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

中午十二點半，周辛坐在醫科的辦公室裡沉吟不語。

“周辛，喂，周辛，有人捐款是好事，你怎麼還心事重重？”於嵐羽挺着大肚子，笑嘻嘻的看着自家老公。

周辛搖頭，盤點道：“捐款當然好，問題是，這捐款捐的好奇怪……”

於嵐羽掰着手指頭：“一熊，二熊，三熊，四熊……一共是幾熊？”

“二十五熊！足足二十五熊！”周辛提高聲音。

於嵐羽也驚訝了：“怎麼一下子這麼多了？”

“除了方哥的五熊，昨天香江捐的十熊，今天早晨竟然收到海外匿名捐贈的十熊！”周辛不解，“香江那個還好說，我看新聞了，是什麼許家的，這海外是怎麼回事呢？”

於嵐羽跟着放空了一會，忽然說道：“問方哥啊。”

“他這會正在飛機上呢，而且，既然是匿名……”周辛微微搖頭，“恐怕也問不出什麼。”

於嵐羽點點頭，說道：“可能就是海外有好心人也想幫助教育呢，只要基金會的錢用好了不就行嗎？”

周辛笑笑：“是是，海外的好心人，不小心聽說了我們成立沒多久的慈善基金會，十分感動的把辛苦工作的錢都捐了過來。”

於嵐羽撇撇嘴：“反正也猜不到，還不如看香江的八卦新聞有意思呢。”

她指着自己筆記本上的新聞，把屏幕推給周辛看。

就在方卓登機離開香江之後，那邊的媒體依舊在做文章。

儘管許家老爺子表示出對方卓的欣賞，但記者不這樣認爲。

聽說許家長子生病，而許家次子又是個花花公子，老爺子年事也高，無端端的還在方卓態度跋扈之後捐出去一千萬港幣……這不是方卓欺負人家許家後繼無人嗎？

這難道不是許老爺子無奈之下忍氣吞聲？

這難道不是方卓行事太過霸道？

記者報道的筆調稍微潤色了一番，方總囂張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周辛拖着鼠標，看得津津有味。

單看一篇報道還不夠，他又點開新的內容，看着看着還笑出了聲。

“哎，你笑什麼啊？那些人抹黑方哥呢。”於嵐羽納悶。

“沒事，香江那邊不是業務重心，這樣的春秋筆法……嗯，也不一定是春秋筆法，但不管怎樣，這些報道傳到內地也會被削弱的。”周辛指着屏幕，“更何況，他們的媒體筆調還自相矛盾，不會有什麼波瀾的。”

他又隨手點開幾篇報道，笑道：“那邊的記者也是有意思，採訪不到富紳名流，還採訪什麼風水師傅，你看這是怎麼說的，說這些天就是‘煞氣北來’，這些都看個樂就完了。”

周辛把筆記本推回去，搖搖頭：“方哥也不會在意媒體的，或者，他在意的時候都是拿來有用，我看路演挺成功的，這樁事完成了，其它的都是博方哥一笑。”

於嵐羽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

她自己繼續看了會，忽然又出聲道：“方哥是不是對冰芯最看重？”

周辛哈哈大笑：“對，冰芯是方哥的親兒子。”

“醫科就不是啊？還有他親手創立的易科？”於嵐羽說道。

周辛修改了措辭：“冰芯是方哥的小兒子，小兒子一般都挺受寵，你看許家那個小兒子就被寵成花花公子了，雖然香江媒體的用心有點險惡，但可能也確實沒說錯，許家有點事業後繼無人的意思，換了李家，這次方哥也算受邀過去，他們就穩如泰山。”

於嵐羽微微點頭，問了句：“那冰芯能成功嗎？”

周辛的神色變得認真，沉吟許久，說道：“我知道冰芯現在的凝聚力挺強的，但這個意義上的成功恐怕不太容易，不過，我相信方哥。”

“有多相信？”於嵐羽笑眯眯的問道。

周辛的聲音逐漸悠揚：“如熊總真金白銀的投資冰芯那般相信，有他在，怎麼都能搏一搏。”

