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娜安排完新兵的訓練之後，再次帶著薩爾和加爾來到了菲斯德林格的辦公室，後者已經恢復了那副往常的溫和笑容，招呼他們兩個坐下說話，他自己也坐到了辦公室的茶桌旁邊，專註地聽著他們的報告。很快薩爾就將昨晚的事情完整地敘述了一遍，同樣被菲斯德批評了不應該擅自行動，他露出一臉「我知道不該這麼干但是我覺得我沒錯下次我還敢」的表情聽著軍團長的訓話，最後菲斯德嘆口氣，將目光轉向加爾。

「昨晚的施法很不錯，那是什麼的法術？」他淡紫色的眸子盯著加爾的臉。

「是吟遊詩人的古代魔法。」加爾和初見他的時候已經完全不同，現在毫無懼色地回望回去。

「你從哪裡學到的？」菲斯德的嘴角微笑著，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團長應該知道，守護者會有光明妖精跟在身邊。」加爾拍了一下聽到光明妖精這個詞攀上他肩頭的燈火，「這些就是我的光明妖精教給我的，它說我畢竟是繼承了吟遊詩人傳承的守護者，吟遊詩人的古代魔法還是要會一些的。」

菲斯德點點頭，似乎加爾的回答讓他比較滿意，他又問道：「這些法術，是只有你這樣的守護者可以使用，還是其他吟遊詩人也能使用？」

加爾看看燈火，燈火一攤手：「既然是吟遊詩人的魔法，那隻要是有足夠以太的吟遊詩人都能使用，這有什麼問題。」

「只要有足夠的以太，所有的吟遊詩人都可以使用。」加爾如言轉述，「所以我的吟遊詩人部隊將會擁有足夠的戰鬥力，團長可以放心。」

「我倒沒有擔心過這一點，我只怕太過於強盛的力量會成為你的弱點。」菲斯德將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蓋。

「力量太弱不行，力量強了也不行嗎？」加爾疑惑，「我不明白，請團長給我解釋一下。」

「你還是太年輕了。」菲斯德用一隻手敲著另一隻手，「人是很善變的生命，當他們擁有的力量弱小的時候，他們會趨炎附勢，誰的力量更強，他們就要貼在誰的身上；但當他們擁有足夠的力量時，他們又會想要自立門戶，這時候除非出現更強的力量，讓他們變回那個弱勢角色，否則這些人就會忘記之前得到過的一切，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東西。這就是人，自私又可笑的生物，也許他們會因為情感而壓抑住自己的本性，但永遠不要相信本性以外的東西，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那個，團長，我還在這兒呢，你跟加爾說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薩爾尷尬地舉手發言。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今天還想給你布置另一件工作。」菲斯德微笑著往後靠到沙發上，「往後你就是我們守護者小朋友的首席護衛了，他知道的事情你當然也多少要知道一些。」

加爾眼睛一亮：「長老會的公示出來了？」

菲斯德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頭髮：「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昨天青羽長老派了人來通知我這件事，說要給你一個小小的衛隊，這樣才好發展你的追隨者部隊。我想了想，最合適的人應該能每天待在你身邊，還是能完全信任的人，薩爾他們正好是最佳人選，他們和你的年齡也比較接近，你們也有更多的共同語言。總不能在你身邊安排幾個老學究吧？」

加爾想象了一下幾個老頭子圍著自己轉的景象，忍不住咧了咧嘴。

「薩爾，你能接受嗎？往後做加爾的護衛這件事。

」菲斯德轉向薩爾切納爾維奇，「我覺得在加爾身邊也不會有你突然就低人一等的事情出現，他不是那種孩子。」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我也相信加爾的為人，我是把他當弟弟看的嘛。」薩爾摸著後腦勺道，「只不過這樣真的好嗎？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少尉而已，讓我成為守護者的護衛，是不是太抬舉我了一點？」

「你保護他也只是現在而已，再往後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菲斯德笑道，「守護者的成長速度要比你想象的快很多，如果昨晚沒有加爾，你覺得你和瓦利亞兩個人能從那群瘋子中間全身而退嗎？」

