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法師沉默地凝視著眼前的文字。
他們沒有絲毫懷疑。
一階之差,千里之遙。
沒有人比身為大法師的他們更懂得這種變化,以及橫亘在他們面前的巨大鴻溝,就如同兩個世界。
魔導師一手大棒一手蘿蔔,會有人想嘗嘗前者么?
是同僚,這就可能是真的感悟。
不是了,這就定是彼此的罪狀,一同走向恥辱與滅亡。
「魔……魔導師?」
萊恩與洛薩的意氣被瞬間澆滅,默默看向麥迪文徒然冷峻的臉龐。
宮廷法師們站回首領身旁,這次準確地落後了半個身位。
貴族們又訕笑著選擇回了最初的那一邊。
局勢,一如開場。
只是夜,更深更暗了。
魔導師,人類大眾認知中最為巔峰的力量,無疑有此威力與魔力。
以至無人再敢直視首領虛幻的面容。
也就沒人注意到全場唯一一位魔導師的眼角多了幾縷微不可見的皺紋。
是用變形術也無法消弭的皺紋。
魔導師。
這一位階到底意味著什麼?
法師學徒接觸奧術知識。
初階法師開闢精神海。
中階法師建立法術體系。
高階法師駐足空間與魔網。
終至大法師走到鴻溝之前,遙望法則之門。
最後跨越鴻溝,推開大門,身化奧術。
從此世界再不一樣。
所見所聞,皆是奧術之力的流轉。
一舉一動,皆可引起奧能的涌動。
法力不再僅存於精神海之中。
身軀能量化的同時,也開始作為法力的第二容器。
但無論人類還是高等精靈都異常謹慎地控制著這一進程。
只允許片刻、短暫的能量化,絕不接受軀體徹底的能量化。
固執地維持著他們身為「人」這一生物的根本存在——肉體。
因為這一進程不可逆轉。
奧術之路上,並不缺少一往直前的勇者。
但徹底奧能化后的先賢只留下了:
「當軀體的大門打開,靈魂得以直觸法則,也請千萬小心,別讓奧術佔據了你的靈魂。」
從此再未往前跨出一步,最後靈魂潰散,身化奧術之塵。
這是高等精靈給予人類的唯二警示之一。
是肉身也是鴻溝,是阻礙更是護佑。
能打破肉身的桎梏,魔導師們就已獲得了世界的青睞。
這意味著世界的底層數據向他們開放了介面。
他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汲取,每一次使用都會得到世界的加持與反饋。
非此階的法師與之對抗,只會覺得自己在與整個世界為敵。
於此同時,門一旦打開,魔導師們也要時刻堤防著法則對靈魂的侵蝕與同化了……
房間里的眾人聽著旁白(凱爾)的解說,想到自己正在走著的職業之路,隱有感悟。
莉亞德琳不,莉亞德琳在想以後要不要對他們這個不著調的殿下恭敬點,聽起來魔導師確實很牛的樣子。
伊法對場中的年輕法師一直很好奇,雖然他的位階還沒人家高……
「殿下,您那麼關照麥迪文閣下,是不是看好他日後定能推開法則之門,晉入魔導師?」
「談不上關照,更無需我看好。
法則之門……對麥迪文而言……
天生大開,就等著他的來到了。」
聽到凱爾如此評價的觀眾們問號擠滿了房間,還有這樣的天賦???已無暇在意凱爾語氣中的唏噓。
以伊法的天賦都忍不住冒出了名為嫉妒的情緒,被他即刻平息。
他可是被高等精靈國王都親口稱讚過的最具天賦的戰鬥法師。
深吸了一口氣,伊法眼帶期盼,問出了一個讓大家都更為好奇的問題:
「那……殿下您,也是如此的吧?」
「沒沒沒,全艾澤拉斯除他之外無人有此天賦。
怎麼,對你們的殿下失望了?」
場外凱爾調戲著他的小夥伴。
場中的麥迪文百思不得其解。
對在鴻溝之上反覆橫跳的麥迪文來說,晉陞魔導師的要求,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無非:架橋,開門。
架橋,以龐大的奧術能量,橫跨肉身的鴻溝,架起靈魂與外界的橋樑。
開門,用自己一生之覺悟,推開法則的大門,獲得秩序與奧術的認可。
僅僅兩步,熔煉一生,讓無數法師意斷念絕。
能否走到這一步。
天資,精神,意志,膽識、資源,機遇……缺一不可。
得以走到這一步。
覺悟越深,超脫之橋所需能量越大。
覺悟不夠,又恐無法推開法則之門。
或有極致領悟,稍加一座獨木小橋,也可真正進入奧術的世界。
又或覬覦太多,超脫之橋無法承載,墜入鴻溝。
又或感悟不足,僅是法力的堆積,走過超脫之橋,法則之門巋然不動。
甚至跨過了鴻溝,將法則之門緩緩推動,露出一絲縫隙,瞥見門后風光,喜悅之情還未浮現,無法承受初次能量化的身軀,瞬間就淪為了世界的養分。
無數大法師光是架起一座小橋就耗盡終生。
至於這位首領,麥迪文的父親很早就給出過定論。
野心太甚,天資不足。
他終其一生能架起的超脫之橋,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
或許他能推開那道門,但他註定過不了那道橋。
超脫之路,就是這麼的殘酷之極。
暴風城的魔法環境,即魔網密度,經歷多年的變遷,到現在較北方仍有不如。
且,魔網的使用許可權還受到各種限制,與權勢緊緊相連。
他在暴風城的地位更進一步,就可以在奧術之路上更進一步。
而銀月城與達拉然,就簡直是天生為法師而生的王國,權勢與奧術高度統一。
那他是從何而來的龐大能量?
麥迪文不得而知,又感到莫名熟悉。
大勢在手的首領臉上在笑,心在滴血。
鮮血魔法,不是只有古拉巴什巨魔會。
劇情,也不應該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編排好的完美劇本,是他臨戰突破魔導師,將邪神斬於奧術之下,完美掩蓋他同步血祭的事實。
他圈養的血食,在花園廣場深處的墓室,皆是老幼病殘,並不足以讓他完美突破。
於是他只有獻上了自己的生命。
在墓室里驟然升起的血光,上百條生命在血光中猶如籠罩雞犬,掙扎消亡的同時,他也生出了皺紋。
他只是推開一絲門縫,便險些被奧術拒絕了。
也因此,他扛過了初次的能量化。
值得么,他已經不清楚了,也沒心思在想了。
同樣也不容麥迪文再思考了。
晚宴的賓客準備退場,他們是懂得給未來的國王保留顏面的。
大局已定。
大幕即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