……

從香江飛往都靈的客機需要中轉，當方卓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足足23個小時。

他是時差混亂，也覺疲憊。

這一趟本就是來陪家人度假，除了帶着虞海這位臨時秘書，其他的都是安全助理。

所以，方卓一路上和虞海也沒什麼好聊的，只能教導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好容易見到來接機的蘇薇和虞紅，他才覺精神上爽朗許多。

幾個人坐進保姆車，虞紅揪着弟弟問了許久工作，蘇薇則是聊了聊她遠在意大利也在跟着關注的香江之行。

“冰芯和香江的合作直接談崩了嗎？我看到那邊有不少人在呼籲兩邊合作。”蘇薇遞了瓶檸檬水。

“都是口頭上說說，沒什麼實際上談的基礎。”方卓答道，“光說產業轉型，實際上金融多賺錢，沒那麼容易轉的，既得有魄力，也得有手段，我感覺都差了點意思。”

虞紅聽見兩人在聊冰芯，插了句嘴：“冰芯今年的競爭局勢怎麼樣？我看那個奇夢達在歐洲的業務似乎不錯。”

方卓對小虞知道奇夢達的消息不意外，點了點頭：“奇夢達的合作是個不錯的切入點，至於今年的競爭，冰芯還是個小弟，現在只能積蓄力量，耐心等待。”

虞紅微微一皺眉，聽出來未盡之意，單純的等待是沒意義的，要等待也是考慮會有變化的出現。

她沒有問下去，而是自然的談起易科的競爭對手：“蘋果和摩托羅拉合作的音樂手機，市面上反響不大，現在幾乎就能說是失敗，另外，不管我怎麼尋找蘋果獨立手機項目的消息，都幾乎沒聽到什麼風聲。”

虞紅認真的看着方總：“只是隱約存在一個秘密項目，很難確定就是手機，你的消息源夠準確嗎？”

“準確。”方卓說道，“就是不知道到哪一步了，安卓的進度比我想象中的要慢。”

“我在來意大利之前考慮着是不是接受下采訪，來聊聊手機項目的事，但一怕影響市場信心，畢竟手機市場當下的競爭很激烈，二是怕影響公司內部的情緒，三則是不知道怎麼把蘋果元素拉進來。”虞紅如此說道。

方卓秒懂：“查不到蘋果的消息，想着詐一詐是吧？行，我來。”

這個容易，找家華爾街的財經媒體，就說易科要做一款名爲iphone的手機，按照喬布斯這樣保密的作風，既能打草驚蛇，也恐怕得讓他審視自家公司團隊是否存在泄密了。

蘇薇在旁含笑聽着兩個人關於公事的討論，說了句：“我有一種恍惚在臨安的感覺，所以，你們打算晚上看開幕式的時候也聊一聊市場和業務嗎？”

方卓認真的說道：“那不行，這次是來度假的，怎麼也得明天再聽虞創始人聊市場。”

虞紅指責道：“是你們先聊正事的。”

三個人說說笑笑。

旁邊的虞海有些狐疑，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都靈冬奧會將會持續半個月，這次是意大利在1956年之後第二次舉辦冬奧會。

儘管方卓有在休斯頓看自家球隊比賽的經歷，但這天晚上觀看冬奧會的開幕式就覺得不虛此行。

這屆冬奧會，國內過來有希望獲得獎牌的選手據說是王濛。

方卓對冰雪運動了解不多，可是也知道這一位，還言之鑿鑿的拿她獲獎概率和家人打了個小賭。

最終當然是以王濛喜獲金牌，而他也贏下賭注作爲結果。

現場觀看與通過電視轉播來看比賽有着截然不同的體驗，方卓這一趟是來度假，所以，只把自己當作是一名普通的觀衆，不過，現場鏡頭倒是在篩選前排觀衆身份時把這樣一位籃球球隊的老闆給認了出來。

繼而，華夏冬奧的冰雪軍團也知道有內地首富來觀賽支持，還因此弄出了一點小烏龍。

冬奧的領隊專程過來感謝方卓，而他則是一頭霧水，詢問之後才知道易科和新浪都有對冬奧國內隊伍的贊助。

相對來說，冬奧的關注度不高，贊助也就不多。

新浪是因爲08奧運而順手的支持，易科則是因爲老闆看起來比較喜歡運動元素而有所動作。

這兩筆贊助都不算多大的事，所以，方卓直到領隊當面感謝才知道有這些。

蘇薇知道了事情原委，感嘆道：“這就是富豪啊，你08年的時候得多贊助贊助運動員。”