「啊，說到這件事……」加爾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團長，我果然覺得我還是不適合做影舞者，能不能和布蘭登教官說一下，我退出了，下午我還是去上戰略戰術理論課。」

菲斯德一愣：「為什麼？昨晚你剛剛證明了你有多適合影舞者這個職業，現在你卻要退出訓練？為什麼要把唾手可得的力量還給別人？」

加爾垂下眼睛。

「他不想殺人。」薩爾言簡意賅道。

「影舞者也不一定非要殺人啊？」菲斯德揚起眉毛，「誰告訴你的影舞者非要殺人？」

「影舞者是最適合暗殺的職業，這點我非常清楚，團長不用安慰我。」加爾眨巴著大眼睛，「昨晚看到薩爾和教官的戰鬥時我就很清楚，如果我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這種以視人命為草芥的性情吧。」

「身為施法者的影舞者不一定非要擔任暗殺的職能，也可以是後衛和輔助，就像你昨天做的那樣。」菲斯德帶著疑惑看他，「薩爾他們也並沒有視人命為草芥，他們只是為這個世界剷除一些會影響它的蛀蟲而已，那些傢伙早就不能被稱為人了。你看到他們怎麼殺死那個女人的了，那才是真正的視人命為草芥。」

「就是這種性情，團長，其實你也一樣視人命為草芥。」加爾沉下臉來，「在你們的眼裡，也許在他們自己的眼裡，邪教徒的命都不是命，但在我眼裡，他們只是犯了錯的人，而只要是人都會犯錯，他們需要的是和他們罪行相應的懲罰，和讓他們回歸正常社會的教育，而不是一味的殺戮。」

菲斯德愣住了，他對著加爾看了又看，彷彿從來不認識這個一本正經的小少年那樣重新打量他，最後開口問道：「就算他們的目的是毀掉卡拉諾爾，毀掉整個中庭也一樣？」

加爾神色嚴肅：「一樣的，只要他們沒有付諸行動，就不應以這件事定罪，即使他們付諸行動，也應當在對他們定罪之後再讓他們伏誅，那才能稱得上是真正尊重生命本身。」

菲斯德沉默了一陣，最後感嘆：「也許你比我想象的，更加適合做一個制定規則的人。」

「什麼？」加爾疑惑地歪頭。

「沒什麼，只是這樣，你怎麼拿到精英的評級？」菲斯德重新看向他，「現在還沒有針對吟遊詩人的戰鬥力評級，雖然你將來的能力絕不止於精英，但沒有評級就難以服眾，也沒有用來向大眾宣傳的招牌，你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加爾胸有成竹地一笑：「很快就有針對吟遊詩人的評級了，沒有人建立，我來建立就可以了。」

菲斯德也微笑起來：「要建立這個也是白銀風笛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打算怎麼辦？」

「我要把這個權力從白銀風笛那邊『借』過來，用來建立我的音樂隊。」加爾眼睛發亮，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說服菲斯德了，「我守護者的身份很快就可以公開了，到時候白銀風笛一定會主動要求與我見面，畢竟我是『吟遊詩人』的守護者，他們身為吟遊詩人的組織總不能對我不聞不問吧？」

「你說得有道理，但你又怎麼確定他們會將評級的權利讓渡給你？評級費可是一筆很大的收入，白銀風笛又怎麼會甘心把這麼大的利益項目拱手讓給他人呢？」

加爾眼珠一轉，腦筋急動：「很簡單，我來進行級別的建立，我來做評級的具體工作，而他們只需要發放他們的信物就可以了，只要發放信物就可以收到一筆評級費，對他們而言是一筆很不錯的生意吧？」

「看不出來，你還有不錯的生意頭腦。」菲斯德眼睛笑得彎彎，「那你也一定不會拒絕來自翡翠軍校的一筆助學金吧？只要你保持影舞者的訓練和偶爾的偵察任務，就能拿到這筆每年一百個金幣的獎金，足夠你的軍隊開始運作時需要的啟動資金了。」

