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洛伸手擦了一下小女孩臉上的眼淚，“小妹妹不要哭，告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抽噎著說道：“我……我叫陳洋。”

    楊洛把懷里的花籃和錢交給安安，然后把陳洋抱到懷里，柔聲問道：“洋洋乖，告訴哥哥你媽媽怎么了。”

    陳洋眨動著精靈似的眼睛，眼淚又流了下來：“媽媽被關起來了，我想看媽媽，他們不讓看還打我。”說完摟著楊洛的脖子嚎啕大哭，“叔叔，我想媽媽，求求你救救她吧。”

    楊洛輕輕拍著陳洋瘦弱的后背：“媽媽關在哪里，為什么被關起來啊。”

    陳洋不停的抽噎：“媽……媽媽就關在西郊一個小房子里，爸爸被撞死之后，媽媽去告狀，她就被關起來了……嗚嗚……”

    楊洛抱起陳洋：“帶哥哥去找你媽媽。”這一大一小，楊洛說哥哥，陳洋說叔叔，誰也沒有感覺到別扭。

    楊洛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幾個人擠著一輛車，在陳洋的指示下直奔西郊。

    一個多小時后，陳洋脆生生的喊道：“就是這里。”

    周梅急忙拿出錢付了車費，然后幾個人下了車。

    楊洛把陳洋放到地上，這里應該南寧最邊緣的位置，高樓和普通民房在道路的兩邊，壁壘分明的聳立著。道路的這邊金碧輝煌，道路的那邊破敗不堪，在視覺上給人一種很強烈的沖擊感。

    楊洛拿出煙點了一根，輕聲說道：“貧與富，在這里展現的淋漓盡致。”

    安安說道：“我聽我爸說過，兩年前這里就打算拆遷了，可有些人獅子大開口，在補償款上漫天要價，開發商不愿意支付，所以就一拖再拖。”

    楊洛奇怪的說道：“現在開發商還有這么文明的？”

    安安撲哧一笑，白了楊洛一眼：“你以為天下開發商都那么壞呀，雇黑社會強拆。”

    楊坤點點頭：“難得！”

    安安說道：“其實開發商不強拆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地皮一直在增值，開發商并不急于拆遷。二是我爸下了嚴令，不得強拆，如果誰敢強拆，造成嚴重后果，無論涉及到誰都要追究責任。”

    周梅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是我，只要補償款合理一定會馬上搬走。換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不比住在這里強得多？”

    安安搖頭：“你不明白的，他們大多數人早就不在這里居住了。房子全都租給外來打工人員，所以他們才獅子大開口。反正每個月有租金拿，那就耗著唄，看誰耗得過誰。”

    “叔叔！”楊洛剛想說話，陳洋小丫頭拉著他的手，怯怯的說了一句。

    楊洛說道：“走吧。”

    陳洋拉著楊洛過了馬路，順著一條小巷往里走，時間不長，小丫頭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小臉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楊洛問道：“怎么不走了？”

    小丫頭緊緊抓著楊洛的手，指著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面包車，顫抖著聲音說道：“車里面有人，就是他們不讓我見媽媽還打我。”

    楊洛抬頭看向那輛面包車，此時正開著大燈，車頭對著一個大院。車燈透過鋼管焊接的鐵門，把整個大院照的纖毫畢現。

    陳洋抓著楊洛的手越來越緊，楊洛低頭看著小丫頭恐懼的神色，心里一陣痛惜。本來她這么大的年紀，應該是天真爛漫的，可現在看見一輛面包車就怕成這樣，真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

    翠蓮拉著陳洋的手說道：“不要怕，有我哥哥在呢，沒人敢欺負你。”

    楊洛拉著陳洋邁步走過去，叼在嘴里的煙頭明滅不定，在夜色中非常顯眼。

    當楊洛走近面包車的時候，車門突然打開，在車上下來兩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一個高大，一個瘦小，他們手里全都拿著鋼管，歪著頭打量著楊洛。

    “干什么的？這里是死胡同，不要在往前走了。”高個的家伙喊道。

    楊洛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瘦小的年輕人一瞪眼罵道：“你他媽的沒聽見啊，不許在往前走了。”

    楊洛微微瞇著眼睛說道：“我要見見這個屋子里的人。”這個時候，楊洛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高個青年一瞪眼：“這里面關著的是犯人，誰也不能見。”

    楊洛嘴角一撅：“犯人？犯人應該關在監獄，為什么把人關在這里？”

    “媽的，哪有那么多廢話，識相點馬上滾，別他媽的找不自在。”

    瘦子突然看到陳洋，罵道：“又是你這個小兔崽子。行啊，今天居然還找了救兵。”

    陳洋嚇得躲到楊洛身后，楊洛安慰的拍拍陳洋的小腦袋，最后抽了口煙，拿著煙頭屈指一彈，一點星火劃著美麗的弧線飛向瘦子的眼睛。

    瘦子一歪頭躲開煙頭，剛想張嘴大罵，眼前人影一閃，拿著鋼管的手一輕，緊接著砰的一聲，頭頂一陣劇痛，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高個青年愣了一下，怒吼一聲，舉起鋼管狠狠砸向楊洛的腦袋。安安、周梅和翠蓮一聲尖叫，“小心！”