“08年就在家門口辦奧運，那贊助都得排隊，反而是像這次的冬奧會，我多贊助贊助，支持支持人家比較重要。”方卓很認同的公司贊助。

蘇薇覺得也有道理，她看了方總一眼，笑道：“這幾天看比賽，你還真就一點都不討論公司的事，真是稀奇極了。”

“你看你這人，我聊，你說我，我不聊，你也覺得奇怪，那怎麼纔好。”方卓調侃。

蘇薇瞥了眼面前的男人：“就是正常的過分，讓人覺得過分的不正常。”

方卓先攤手，再攤手，最後還是攤手，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方總。”蘇薇忽然用了正式的稱呼，“晚上我要和虞總聊聊她的履職問題，我覺得國內也很適合她，一樣能有個很耀眼的局面。”

方卓過年的時候就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話由薇薇提出來，他就言簡意賅的說道：“我尊重個人意願。”

蘇薇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了，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滿意，只能重重的剜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這天晚上，方卓和父母家人一起吃了意大利麪，又興趣盎然的聊了白天所見的華夏獲得的銅牌過程。

而等到父母都覺得自家兒子絮叨的時候，方卓收到了一通來自國內的電話。

很意外，這通電話來自涪城。

是曾經有過照面但又沒打過太多交道的涪城副頭目趙詠。

趙詠是高材生，從長虹出來後轉到地方行政，彼時，他想趁着倪潤峰犯錯來爭一爭長虹的主導權，但因爲方卓臨時捏合了長虹決策層的利益而功敗垂成。

現在，經過將近一年的波折，倪潤峰退休的事情已經成爲行政、企業上下的共識，而接任者則不夠清晰。

趙詠仍舊是涪城地方願意支持的人選。

“方總，長虹是在涪城紮根的企業，去年雙十一，長虹、美菱與易購有着很不錯的合作，聽說方總爲國內電視的產業鏈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我們涪城計劃月底到廬州學習美菱的管理經，不知道能不能請方總給我們講講產業鏈的課。”

趙詠的語氣很客氣，沒提想要接掌長虹的事，只是邀請方總給講講課。

方卓覺得有些古怪，言語上模棱兩可的結束通話。

隨即，他把電話打給老倪，說了下這個事。

倪潤峰對此反應很平靜，解釋道：“方總啊，趙詠上次吃了虧，這次是想拜拜你的山頭，看看你對長虹的意見，可能不光是他，還有不少人都想看看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我有這麼……明顯嗎？”方卓問道。

倪潤峰簡略說了下長虹近期的事情經過。

趙詠經過沉澱，這次仍然是接任的一號種子選手，而積極推進液晶戰略的美菱總裁張學繽也被納入了考量。

只是，張學繽畢竟是從創維跳槽過來，美菱又不是長虹嫡系，所以，儘管有一系列的媒體造勢，他的形勢也不算樂觀。

但是，到了今年一月初，美菱召開臨時董事會，增選了一位廬州本地的董事，讓董事會的力量對比發生變化，而增選極其關鍵的一票便是來自張學繽的贊同。

原本，長虹成爲美菱大股東後便自然的掌控了董事會，一切戰略也很如臂使指。

現在，春節前突然的變化立即被視爲一個明顯的信號——長虹掌門人的人選很可能關乎美菱接下來的歸屬。

長虹是美菱的大股東沒錯，但它的股份僅有20%，遠不夠牢固的掌控企業。

要說這美菱本就是意外之喜，沒了就了，可是，沒有思想包袱、積極投身液晶前沿的美菱反而在液晶領域綻放了比長虹更耀眼的光芒，也進而幫着支撐了長虹的部分股價。

這樣一塊肥肉就不得不讓一些人審時度勢，到底有沒有必要斗的那麼激烈。

如果單單只是張學繽這樣一個人物，大家會覺得，他不至於那麼有膽量直接帶着美菱破門而出，會注意影響，會顧慮很多因素。

但是……那裡是廬州。

換成背後的那個方總，大家就很確信，他一定能幹出來這樣的事！

所以，趙詠這一次便想要爭取到方總對他的支持。

他想當長虹的話事人，想要方總的這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