「還有這種好事？」加爾瞪大眼睛，心裡無比震驚，「怎麼不早跟我說！」

「我還沒來得及說呢，」菲斯德無辜地攤手，「本來打算說完你護衛的事情再告訴你，誰知道你突然給我來了一茬不當影舞者了，那我當然要先問好你的意願啊，你要是沒有這個意願，那我這個校長獎學金不就不用掏了嘛。」

「不能這麼說啊，團長你這是狡辯！」加爾鼓起臉頰，「好吧，現在我同意繼續進行影舞者的訓練，但是我不會殺人，就算給我下命令也不行。」

「好，我答應你這個條件。」菲斯德豎起一根手指，「我的條件是，你一定要認真訓練學習，早日拿下影舞者的精英評級，到時候你就可以真正的獨立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決定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那種人。」加爾一挺小胸脯，「那現在我的音樂隊可以開始準備成型了，是吧？」

菲斯德收起他促狹的笑容：「是這樣的，但是不管是身體還是音樂，你可不能荒廢了訓練，只能利用休息時間去宣傳你的音樂隊。」

加爾興奮起來：「那軍營里所有的宣傳欄我都可以用嗎？」

「我既然支持你組建你的音樂隊，那是當然。」菲斯德頓了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又補充道，「等到長老會的公示下來，你就不再是罰役兵了，到時候每周末可以回家休息一天，也可以用來做你想做的事情。」

「好，謝謝團長！」加爾覺得自己這段時間謝謝這個詞說的非常多。

「不要謝我。」菲斯德傾身，輕輕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要謝，應該謝一直在努力爭取一切的你自己。」

***

長老會的公示第二天便發放了下來，菲斯德林格的安排也傳達到了709另外兩人面前，自此以後「孤獨者小隊」正式成型，在瓦利亞手下經過訓練的四個人也有了基本的默契。其他三人的家都不在卡拉諾爾，但也因為加爾每周一次的假期而有了休息時間，去加爾家做了一次客之後就成了光輝家的常客，也很快和比他們大不了很多的希雅成了朋友，希雅也越來越頻繁地往緋色走廊跑，最後連門衛都認識她了，路過的時候也不再追著她要身份證明。

等了兩個星期之後，寧戈安娜爾終於帶來了白銀風笛的消息——他們想要見見這個擁有「吟遊詩人」傳承的小小守護者。

「這是一次好機會，我將會讓他們以你的名義發表五線譜的記譜方式，你再和他們討論一下大鍵琴的改進，不過應該首先要面對他們的招攬吧。」寧戈安娜爾一邊撥弄著金色的豎琴一邊跟加爾安排工作，「到時候你就以你還是翡翠軍校的學生，無法負擔白銀風笛的任務為理由拒絕就好，剩下的我來幫你斡旋。」

「不行，我不能拒絕人家的招攬，我還得跟人家談生意。」加爾和著她的音符撥弄另一架小號的銀色豎琴，直接拒絕了老師的提議，「我要成立音樂隊，總要招攬吟遊詩人吧？那不就是搶了人家的生意？我甚至不同意和人家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你覺得我還有可能招攬到有潛力的吟遊詩人嗎？」

「那你可要做好準備，同時兼顧緋色走廊和白銀風笛的任務才行，更別說白銀風笛時不時就會喊人去出差，我達到現在的地位之前也是被他們滿世界趕著演出，那可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寧戈聳聳肩。

「我覺得他們還沒有過分到連守護者也要當手下驅策的地步吧。」加爾一歪頭，「而且我要以和他們的頭腦平等的身份和他們談判，請把這點也傳達給他們，我需要他們能夠掌控實權的人來和我說話，我要提出的說不定是他們再花十年也做不到的事情，但我以守護者的身份，如果有了他們的幫助，馬上就可以做到。」

「你想做什麼？」寧戈皺眉，手下劃出一道流麗的音階。

「保密。」加爾咧嘴一笑，牙齒在新安裝的魔法吊燈下反著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