給他倆了，我念書真不行。不騙你！」

趁著他們聊天的功夫，堂伯把全套的茶具搬了出來，給他們沏茶喝，倒不是什麼好茶，是他自己在房后的不知名野山中採集的野茶，也是自己炒制的，雖然味道遠遠稱不上醇厚，但是勝在口味清新，回口甘甜，別有一番風味。

交談中柳鵬程知道，堂伯就是原來的村支書，後來覺得自己年齡大了，跟不上形勢了，主動讓賢給年輕的退伍兵。堂伯母是鎮上中心小學校的語文老師，去鎮上參加他們學校一位老師的婚禮，還沒有回來。

堂伯還有一兒一女，兒子在閩省空軍某部服役，是地勤人員，已經簽了三期士官。女兒有文化，是平洲衛專畢業的，在慶湖區醫院口腔科當護士，已經結婚了。女婿是經人介紹的，是市農業局直屬的慶湖水產研究所的技術員，江南省農大水產專業畢業的本科生。

喝了茶，茶香洗去了趕路的疲憊。小楊他們三個開始帶著柳鵬程他們兩口子「干正事」了。網蝦子，捉螃蟹，釣魚！魚塘邊響起了年輕人的笑鬧聲。

下午的時候，小楊的大伯母回來了，歇了一會之後，就開始收拾他們的戰利品。活蹦亂逃的蝦子，炒韭菜最為鮮美，橫衝直撞的螃蟹當然要清蒸。鯽魚煲湯，奶白色的湯汁鮮美醇厚。白魚油淋，口味香甜。再打發小楊他們兄妹三人上山去挖點竹筍，用廚房樑上掛著的臘肉一炒，便又是一道用來待客的好菜！

酒是堂伯自己釀的糯米酒，酒勁兒不大還有氣，酸酸甜甜的，好像是飲料。小楊提醒柳鵬程兩口子這酒後勁兒非常沖。於是柳鵬程喝了一杯嘗嘗味道。倒是沈娟好像是真當成飲料了，喝了不少。

臨走的時候，柳鵬程給大堂伯留了兩條軟包大會堂香煙和兩瓶五糧液作為禮物。大堂伯也沒有推辭，哈哈笑著說：「你是公安局新來的柳局長吧，你不用看那個笨蛋，我還用他告訴？他從小到大有幾個事兒能瞞過我的！你們弄的那個風暴真好，昨天鎮子上那幾個二流子都被派出所收拾了！真好！」

告別了堂伯老兩口，小楊帶著柳鵬程兩口子去看石牌村的「石牌」，那是一座真的石頭牌樓。時間應該很長了。柳鵬程費力地認著上面的繁體字。「大明萬曆四年.....御賜進士及第，榜眼.....」

回去的路上，柳鵬程開著車，沈娟小臉紅撲撲的，一首首地背詩：「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這裡是江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