    楊洛嘿然一笑，向左橫踏一步，掄起鋼管狠狠抽向高個青年的腦袋。

    “砰！”血光迸現，高個青年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就昏了過去。

    “當啷啷……”

    楊洛把鋼管扔在地上，晃晃悠悠走向大鐵門，發現門鎖著，轉身來到面包車前，然后上身探進車里，看見操作臺上放著一把鑰匙，拿著鑰匙試著插進門鎖，咔的一聲，鎖頭應聲而開。

    “嘎吱吱……”楊洛推開鐵門走了進去，安安他們跟在楊洛身后。

    這個院子很大，不過全都是雜草，顯然這里已經荒廢了很久。

    屋子的門沒有鎖，楊洛推開門，頓時一股騷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楊洛一皺眉，伸手在門邊墻壁上一陣摸索，找到了燈的開關，當燈亮起的那一刻，幾個人都驚呆了。只見一個骨瘦如柴，渾身赤|裸的女人，披頭散發的坐在墻角。她的脖子上拴著一條鐵鏈，鐵鏈的另一頭被鐵釬釘在了墻上。而女人的身邊放著一個塑料桶，里面是糞便。

    狂暴的氣息在楊洛身上猛然迸射，眼里閃著濃濃的殺機。

    “媽媽！”陳洋掙脫安安的手跑了過去。

    女人聽見喊聲身體一顫，猛然抬起頭，看見飛奔而來的陳洋，面如死灰的臉色出現一絲紅昏。

    “洋洋，你是洋洋？”嗓音沙啞，有些吐字不清。

    陳洋撲進媽媽的懷里，女人雙手不停的在小丫頭身上摸索著，雙眼死死盯著小丫頭的臉，突然哈哈大笑，“你真的是洋洋，你真的洋洋，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媽媽想死你了，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把小丫頭緊緊摟入懷里，母女兩抱頭痛哭。

    安安和翠蓮兩個小女人也跟著哭了起來，周梅轉過身擦了一下眼角。

    女人緊緊摟著陳洋，看著楊洛哀求道：“不要傷害我女兒，我保證再也不上訪了。”

    楊洛慢慢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猛然睜開雙眼，在袖口抽出兩根細鋼絲走過去，然后把鐵鏈上的鎖打開。

    “大嫂，是洋洋讓我帶她來見你的。”

    “洋洋？”女人看著懷里的女兒。

    小丫頭伸出臟兮兮的小手，細致的擦著媽媽臉上的眼淚：“媽媽，叔叔讓警察把那個壞蛋抓起來了。”

    “壞蛋？”

    “嗯”小丫頭猛點頭：“就是撞死爸爸的那個壞蛋，我看到他了。我知道叔叔是好人，所以讓叔叔帶我來找你，他一定能救你的……”

    楊洛明白了，發生在十字路口的事情小丫頭全都看見了，所以才一直跟著他。看來這里的事情和武清脫不了干系。

    這時周梅脫下外衣披在女人身上，然后看著楊洛：“書記，我們先離開這再說吧。”

    楊洛點頭：“走吧！”

    陳洋在媽媽懷里爬起來，緊緊抓著媽媽的手，有些興奮的說道：“媽媽我們回家，奶奶看到你一定會高興的。”

    周梅扶著女人站起身，撲通，女人跌坐在地上。楊洛這才注意到，女人右小腿詭異的彎曲著。

    “這條腿是在勞教所被打殘廢的。”女人的聲音很輕，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就好像在訴說別人的事情。

    “太可惡了。”安安握著拳頭怒聲喊道。

    楊洛沒有說什么，只是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冰冷，蹲下身體：“我背你走吧。”

    女人急忙搖手：“不不不，你扶著我，我就能走。”

    楊洛也沒有勉強，架著女人的胳膊往外走。來到大門外，女人看見躺在地上的兩個人臉色一變：“他們……”

    楊洛說道：“沒事，死不了。”說完把女人扶上車，然后又把那兩個家伙扔到面包車后面。

    “現在去哪？”安安問道。

    楊洛看了一眼女人，瘦的已經不成樣子，臉色更是呈現一種病態的黃色，顯然是營養不良。

    “去醫院！”說完打著火，開著面包車直奔第一醫院。

    路上，楊洛打電話給錢國瑞，把情況說了一下。當他到了醫院的時候，錢國瑞和候清遠帶著值班的醫生、護士正在門口迎接。

    楊洛的車一停下，四名小護士急忙把擔架推過去，小心翼翼的把女人抬到擔架上。

    楊洛說道：“帶她去檢查一下，估計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營養不良。”

    陳洋小丫頭看見媽媽被推走了，邁開小腿就要追上去，被楊洛一把拉住。

    “媽媽不會有事……我問你，你還有奶奶在家里是嗎？”

    小丫頭點頭，楊洛說道：“那除了奶奶還有什么人嗎？”

    小丫頭搖頭：“沒有了，媽媽不在，奶奶就撿垃圾換錢養我。可奶奶的年紀大了，我不想讓她太辛苦，就出來賣花。”說著臟兮兮的小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我比奶奶賺的還多呢。”