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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俠且慢 - 第22章 角先生字體大小: A+
     

    咚、咚、咚——

    幽遠晨鐘,穿過霧蒙蒙的雨幕。

    京城百街千巷在鐘聲中陸續升起寥寥炊煙,北方的巍峨皇城也打開了宮門,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朝臣,自千步廊魚貫而入。

    東方離人穿着綉有『胖頭龍』的銀色肚兜,站在屏風后張開雙臂,由侍女穿戴着衣袍,雙眸越過屏風,望着視野盡頭的宮城,一架百人簇擁的步輦正移駕太極殿。

    「聖上今日起晚了一盞茶的時間,是何緣由?」

    白髮老嫗站在身後,恭敬回應:

    「昨夜太後娘娘去了永樂宮,在寢殿留宿。太後娘娘喜歡與人談心,聖上可能是和太后聊的太晚所至。」

    「聖上日理萬機,本就疲倦,晚上再被太后纏着拉家常,如何受得了……」

    「要不老身安排一下,把太後娘娘接到王府來住幾天?」

    東方離人略微斟酌,點頭允諾。

    等蟒袍玉帶穿好后,東方離人來到頂層的書房裏坐下,翻開黑衙整理好的摺子,查看各地上報的消息:

    「紅花樓幾位香主,同時外出,似是有大動作……紅花樓要作甚?傾巢而出,去滅了水雲劍潭?」

    白髮老嫗琢磨了下:「不可能,老槍魁在,紅花樓尚有滅水雲劍潭的底氣,如今的紅花樓,得看水雲劍潭臉色。老身聽說,紅花樓各地的堂主,每年會碰頭,估摸是去商議紅花樓往後歸宿吧。」

    「紅花樓明面的體量都不小,暗道必然藏着更多,稱得上富甲江湖。若他們在江湖混不下去,有意效忠本王,可以給他們個機會。」

    「是。」

    東方離人沒再關注紅花樓,繼續打量:

    「一隻商隊自梁州入關,『血菩提』似暗藏其中……血菩提是誰?」

    「十年前橫行天南江湖的一名殺手,生平血債累累,曾在刺殺充州太守,被朝廷乃至江湖追殺,銷聲匿跡至今。」

    白髮老嫗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此人武藝不詳,善機關暗器、隱匿喬裝,耐心也驚人,曾為了刺殺七玄門的掌門,在門派附近潛伏近一年,多次擦肩而過未曾出手,直至對方徹底放鬆警惕,才一擊致命、遠遁而去。如今重新現身,可能是被『綠匪』招攬。」

    東方離人聽見這個,眉梢緊鎖:

    「綠匪招攬這種頂尖刺客,目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本王。讓黑衙注意近日自梁州過來的人……」

    說到這裏,東方離人忽然想起剛剛從梁州入京的夜驚堂。

    不過夜驚堂才十八歲,年紀對不上,想想還是打消了疑慮。

    了解完黑衙呈送上來的消息后,東方離人起身來到露台上,打量皇城內外的情況。

    但剛注意沒多久,就發現大表哥王赤虎,懷裏抱着一樣東西,鬼鬼祟祟離開了黑衙。

    東方離人眉頭一皺,詢問道:

    「王赤虎又準備去做什麼?」

    「昨天下午夜驚堂登門拜訪,準備抓無翅鴞,讓衙門協助,問王赤虎借了點東西。」

    東方離人不覺得夜驚堂有本事抓住無翅鴞,對此自然來了興緻,回頭詢問:

    「他借什麼?軟骨香、離魂針?」

    「呃……」

    白髮老嫗有些遲疑,但也不好欺瞞靖王,想想走到東方離人跟前,小聲低語了兩句。

    東方離人安靜聽完,英氣十足的臉頰少有的一紅,蹙眉道:

    「他有毛病?」

    「唉,為了辦公事,殿下不該計較這些小節……」

    ……

    -----

    初夏微雨,

    落入青石老巷,發黃的酒幡子,在屋檐下無聲搖曳。

    酒肆旁的馬廄里,停著一匹烈馬,奔行過後剛剛停歇,口鼻中依舊噴著粗重鼻息。

    「嗤——嗤——」

    酒鋪里沒有旁人,窗口處傳出兩道低語:

    「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

    「什麼東西?」

    「角先生。」

    「角……嗯?」

    酒鋪里,夜驚堂身着黑色袍子,頭戴斗笠,做遊俠兒打扮,在桌旁就坐,接過王赤虎遞來的一個紫檀木盒,眼神怪異。

    王赤虎可能是怕敗壞名聲,警覺性極高,以身形遮擋掌柜夥計的視線,小聲道:

    「此物由整塊翡翠雕琢而成,光底料價值就不下千兩,還出自前朝名匠之手,用過的人不是王妃,就是一品誥命。大魏開國后,此物幾經輾轉,流入定安侯府……」

    夜驚堂看着做精美美紫檀木盒,硬是沒敢打開:

    「王兄,我請您幫忙找件上不得枱面的物件兒,這也太……太實在了些,此物……」

    王赤虎神情嚴肅:「為朝廷辦事,不必計較這些小節。夜老弟還能想到什麼東西,比這還上不得枱面?」

    夜驚堂確實想不到,他本來覺得找靖王借金絲肚兜已經夠離譜了,萬萬沒想到王赤虎能找來更離譜的東西。

    不過這玩意確實不像官府下餌的東西,傳出去夠難聽,偏偏價值、來歷又能吸引無翅鴞等飛賊,非常合適。

    夜驚堂打量木盒幾眼后,還是收了起來:

    「實在麻煩王兄,在下定當不負厚望,把無翅鴞抓獲歸案。」

    「都是給幫朝廷辦事兒,有什麼好謝的。我已經讓城裏的暗樁在外放風聲煽風點火,你直接去銷贓即可,能不能成看你運氣。我先走了,告辭……」

    夜驚堂目送王赤虎鬼鬼祟祟離去,又看向手裏的紫檀木盒,猶豫再三還是沒打開,用黑布包起來,離開了鋪子。

    下着小雨,街面上人煙稀少,夜驚堂在街上轉了幾圈,確定無人尾隨後,來到了一條小巷內。

    駱凝和折雲璃在巷子裏持傘等待,做尋常母女打扮。

    鳥鳥則站在牆頭放哨,注意周邊動靜。

    瞧見夜驚堂回來,折雲璃連忙小跑上前,詢問道:

    「黑衙給你什麼東西當餌?」

    夜驚堂翻身下馬,不太好明說,把黑布包裹的紫檀木盒遞給了駱凝:

    「不太正經的東西,我沒打開過,駱女俠最好也別打開,免得生氣。」

    駱凝接過盒子,掂量了下重量——不像是『金絲肚兜』。

    「你不看看,待會怎麼拿去銷贓?」

    駱凝說着抬手劃開木盒,不過怕有詐,又湊到了夜驚堂跟前,讓他一起看。

    折雲璃聽見『不正經』,按耐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貼到駱凝跟前打量。

    嘩——

    紫檀木盒劃開,大紅色的布料,呈現在一家三口眼前。

    盒子裏是一件晶瑩剔透的碧綠玉器,超凡的雕功與珠圓玉潤的色澤,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出此物的價值。

    至於造型……又粗又大!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折雲璃一愣,湊近仔細打量:

    「哇!好大的……手筆,這塊玉怕是值不少錢,就是形狀有點怪……」

    說着想用手去摸摸。

    駱凝第一眼也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但仔細查看玉器形狀,發現『玉柱』上栩栩如生青筋和龜首……

    啪——

    盒子猛然關上,差點把折雲璃手指頭夾住。

    「師娘,你做什麼呀?!」

    駱凝臉色漲紅,直接就把木盒丟向夜驚堂:

    「你這小賊……」

    夜驚堂知道會是這反應,穩穩噹噹把紫檀木盒接住:

    「這可是辦案用的公家財產,壞摔了你賠?」

    折雲璃不知玉器用途,和好奇寶寶似得詢問:

    「師娘,你生氣作甚?這是東西做什麼用的呀?……哎呦~」

    腦殼被駱凝敲了下。

    駱凝可能是怕折雲璃被帶壞,壓着羞怒柔聲解釋:

    「男人在青樓用的物件,不幹凈,你別多問。」

    折雲璃眨了眨大眼睛:「這麼大根棒子,不會是用來欺負女子的吧?該怎麼用……嘶——」

    駱凝就如同忍無可忍的單純媽媽,面對好奇閨女,只能採取揪耳朵的方式訓道:

    「讓你別問就別問,一個姑娘家,問這些像話嗎?」

    折雲璃吃疼之下,連忙抬手:「好好,我不問。我也是想救仇大俠,幫忙參謀嗎……那現在咱們去黑市銷贓?」

    駱凝手持這種不潔之物,豈能帶着雲璃:

    「既然要引蛇出洞,三個人一起容易打草驚蛇,你輕功一般,也幫不上忙,回去好好待着!」

    折雲璃顯然不樂意,但面對嚴厲師娘,她也沒法說什麼,只能輕輕嘆了一聲,一步三回頭離去。

    夜驚堂一直憋著笑,結果折雲璃一走,駱凝臉色就冷了下來,怒視他:

    「你無恥!」

    夜驚堂笑容一凝,莫名其妙道:

    「我無恥什麼?這是官府給的物件,都說了讓你別看你非要看,看完了罵我無恥。一個玉雕的物件罷了,有必要這麼大反應?」

    駱凝作為成熟女子,哪怕沒經歷過男女之事,還是從平天教某些婦人那裏,聽聞過這類物件的用法。

    不過這事兒問題不在夜驚堂,駱凝想想還是壓下了心頭的羞惱,沉聲道:

    「朝廷怎麼這般無恥,竟然讓你用此物……」

    「好用就行。換你是無翅鴞,得知自己偷這種東西銷贓,傳為江湖笑柄,你氣不氣?」

    駱凝想想也是,不再多說,結果夜驚堂又把盒子遞過來,-讓她抱着。

    「你做什麼?」

    「抱着!」

    夜驚堂把紫檀木盒塞到十分嫌棄的駱女俠手裏:

    「我是男人,一家之主,抱着盒子跟你後面像話嗎?」

    「……」

    駱凝暗暗咬牙,最終還是把盒子接了過來,抱在懷裏。

    夜驚堂把鳥鳥放在肩膀上,牽着馬走出巷子:

    「咱倆喬裝身份,就當結伴遊歷的江湖飛賊。從現在起,我叫你凝兒,你叫我……」

    駱凝跟着後面行走,冷聲道:

    「我叫你『翅鴞』。」

    「開什麼玩笑。」

    夜驚堂偏頭看向小媳婦打扮的駱女俠:

    「要不叫相公?小夫妻結伴走江湖不容易引起懷疑。」

    駱凝肯定不樂意,但除了這稱呼,也沒其他關係,能解釋孤男寡女為何一起在江湖行走。她想了想道:

    「相公、夫君太正經,江湖人一般不這麼叫。嗯……我叫你夜郎?」

    夜郎?

    夜驚堂可是知道『夜郎自大』的典故,對此自然搖頭:

    「不太好聽。」

    「那堂郎?」

    「嘰?」

    鳥鳥歪頭左右打量,估計在琢磨——哪裏有螳螂?

    夜驚堂忽然覺得義父起名的水平,着實有點不靠譜,這以後媳婦該怎麼叫他?

    略微琢磨,夜驚堂想起『三娘』的稱呼,乾脆道:

    「叫四郎吧,嗯……姓黃,黃四郎。」

    「黃四郎……」

    駱凝覺得沒啥問題,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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